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白常在将这消息及时告诉给婉兮,婉兮自然不意外;婉兮只是没想到,鄂常在竟然也来了。晚上关了宫门,下了钥,婉兮抬眸望玉蕤,“依着你看,这鄂常在又是怎么个缘故”玉蕤捂嘴一笑,“主子这是故意考验奴才呢主子哪儿会忘了,五阿哥永琪的嫡福晋,正是鄂常在的亲堂妹呢。那日皇后主子摆明了要拿五阿哥两口子做筏子,鄂常在心下如何没个数儿去”“鄂常在必定是怕皇后殃及池鱼,这便主动向主子靠拢来了。”婉兮定了定神,“这位鄂常在从前是跟着淑嘉皇贵妃,在景仁宫里住着。后头兰贵人和多贵人住进去,她却是挪到何处去了”玉蕤叹了口气,“常在都是随主位居住,她哪里有自己单独的寝殿呢。这会子幸好景仁宫里还有空屋子,她将配殿让出来给二位贵人住,她自己住到耳房去罢了。”婉兮也是一皱眉,“耳房那都是给官女子和妈妈里们住的,她何苦如此委屈自己”玉蕤耸耸肩,“不过这会子,倒是三人都是常在了。鄂常在还是有资格再住回配殿去的。”第2242章六卷2821更稍早时候,鄂常在离了永寿宫,便在御花园里见了愉妃。御花园里有“观鹿台”,观鹿台下用苇边竹栅圈着几头梅花鹿。这些鹿有内务府里饲养的;也有皇帝带领皇子皇孙哨鹿之时,捕获的幼鹿。暮色迷蒙,愉妃就坐在观鹿台上,定定看着这些鹿,面上神色也如暮色一样苍茫。此台名“观鹿”,是因为天下鼎定,天子不需要在逐鹿天下,只需观赏自己的成功就够了;可是这天下,便如这鹿,对于其他人来说,却还是都要追逐,都要射落的。这天下其实更有名的是“射鹿台”,一个是大泽乡射鹿台,一个是许田射鹿台。大泽乡射鹿台,秦末陈胜以射鹿占王位,言“他日我若能得王位,这箭就能将鹿射死”说罢,弓开弦响,一箭中鹿。许田射鹿台,则是三国曹操昭示挟天子以令诸侯之野心。“射鹿”儿子,古往今来都是寓意“夺天下”、“抢大位”。她位下女子三丹来轻声通禀,“回主子,鄂常在来了。”愉妃点点头,也没回头,兀自望着那鹿圃,轻声吟咏道:“秋随万马嘶空至,晓送千骑拂地来。落雁远惊云外浦,飞鹰欲下水边台。”鄂常在便轻轻一笑,“愉妃娘娘吟咏的是明代大学士李东阳的南苑秋风诗。”愉妃点头,侧眸而笑。“我就是南苑海子人,这些鹿都是从南苑海子送来的。故此那些年在宫里,我与人不亲,倒是与这些鹿最亲。皇上便也由得我,索性将这御花园里的鹿,都交给我来侍弄。”鄂常在笑笑,“愉妃娘娘是有福气之人,尚且如此。那如我这样儿的,家族虽然余威还在,可是伯祖父去年被从贤良祠中撤出,他老人家身后的声誉已是毁干净了;况且我阿玛,还是被皇上下旨赐自尽的我这样的人在宫里,更只能如蝼蚁偷生。”鄂常在的父亲是鄂乐舜,也就是鄂敏;而鄂敏是鄂尔泰的侄儿,故此鄂尔泰便是鄂常在的伯祖父。愉妃听了不由得苦笑,“鄂常在若如此说,那永琪的媳妇儿呢她与你是堂姊妹,她也同样是鄂尔泰大人的孙女。若你都要蝼蚁偷生,那永琪被指了这样一门婚事,我又要如何敢想他在皇上心中的位置了去”鄂常在眸中泪光一转,“她与我都是伯祖父鄂尔泰的孙女,可是她好歹与我不是同一个阿玛。我阿玛是朝廷罪人,被赐自尽;她阿玛鄂弼此时却还是四川总督、西安将军。”“她便是没有了祖父的荫蔽,单凭着她阿玛,却也还是够资格指婚给皇子的。愉妃娘娘倒不必与我一样自怜自哀。”愉妃轻叹一声,伸手拉住了鄂常在,“却不管怎么说,此时你我都已是一家人。你与我在宫中,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咱们的荣与辱,都劝都系在永琪这孩子一人身上了。”鄂常在的眼底泛起些光芒来,“皇上对五阿哥极为器重,宫外对五阿哥的赞誉也是如云而起五阿哥必定是个有福气的人,愉妃娘娘更是福气在后头。”愉妃淡淡笑笑,“既然都是一家人了,咱们便不必再说两家话鄂妹妹,你我心下都该明白,将来咱们有没有福气,都只在永琪又没有机会承继大宝。”“若他有望,你堂妹、我那儿媳就是正宫皇后,你鄂家便也成了皇后戚畹之家。那将来永琪必定会给鄂妹妹你尊更高的位分。鄂妹妹啊,你就等着老来享福吧。”鄂常在眼睛也是微微一亮。愉妃随即却又轻叹一声,“可是如果永琪不能承继大位呢我这个额娘,能到妃位,看样子也已经是到头了。这宫里子以母贵,我却再也帮不上永琪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孩子排位在嫡子永璂、纯贵妃的永瑢、淑嘉皇贵妃的永珹、永璇、永瑆还有令妃的永璐之下。”“便是将来成亲分府、分旗,包括封爵,他都不及这几个皇子。”大清的宗室爵位分十二等,即便是皇子也没有说固定一定是亲王的;还有不少皇子起封不过是贝子、贝勒。爵位不同,便俸禄、连同分到的佐领、人户都有很大的区别。夜色越深,愉妃眼中的夜色便越发深沉,“所以这会子,我还要求鄂妹妹帮帮我,咱们联手一起来帮帮永琪。”鄂常在轻叹一声,“愉妃娘娘放心就是,我这就是刚从永寿宫回来。我自知自己在宫中人微言轻,皇上也根本忘了我的存在一般。这会子咱们能帮上五阿哥的能力有限,所以我才想要尽心去服侍令妃。”鄂常在忍不住抬眸望住愉妃,“其实愉妃娘娘这些年与庆嫔同住一宫,缘何就没借着庆嫔,与令妃早早交好起来呢反倒是纯贵妃、淑嘉皇贵妃她们,原本与令妃打是打、斗是斗的,可是到头来,她们反倒更为亲厚起来了。”愉妃黯然垂眸,“性子不同吧我原本也不是擅长与人交往的性子,我没有纯贵妃她们的八面玲珑。再加上我本就不得宠,且当年永琪来得叫皇上不高兴,我便再也不敢随便与人交往,只想关起门来只好好顾着我的孩子就够了。”鄂常在也只能轻轻摇头,“愉妃娘娘的话,我自己也是感同身受。我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只想关起门躲起来,不惹火烧身就够了,哪儿还敢主动掺和进她们的事儿里去”愉妃侧过眸子来,“鄂妹妹今儿去永寿宫,瞧着令妃又是何态度“鄂常在垂首,轻轻蹙眉,“令妃略有意外,不过倒也受了我的好意去。看样子应该是不拒绝咱们的示好。”愉妃缓缓转回头去,“皇后已是摆明了越发看永琪不顺眼,这个节骨眼儿还能有本事跟皇后掰一掰手腕的,也就剩下令妃了。便是你和我联手,都不是皇后的对手,咱们便也只有指望令妃。”鄂常在还是微微皱眉,“可是令妃也已经有十四阿哥了况且,她马上又要临盆,这回若再生下一个皇子来她哪儿还顾得上咱们五阿哥去”第2243章六卷2832更愉妃指甲也是微微一紧,扣住手腕。“你说的没错。不过好在这会子她的孩子还都小,将来的事还早着。况且这会子她上头还有皇后的永璂压着,她的孩子还兴不起什么风浪来。”愉妃顿了顿,目色极力透过夜色去看那竹栅后的鹿。“便是到了将来,真的叫咱们有这个忧虑去,到时候咱们也自然会想到旁的法子去。”“愉妃转过头来,盯住鄂常在,“船到桥头自然直。鄂妹妹,你说不是么”夜色深浓,渐渐湮没两人周身。便是两人这么近地站着,眼前也都被那夜色给隔壁住了,反倒都看不清了彼此的神色去。鄂常在隔着夜色,便也只是淡淡一笑,“我只知道,储秀宫一向是这东西六宫里最重要的宫。先帝时,孝敬宪皇后就住在储秀宫里。既然是从先帝起,才从乾清宫挪进养心殿的,皇后便也跟着一起挪出坤宁宫来那么就如养心殿成为皇上新寝宫一样,这储秀宫就也是新的中宫了。”愉妃勾了勾唇角。鄂常在顺水推舟道:“咱们皇上登基之后,皇上也是将储秀宫给了皇上彼时最在乎的慧贤皇贵妃去。而如今,这储秀宫里,是愉妃娘娘您住着啊。皇上当年将您挪进储秀宫,何尝不是别有深意呢”愉妃终于笑了,在这遮蔽住天地的夜色里,不用再担心旁人眼光地舒心地笑了。鄂常在说得对,她必定是有福气的人,她的儿子就更是福气不可限量。过完五月十六,天儿热了,皇帝便带领后宫挪到了圆明园。又要在自己的“天然图画”里来迎接第三个孩子出生,婉兮这都轻车熟路了,便也没有前两回那么紧张。圆明园里不但比宫里凉快,更比宫里方便宫里的东西六宫都挨着,恨不能人家宫里有点动静都能听见;可是在圆明园里都是各自独立的小岛,她能单住在“天然图画”里,只要码头的门儿一关,外人就都上不来了。最后的这两个月,她依旧还是不理外面事,叫刘柱儿将“天然图画”码头上岛的门儿关得严严的。左右皇上也去行祭地之礼,先入斋宫斋戒,后又到方泽祭坛去了,她乐得清静。她每天里除了按时在小岛上遛弯儿,偶尔也进茶膳房去瞧着他们做饽饽,其余的空闲就都看书。她的岛上西边儿,那“朗吟阁”本就是先帝雍正爷当年的书房,整个楼里都是书;当然啦,还有她解闷儿的时候最爱看的那些市井笔记的故事。那说狐的先生最近笔耕勤奋,她总能看着他的最新作品。从前讲了好几年厄鲁特蒙古的故事,如今这笔记开始讲回疆的故事了这些故事是从一个遥远的“天方国”开始讲起的。婉兮这几天才看到“和卓家族”这一段儿。杨氏也已经进宫来了,跟玉蕤、玉函两个坐在外间炕上做针线,瞧见婉兮看着看着书又看进去了,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笑得直捶炕罩的,便叹了口气,冲玉蕤使了个眼色。玉蕤便笑,还是放下针线,蹑手蹑脚地走进来,远远吊着视线,先巧那话本子上写的什么。瞟完了,玉蕤才冷不防将那话本子从婉兮手里抽走,笑着给藏到背后去,“主子别看了,小心熬着眼睛。福晋可说啦,怀着孩子的时候儿最忌讳熬着眼睛了,将来可养不回来的。”婉兮看到正有趣儿的地方,如何舍得下这便伸手大叫,“快还给我等我看完了,给你们讲”玉蕤便道,“主子就别看了奴才瞧着,这话本子八成不是从前那位狐说先生写的了。瞧他以前都说贵谈狐的,可如今都变成什么了呀。必定是坊间有人冒充他呢”婉兮听得又是大笑,“狐说先生,哈哈”玉蕤将话本子藏得妥妥的,“可不是嘛,他如今连第一个狐字儿都挨不上了,那主子就当真更不必看了。”婉兮抬起眼睛凝视着玉蕤,却是点点收了笑,“傻丫头,他这回虽然没狐说,可是他这会子说的,却正是我最想看的。”“我身在这重重宫墙里,我都不知道天山在哪儿。还是皇上平定了达瓦齐之后,将天山南北都叫刘统勋带人给画进全舆图,我才知道它的大致方位。”“借着这位狐说先生,我才知道厄鲁特蒙古的那些事儿。那日祥常在指责多常在的时候儿,我也才能跟着说上几句去。”“如今厄鲁特蒙古的情形我终于大抵廓清了,可是对回疆、回部的事儿,我还是脑袋里一团乱麻啊。幸好这位狐说先生的笔记里又从回疆的故事开始讲起了,正是急我所急,我自然是爱不释卷”玉蕤听着也不由动容,叹了口气道,“奴才何尝不知道,主子的心啊,就是跟随着皇上的心,跟随着朝廷大军的脚步呢这会子朝廷大军在回疆必定已经动起手来了,主子这便是养着胎,也还是放心不下。”婉兮眨眼一笑,“上个月听皇上说内务府旗份下,要培养会说高丽话的通事官,将来李朝再来进贡、边贸等事宜,便由这些通事官来经办那将来皇上也必定要继续培养会说回疆话的通事官来办理回疆事务啊。”“若我是男子啊,我便去参加这个通事官的考试,到时候就能天南海北地去,能说各种各样的话,见各种各样的人,关键是能吃尽各种各样的饽饽呢”玉蕤含笑凝视这样的主子,心下唯有“折服”二字。她的心永远不止在这四四方方的宫墙围起来的小天地里,她的心总是如一只海东青,高高飞上九霄,俯瞰整片大地。她遗憾她不是男子,可是事实上,她虽然是女子,却能与皇上这样的男子站在几乎相同的高度上,看得见更看得懂相同的事。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