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再说此时咱们已在吉林,几日之后便到辉发城了,皇上这会子必定只会抬高主子的声誉去。那月食的事儿,皇上绝不会与主子瓜葛在一起就是。”那拉氏便眯了眼,凝视着塔娜。良久才缓缓笑了,“你说得对,忻嫔进宫便不吉利,让皇后宫失火,此时又是月食她才是那个不祥之人。”“别忘了,她阿玛是乾隆十四年才死的,她是守完了三年孝期才进宫的。难免身上便带着点子晦气进来”塔娜含笑屈膝,“奴才这便将话放出去。”忻嫔是哭着来求婉兮。“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起了这样的流言,都说什么月食是我不祥。都说翊坤宫这些年没走过水,我住进去就走水了;更有甚者,说我住在皇后宫里,叫皇后宫里走水,便是我冲了皇后去。”“如此月食,便是上天示警于后宫,说我不利于皇后和嫡子”“令姐姐,我是忻嫔。皇上给我的封号是忻,是欢喜,是欢悦才是。皇上都对我寄托这样的心意,我怎么忽然就成了不祥之人去呢”“再说,那场火,我才是受害之人,不是么要说不祥,我便是最无辜的一个,凭什么都说到我头上来了呢”婉兮静静听着,眸光却是清淡。忻嫔便急得,已是撩袍就要跪倒。婉兮这才伸手给扶住,“有话慢慢说,这是做什么”忻嫔急得一把抱住婉兮,便是哭出声儿来,“令姐姐,求你救我”第1878章 1411更“令姐姐我一进宫,就觉令姐姐可亲可敬。翊坤宫大火之后,也唯有姐姐愿意帮我”“这会子,我在宫里举目无亲,也唯有令姐姐才能救我”忻嫔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婉兮静静听着,眸光流转,从忻嫔的面上滑过。眼前这十八岁的小姑娘,比她小了十岁去,还带着刚进宫的惶恐无依的模样。婉兮会忍不住想起当年的自己。也曾那样的茫然、无助,也曾想尽自己所有的诚意,博得宫中人的一片理解、一份庇护。摊开掌心,掌心里的纹路细碎而纵横交叉。村里的老人说过,这样的掌纹,注定是操心的命。可是她自己也明白,这样的掌纹并非全都是天生的掌纹。那些纹路里,确有几条是曾经自己劈开通草,尽心竭力做通草花时留下的痕迹。从前是伤口,后来是疮疤,再十几年慢慢走过来,伤疤变浅,融入掌纹,成为她这一生抹不掉的痕迹。随同掌纹,一共交织进了她的命运里去。她从前那刻的天真,在那比她大了十四岁的人的眼中,是不是也如此时眼前的忻嫔一样,叫人看见的不是诚意,反倒是小小年纪却是心眼儿十足婉兮掩住一声叹息,无声别开视线。“既然是流言,别放在心上就是。早晚都会风吹云散,水落石出。”忻嫔怔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都忘了哭泣,只一双被泪水洗涤过的眼睛,怔怔望住婉兮。“可是令娘娘,我为什么这会子要背负这样的流言,忍下这样的委屈去”婉兮淡淡抬眸,凝住忻嫔娇俏年轻的脸。“这是后宫,流言永远都有;至于委屈,这后宫里的女人,谁人没受过”“既然进了后宫,便要适应这里;而委屈,在自己足够强大之前,也得学着都咽下去。”忻嫔又是一怔。婉兮轻叹一声,“我方才的话是不是有些无情了以你的年岁,或者换做是这个年纪的我,乍然听起来,会失望。”“可是以我现在的年纪,以我在宫里这些年的过往,如今二十八岁的我,只能给你提供这样的意见。”婉兮伸手,用帕子缓缓替忻嫔擦干脸上的泪。“忻妹妹,这宫里的日子,得靠自己。最初的艰难,更得靠自己熬过去。”“别事事都指望别人帮你。都是后宫里的女人,谁跟谁都不是一奶同胞,便谁也没有义务帮你。”忻嫔盯住婉兮,眼泪再度滑下。“可是令姐姐你原本不是这样对我的。大火之后,你把我带进永寿宫。我知道,这些年你独居永寿宫,从未带人进来过。你明明是对我那样好的”婉兮笑了,眸光轻转,“是啊,那会子你是受害者。我心疼你小小年纪就险些伤了身子去。”“可是我发现我想多了。你很聪明,身子也好得这样快。你其实,根本就不用旁人帮你,你在这宫里就能过得如鱼得水”婉兮收回手,帕子沿着忻嫔的面颊轻轻滑下去。第1879章 1422更忻嫔怔在原地。婉兮将给忻嫔擦过泪的帕子,没窝回掌心,而是松开手,搁在了一旁。“忻妹妹,我还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你是否同来”忻嫔尴尬笑笑,“妾身这满面的泪痕,不宜叫主子娘娘看见。也免主子娘娘挂心。”“那妾身就不多叨扰令姐姐,妾身先行告退。”婉兮含笑点头,朝外叫,“五妞,送你忻主子回宫。”五妞难得被派差使,这便高高兴兴答应一声走进来。屈膝给忻嫔行礼,目光却是忍不住上上下下使劲儿打量了忻嫔一番。五妞送忻嫔出去了,玉叶上前接过婉兮丢在一边儿的帕子,轻声问,“这帕子奴才丢了吧”婉兮眼帘轻垂,“不必糟践物件儿,丢了怪可惜的。留着擦擦灰,物尽其用才好。”玉叶听得出,主子语气中流露出少有的厌烦。玉叶心下的火气便也上来了,“她真当主子白白年长她十岁不是竟然还到主子面前这样儿,真以为主子看不穿她么”婉兮倒是一笑淡然。“年长十岁是不假,但是她终究是从小就注定要进宫的人。我是十四岁才不得不接受入宫的现实,她却是怕从刚懂事儿起,就一切都为了进宫而绸缪。”“这样算起来,这十岁的差距,倒没那么要紧了。故此她才有这样的信心,到我面前来哭得如此我见犹怜。”婉兮抬眸望向窗外,“若不是那场火,我说不定便帮她了。终究初来乍到,那种惶然无措,我从前也曾有过。能帮之处,我多少帮衬就是。”“这会子我倒感谢那场火,让我早早就识得她。”玉叶也是忍不住摇头“倒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一进宫来就主动向主子示好,倒仿佛是在皇后和主子之间,更投向主子似的她怎么就敢以为,主子必定信了她,必定帮她去”婉兮抬手轻轻抚了抚额角。“或许是年岁的差别。皇后如今已近四十,眼神最是犀利之时;忻嫔便以为我还年轻,兴许还有看不明白的。”“或者又是性子不同。皇后性子直接,脾气又爆,忻嫔自知不好惹;而我看上去耳软心活,更宜拿捏。”“三来她或者也很清楚,她进宫之后想要的是什么,她主要的对手又是谁。她是镶黄旗的格格,只要有子自能封妃,所以她跟我这个令妃,自然没什么好争的。她明白她真正的对手是皇后,故此她才要拉着我,让我为她所用。”玉叶忍不住啐了一声,“她想得可真美”婉兮倒是挑眸,促狭一笑,“咱们好歹也容得她想一想,叫她想去呗”五妞可是个消息灵通的人,被婉兮叫进来的时候,刚一上眼,就瞧出忻嫔有些讪讪的来了。这一路将忻嫔送出去,凭她的能耐,早就将底细打听个大概齐了。这会子是在吉林,皇上的万寿节是在桦甸的寿山上办的,地方狭窄,后宫们都住在一起,五妞那样儿,便更没什么能瞒住人的。第1880章 1433更等五妞送完了忻嫔回来,便连皇后宫那边都瞧出了端倪来。小太监将事儿讲给了塔娜,塔娜掂对了一下,便回去禀告那拉氏。那拉氏听了微微眯眼,“忻嫔是哭着出来的这样说来,她是去找令妃求助,可是令妃却没帮她啊”塔娜也是轻哼,“奴才看也是。否则她该笑着出来。”那拉氏满意地点了点头,“如今令妃年岁渐长,眼见着倒是越发明白了。”“可不,”塔娜也是舒心而笑,“她又没孩子,父兄又不得用,如今到了这个年岁,眼见新人入宫得宠,她明白自己的处境她若还要忤逆主子,她难道不明白她的下场堪忧么”塔娜轻哼一声,“倒是这忻嫔,知道咱们放出去了话,她不乖乖收敛了,还敢去找令妃求助小小年纪,倒不是个省油的灯”“还不如舒妃呢。好歹舒妃刚进宫那几年,凡事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至少不烦人”那拉氏眸光轻轻转开,顺着博山炉上袅袅而起的香烟,升到头顶去。“你知道么,这地方儿最早是渤海国的长岭府。忻嫔是戴佳氏,老姓儿可是渤海国皇室的大。这吉林地界啊,可以说是我的娘家,人家却说不定认为是她的娘家呢”“咱们是说,皇上带我回娘家;可是说不定她的心眼儿里自以为,这是皇上宠爱她呢。”塔娜冷笑,“那她可当真不知天高地厚了”那拉氏眸子里阴云流转,“她年轻,皇上又宠爱她。再加上她这么个家世。她什么不敢想呢”八月十五月食,虽叫后宫惶惶不安,可是皇帝在随扈的王公大臣和地方官员面前,却依旧镇定自若,并未表现出半点惊色来。八月十三到八月十六,他在寿山上赐宴随扈王公大臣、蒙古台吉额驸扎萨克、吉林地方官员。八月十七,还照常行围,于龙潭山“封神树”,奉皇太后乘独木舟“威呼”渡松花江,赏赐吉林地方官员;至磐石,见百姓,与民同乐,甚至为传统满人民居竖在屋外地上的大烟囱“呼兰”赋诗:“却有千年辽河鹤,蓦疑华表话前身。”这日圣驾从吉林转至辉发,驻跸辉发西大营。皇帝兴致极高,又下旨于辉发河上,看乌拉牲丁们的打牲打牲乌拉处,隶属内务府下,专为皇家进宫关外的特产。打牲乌拉们便是专职做采松塔、人参;捕紫貂、獐狍之事。而这辉发河上,主要的打牲之物便是鳇鱼、东珠。鳇鱼巨大,且游行极快,不是用普通的钓钩、渔网能捕捉。需要牲丁们驾小舟后面急追,待得略微靠近,便飞投鱼叉而刺。水面上一时波涛汹涌,情势陡急,看得人目不暇接,心都要停了。皇帝亲赐御制诗:松花江捕获鱼、咏鳇鱼。诗中有句:“波里颓如玉山倒,掷叉有中诚何难”、“伯牙鼓琴处,出听集澄流”,都生动描摹出这一场面。第1881章 1444更这捕鳇鱼倒还罢了,那拉氏真正的骄傲,是在采东珠那儿。这辉发河,是她辉发部的母亲河。女真人皆以地为姓氏,她们辉发那拉氏便是得名于这辉发河;便如叶赫部、叶赫纳拉氏便是得名于叶赫河一样。而辉发河盛产东珠,东珠又是唯有皇帝、皇太后、皇后这三宫才可佩戴。故此这辉发河里盛产东珠,自然便可看做是她们辉发部,早晚都会出一位皇后,或者皇太后的。如今这句话应验在了她身上。她已为正宫皇后,如今又诞育了嫡子永璂,将来便也自然是母后皇太后果然不负这条母亲河的期许。皇后那般兴致高昂陪伴皇帝和皇太后看采东珠,婉兮却轻轻从人群中退到一边去。玉叶赶紧追上来,轻声问,“主子可是看不进皇后那鼻子都要翘天上去了的模样”婉兮听了便笑,“我哪儿有工夫去看呢”“话又说回来,这是辉发河,她辉发部的母亲河。她欢喜成这样儿,倒也是人之常情。由得她去罢了。”毛团儿也跟上来,低声禀报,“主子叫奴才打听的事儿,奴才已经打听明白了。吉林将军的属下说,这山上的确有鹿。”皇上在此行围,自然主要是“哨鹿”,婉兮便叫毛团儿去问,确定这河边的山上是否也有鹿存在。婉兮便含笑点头,轻声吩咐,“叫他们这就去办。”皇上的万寿节筵宴是在桦甸的寿山上办的。寿山原本不叫“寿山”,是因为山上有个仙人洞,皇帝到达此山之后,因康熙爷行围时也曾经到过,皇帝这便将寿宴赐在此处,并为此山赐名“扎拉芬阿林”,汉语即为“寿山”之意。寿山既是皇上此次万寿节赐名,便有特别意义所在。八月十五的月食,既是发生在万寿节期间,若想破了那个不祥,自然该以万寿节期间的祥瑞来办。毛团儿去了,婉兮悄然抬眸,凝视皇帝。这般长身玉立,满面含笑的皇帝;这般亲自走到河边,用小刀剖开旗丁从水下捧上的珠蚌,待得壳开,珠光与他眸光辉映,开心得像个孩子似的皇帝没人瞧得出,那八月十五的月食,给他曾经带去过什么样的影响。就仿佛岳钟琪三月忽然长逝,也没人瞧得出九爷受过半点影响去一样。这样的一年,这样群臣反对用兵的时刻,身为天子,便面色神情上决不能流露出一星半点的迟疑来。便是天意,他也要紧咬牙关,故做笑意,叫人完全看不出什么来。否则,这一场用兵,便更难了。更何况此时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