d下也多少明白了,自己能沦落到这一地步,与皇后不无关系。故此听了那常在的话,林常在也不由得轻轻一哼:“谁说不是呢早听说皇上是最爱重皇后的,时时处处、人人事事面前都极力顾全皇后的颜面去。可是如今叫我看着,倒仿佛皇上已不将皇后的病放在心上了呢。”“我倒好奇,皇后究竟做了什么,能叫二十年来一直维护她的皇上,对她忽然就全都放下了呢”同为新进封的三位常在之一,小柏氏静静听着没出声,可是唇角却隐约勾起。因为她姐姐怡嫔,她对这宫中的情形了解得更清楚。如今皇上对皇后态度的转变上,她能看懂的远比那常在和林常在更多。当晚回到行宫,婉兮和语琴稍微歇息了下,皇上的口谕便又到了,说请贵人以上内廷主位一起到正殿去。天色已晚,婉兮倒一时猜不透这是去做什么。故此她小心打量着李玉的神色,也好从中来猜测皇上的心情。李玉是笑着的,婉兮这才松了一口气下来。这么些年的相处下来,李玉也能猜着婉兮的心思,这便含笑低声道:“令主子不必担心,皇上今儿是高兴。许久没见皇上这么高兴过了,令主子便也一道去凑趣便罢。”李玉没说错,皇帝虽然一向都是在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可是婉兮却明白,皇帝自从金川用兵,这心下便未曾松快下来过。本以为金川之战也如瞻对之战一般,可速战速决,可是小金川是平了,大金川又叛,朝廷的军队陷在大金川,胜负难料了。婉兮这便朝李玉微微躬身:“多谢谙达。”少顷,婉兮与语琴等内廷主位皆至前厅,却见皇帝、皇后、皇太后也都来了。皇帝面上挂着笑,朝李玉点点头。李玉便也含笑躬身而出,稍后竟是带进一个小男孩儿来。男孩儿年岁颇小,不过四五岁的模样。进来怯怯地看过一众主位,倒叫婉兮等人一时都猜不透皇上这又是要干嘛。皇帝亲自伸手拢了那小男孩儿过去,附耳说话。那小孩儿登时昂首挺胸,站在众人面前,高声背诵起乐善堂全集来。乐善堂全集,是皇帝登基之前,在藩邸书房“乐善堂”所写的诗文的集子。说也奇怪,这小孩儿本来还怯生生的,这一背诵诗歌来,却是镇定自若,神采飞扬了起来一众主位都不由得拍掌,啧啧称奇。皇帝含笑点头解释道:“这五岁神童名满济南,乃是济南贡生张廷望之孙。你们瞧瞧,他可爱吧”第999章三卷86、绝情6更那五岁神童眉清目秀,口吐如珠,婉兮听着看着,不由得悄然转眸看了一眼语琴,又看了一眼皇后。语琴微微挑眉,凑近了低声道:“皇上可真不会体恤人啊。人家丧子之痛这才多久,皇上招来这样一个神童,岂不是要叫人家触景生情了去。”婉兮也是轻声一叹:“这世上,谁也别与帝王斗心眼儿,比无情。否则,帝王一旦恩断情绝,那无情是谁都扛不起的。”语琴也是摇摇头:“我都不明白,她既然已经又病倒了,今晚何苦还非要一起出来。躺着将养不好么不出来,便撞不见这些了。”婉兮垂首抚住衣袖:“她终究,终究,还是放不下她皇后的身份啊。”听完神童背诗,皇太后和皇帝都是大笑。皇太后更是亲自伸手将神童拢入怀中,叫安寿拿了赏赐来,亲赐给神童一套文房去,里头不止是笔墨纸砚,更兼诸多用料贵重的墨床、镇纸、砚滴、臂搁去林林总总,叫一众内廷主位也看得不由得暗暗啧舌。这皇太后是当真喜欢这孩子,今晚也当真是开怀啊。见皇太后赏赐了,皇后也不甘人后,这便也吩咐赏赐。皇后也跟着皇太后的例子,赏赐文房里的物件儿。计有宋版书一匣、洋漆螺钿书箱一件、又及各种堂号的宣纸若干。小孩儿自然是欢喜之极,趴地上就磕头,也不会叫皇太后、皇后,只是老太太、奶奶的浑叫了一通,却也更显天真无邪。稍后李玉将神童带离,皇后这便已坚持不住,当场落下泪来。皇太后脸上还挂着笑呢,这便僵住,不由得微微蹙眉:“皇后身子不爽利,合该在寝殿歇着。何苦这会子到了咱们眼前来掉眼泪”“那孩子不过五岁,没的叫你的眼泪再给吓着了,回去连诗都背不出来了,可怎么好”皇后落泪跪倒:“儿臣知错。儿臣只是想起永琏,又想起了永琮。”皇帝淡淡抬头,望住棚顶彩画:“皇后,你也不必伤心了。永琏和永琮的薨逝,皆为天数使然。”皇后不由得一整,抬起泪眼盯住皇帝。这还是皇帝头一回正式为永琮的死而定论为“天数使然”。皇后不由得唇瓣颤抖:“天数使然皇上,咱们的七阿哥是生于佛诞之日,得神佛护佑的啊怎么会是天意使然”这终究还是当着皇太后和一众后宫的面儿呢,皇帝不由得微微皱眉:“皇后,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皇后,是这天下之母。你便不只是永琏与永琮的母亲,你是朕所有孩子的母亲。你在这一刻该想到的不止是永琏、永琮,你也该挂念一下其他的孩子。”皇帝淡淡抬眸,目光掠过在座众人:“比如四公主,再比如六阿哥、八阿哥。”皇后呆住,静静望皇帝半晌,才低哑地问:“皇上这是何意”皇帝轻笑一声:“如何排遣丧子之痛身为皇后,自然应当以母仪天下,以慈母心怀多想想这些同样是你的孩子的皇嗣啊。如此皇后才可放大心怀,才可从丧子之痛中早些走出来。朕说的不对么”第1000章三卷87、说吧7更眼睁睁看帝后说到了这儿,婉兮看了一眼陈贵人和语琴,三人一齐起身向皇帝告退。一众后宫便也都跟着起身,行礼告退。便连皇太后也叹了口气,瞟了皇后一眼,摇了摇头:“我也累了。皇帝与皇后说话,我们便不必陪着了。”皇帝忙起身恭送皇太后,一众后宫便也如蒙大赦,一并退出而去。李玉守在门口,掂量了一下里头的情绪,便伸手将门给阖上了。厅堂内空了下来,隔在夫妻两人之间的是大段大段的空寂。皇帝这才淡淡扬眸,目光却不在皇后面上,他手上轻轻捻着那一挂纯白砗磲的念珠问:“皇后不满朕说永琮的薨逝是天数使然,朕倒想知道皇后怎么想若不是天数,皇后的意思,便是人祸喽”皇后心潮起伏,一时眼前发黑,一时又是头重脚轻。“自然是人祸妾身,还请皇上为咱们的孩子做主啊”“人祸”皇帝轻轻眯起眼来:“皇后这人祸一说,应该肇事于何时、何人”“便是钦天监”皇后激动起来:“是他们假传天意,叫咱们的七阿哥那么小的年纪便要种痘;待得七阿哥薨逝之后,他们又要编造谎言,说什么中宫有眚他们全都是一派胡言,他们全都是有心加害中宫”皇帝倒笑了:“是么钦天监的名字里是有个天字,可是钦天监的大臣里头,品级没有一个高的。他们哪来的胆子,竟然敢加害完了嫡子,又要加害中宫去”皇后面色又是瞬间惨白:“若不是他们自己的胆子,便必定是他们身后有人指使”皇帝却笑了,转过眸子来,带了一丝怜悯,盯住皇后那张苍白的脸。“皇后想说是谁呢皇后既然压了这么久,朕便听听。”皇后大口大口吸气,脑海中转过数个念头去,却一时不敢说话。皇帝点点头:“无妨。你我走到今日的地步,什么话便也都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皇后,你说吧。”皇后攥紧了手指:“皇上难道不觉得,钦天监叫七阿哥种痘的吉时与当年六阿哥的太相似了么”皇帝点头:“是相似。可是一来,同样是这个年纪,六阿哥却安妥无恙地熬过来了,足以证明这个年纪的孩子能送走痘神;二来,虽则七阿哥刚二十个月,可是从皇考以来,皇子皇孙哪个种痘不是在两岁至四岁之间二十个月,那也是两岁龄了,亦属正常。”皇后却摇头:“可是妾身却觉着,此事必定与纯贵妃脱不开干系”“可是为什么呢”皇帝一声亮笑:“纯贵妃一个汉女,就算身在贵妃位分,又如何敢这样对你”“难道是纯贵妃想要报复皇后可是皇后究竟对她和她的孩子做过什么,才会叫她一个汉女如此铤而走险,要如此不顾一切地去报复皇后,啊”皇后狠狠惊住,不敢张口。皇帝却笑了,眯眼凝住皇后:“难道当年六阿哥幼龄种痘的事,本是皇后安排的难道纯贵妃诞下的四公主,那佛手同样是皇后安排出来的”第1001章三卷88、失德8更“妾身没有”皇后双眼圆睁,这一刻竟是病容尽去,仿佛眼前唯有这一宗指责才最要紧,旁的什么都顾不上了。皇帝轻嗤一声:“既如此,你说纯贵妃买通钦天监,安排永琮种痘,以及对你的警示,这便都说不通了。”皇后连眨眼都顾不上了,一双眼紧紧望住皇帝:“能说得通若咱们的嫡子薨逝,以纯贵妃的位分,她的三阿哥自然最为得益”皇帝淡淡一笑:“你说储君之位、子以母贵”“那便更说不通。首先,立谁为储君,从来都是朕自己来定的。前朝大臣多次上折子请立储君,便是连讷亲的折子,朕都给撇回去了;纵然皇额涅屡次垂问,朕也都一笑了之此事朕又如何容得你们一班后宫妇人给算计出来”“其次,你若非要说子以母贵,便是三阿哥得利,那你别忘了还有大阿哥。大阿哥的生母,朕已追封为哲悯皇贵妃皇贵妃,难道还比不上如今纯贵妃的贵妃之位么若当真要论什么子以母贵,朕倒应该立大阿哥”皇后愣愣望住皇帝,喉头哽咽,却是无言以对。皇帝耸耸肩:“纯贵妃你是怎么都说不通了,那便说旁人。朕听听,你这人祸一说,还有旁的什么说法去”皇后有些头晕,不得不闭上了眼睛:“皇上不信妾身,妾身便是说什么都没用了。”皇帝却笑:“虽然你不说了,朕也可以替你说。你还想说慧贤,是不是也难怪,慧贤去了之后,朕莫名地总是在与你同眠的时候梦见她。”“朕惊醒来,便总是与你说起梦中情景。慧贤总是在梦里告诉朕,祝愿朕早得嫡子。”“可是朕终究是在你的床榻之上梦到慧贤的啊,她说的又是嫡子之事,皇后啊你是女人,你这心下如何能不记恨了慧贤去,嗯”“你与朕讨谥号,也是要与慧贤一样的贤字,又何尝不是怨恨朕先将这个字给了她去呢若依尊卑,朕本应该将这个字先留给你啊”皇后心下狠狠一撞,眼前已是一黑。皇帝轻轻抬头,目光离开皇后:“外人眼里,你是贤后,是朕最得力的内助;外人永远也不会得知,你心里其实藏着这么多的不甘、不满和不情愿吧皇后,在贤后的声名和这些不甘、不满、不情愿之间,你究竟想要选择哪一面,啊”皇后终究大哭失声,伏地道:“总归,妾身的孩子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薨逝了。皇上要为妾身做主,要为孩子做主啊”皇帝黯然垂眸,望住这一刻的皇后。“朕也是孩子的阿玛,朕从登基伊始便是希望嫡子继位。所以你说,朕会不疼爱咱们的孩子么这些年,咱们一而再地失去嫡子,便仿佛上天示警一般,大臣万民都会以为是朕失德所致”“朕都忍了,朕不忍心叫你来承担,故此是朕一而再地因为嫡子之殇而下诏罪己皇后,朕是天子啊,朕一而再地罪己,你想叫朕这天子的颜面,还往哪儿存”“朕今天倒要问你,嫡子之殇,究竟是朕失德,还是皇后你在这后宫子嗣之事上,做过失德的事去”第1002章三卷89、旧宫1更皇后面色惨白,黑瞳里漾起绝望的光。“皇上,妾身绝没有请皇上相信,不管皇上听说了什么样的传言,那都是假的,都是有人蓄意陷害妾身”“皇上最知道,这后宫里原本人多、心眼儿多,妾身作为中宫皇后,自然便是竖起的靶子一般,她们自然都针对了妾身去。便如皇祖时的太子胤礽,兴许有些事不是胤礽的错,可是一众谋求皇位的皇子们还是会联合起来指摘了他去他们搜罗各种证据,故意放大胤礽的不肖,甚至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惜编造口实;皇上啊,后宫里只有一个皇后,便是所有人都虎视眈眈盯着妾身的位置,故此妾身的处境岂不是与胤礽别无二致”皇后不说这个还好,皇帝听完皇后将自己与那胤礽做比,便不由得笑了。“哦胤礽你说的是允礽才是。”“依着皇后的意思,倒是替允礽叫屈,觉着坐在皇位上的应该还是允礽才是你也是想说,皇考是从允礽那里抢走了本该属于允礽的皇位,啊那这会子,继承皇位的便不是朕,而是允礽的儿子弘皙”皇后心下一个激灵。她怎么能忘了,就在乾隆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