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也是欣慰地含了泪道,“此前一个月,微臣为令主子请平安脉时,隐约已是察觉;只是那会子令主子因身子初初康复、又忙碌,故此脉象略有些乱,故此微臣尚且不敢说准。”“此事重大,微臣生怕说早了,说错了,倒叫令主子空欢喜一场,故此才一直忍着没说;昨晚到今日,微臣连着把脉多次,便是怎么都敢料定了”玉蕤和玉蝉等对视一眼,终是忍不住,抱住彼此已是哭出了声儿来。上天可怜见儿,主子刚失去十四阿哥,上天却又送来了一个新的皇嗣。这世间,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最痛的莫过于丧子;那么这世间能够医治一个母亲的丧子之痛最好的药方,何尝不是就在这会子,便又送来一个孩子啊婉兮按着嗓子眼儿,那里面发出的哑哑的声音,便连她自己都已经不知道是哭声,还是笑声了。只是啊,再怎么分不清悲与喜,她这会子却也明白,小鹿儿已然离去,她此时便是再难过,也必须得收起眼泪。血脉有延连,小鹿儿走了,这个孩子来了,这便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她还有机会,将所有的心意,将所有对于小鹿儿的疼爱,将所有还有去年刚失去的那个孩子的歉意,全都留给此时这个新来的孩子。这便也是给小鹿儿,还有去年那个失去的孩子的,最好的纪念。婉兮毅然擦干了眼泪,皇帝也已归来。皇帝早已知道喜信儿,只是眼圈儿依旧还是红的。他走过来与婉兮并肩坐下,将婉兮拥在怀里。“你且放心,咱们的孩子,爷必定不叫这么白白地走了;便是小鹿儿走了,咱们又一个孩子来了,爷也必定将更多的心,都加倍补偿给咱们这个孩子去。”婉兮忍住泪,用力点头,“奴才不敢信天,因为上天已是连着夺走奴才两个孩子了,却半点预兆都不给在这天下,奴才唯独敢相信爷。爷说的话,奴才半点不疑;奴才便也替咱们的孩子,不仅是小鹿儿和这个新来的孩子,还有小七、啾啾,以及去年失去的那个孩子,一并给皇阿玛,谢恩了。”皇帝心下愀然一痛,将婉兮紧紧抱在怀里。“别说这些傻话。此时没有君臣,只有父子。爷只觉愧对孩子们,不能如平民百姓家一般,每日亲眼看着他们长大;你又谢什么恩,嗯”婉兮含泪点头,“因为爷是天子,是天下之父,爷要照顾的人是全天下兆万人,不能只顾着他们几个”皇帝心上更痛,便用力箍紧婉兮,低低誓言:“可是爷跟你说下:从今以后,咱们的孩子,爷必定如眼珠儿一般盯着定不叫他们再离开爷的视野。”“爷啊,从此要亲眼看着咱们的孩子长大。绝不再错过一天。”失去了小鹿儿,便是再沉痛,几个时辰后就是四公主的成婚礼。三月初九一早,皇帝还是强忍悲痛,拉着婉兮,一并离了园子,回了宫去。否则这“天然图画”岛上,到处留下的都是悲伤的印迹。那五福堂里,是小鹿儿离去的所在;而那些特为了小鹿儿点起的香油灯、锦绣彩坊,都要撤去,换上素白的婉兮若留在岛上,这样亲眼瞧着,又如何能不叫悲伤蚀骨了去。皇帝便也是狠了心,强行带她回宫。好歹,宫里还是一场婚宴。凭着婉兮对和嘉公主和四额驸福隆安的情分,她便也不能不打起几分精神来。只要精神不倒,一切便都还能好。皇帝是这一早才从园子里赶回来,宫里早已一派喜庆。成婚礼还是分前朝和后宫分别举行。前朝男子们在保和殿行礼、赐宴;后宫女眷们则是在皇太后的慈宁宫设宴。永寿宫的位置,恰好在保和殿和慈宁宫当间儿,叫婉兮在这一片大悲大喜之间,好歹还能保持一段距离,寻一方安静。她坐在自己永寿宫里,待吉时未到之时,总得寻点事儿来做才好。玉蕤走进来时,正听见婉兮嘴里碎碎有声儿。玉蕤原本还以为是婉兮在念诵经文,可是细细听下来,才知道不对。“和硕公主下嫁妆奁定例,陪给:嵌东珠九颗朝帽顶一个,嵌松石、珊瑚垂珠软帽后金花一枝,嵌东珠两颗金佛一件,嵌东珠一颗、松石一块凉帽后金花一枝,嵌东珠七颗金项圈一围,嵌东珠九颗金箍一件,每须嵌小珠一粒金花二块”“三等赤金五十两,淡金五十两,银一万两”“粉一百匣,胭脂二百匣,象牙梳十副,杨木梳七十五副,篦子二十张,抿子二十把,牙刷二十把,剔刷八把,镜二面,镜套二个”“女子十人,八十户,庄头二名;其陪送额驸暨嬷嬷、嬷嬷妈、二等女子三名,三等女子四名”玉蕤这才寻思过味儿来,婉兮竟然念叨的还都是和嘉公主的嫁妆因这些事儿此前都是婉兮亲力亲为,那礼单都是亲自过目多少遍的了,一件一件查问清楚的。这便都已经能过目成诵了。玉蕤忍着心疼,上前努力含笑,故意轻声问,“姐这是念什么呢”婉兮自己倒是一个激灵,方醒过神来一般,却是摇头,“我念什么呢大悲咒,还是往生咒”玉蕤摇摇头,坐下来,轻轻帮婉兮按着额角。“都不是。我就知道你不知道自己念叨什么呢姐念叨的,是四公主的陪嫁礼单。”婉兮也微微怔了怔,“啊”了一声,“我自己竟也不知道。”玉蕤点点头,“姐虽说心下还难受着呢,心思还是从园子里回不来;可是姐便是自己不知道,这颗心却还是事实上已经回来一半儿了。姐心疼十四阿哥,却也同样还是放不下四公主啊。”叫玉蕤这一句话,如醍醐灌顶一般,将婉兮的心神倏然拉回了眼前。婉兮眼中便还是含了水意,用力点头,“你提醒得对。小鹿儿已经走了,今儿又是送拈花的日子。我若今儿还在梦游,倒又错过了送拈花的机会去。”“她今儿起就正式离开宫里,成为人家的媳妇儿了。我与她情同母女这一场,今儿怎么能再这么梦游着,不好好地送她一场呢”玉蕤欣慰而笑,眼角便也又红了。“有姐这样一句话我就放心了。姐心下,总是比我们更明白。姐有这样的心,便必定什么都能熬得过去。”三月初九日这一天,好歹在和嘉公主的成婚礼气氛之下,热热闹闹地结束了。和嘉公主临去之时,纯贵妃已经无法亲自来送,婉兮随着那拉氏来送。和嘉公主攥住婉兮的手,悄然垂泪,低声嘱咐,“我这便去了;六哥也已出宫就府,这宫里便唯有额娘一个人了。令姨娘,好歹看在这些年与我的情分上,替我多照看额涅。”和嘉公主自己说着,也是歉疚,“我知道,小鹿儿昨儿才走,这会子令姨娘本是最难受的时候儿,我却还要给令姨娘添这个负担只是这后宫里,能叫我放下心的人,亦唯有令姨娘您一个人了。”婉兮竭力微笑,用力点头,“你放心就是。便是没有你嘱咐,这事儿我又岂是不做的”“再说你便是厘降了,九天后便是你的回门礼,你便自可再回宫来看你额娘;再说你是大清公主,可不是泼出门的水,岁时伏腊,皆可回宫请安,这便与你还在宫里时候儿,分别亦不大。”和嘉公主虽是点头,却也还是垂泪,“终究不能在额娘膝下朝夕侍奉。况且我额娘这会子的情形”婉兮按住和嘉公主的手,“你六哥三月初六成婚,你今日成婚,三天里你们兄妹两个两桩婚礼,足够给你额娘冲喜。你额娘必定会好起来。”求月票哟哈哈,谢谢亲们新玩法的各种打赏,鲜花钻石哈第2326章七卷11、恩怨不忘六千字毕三月初十日,婉兮在永寿宫里,悄悄儿地清点起小鹿儿留下的小物品。小鹿儿虽说是在园子里离去的,他大部分的物件儿还都在园子里,可是宫里也还是留下他不少的东西去。婉兮拣些全新、还没穿过的,搁在一旁,留着给自己还没出生的孩子用。而小鹿儿有些贴身的衣裳,婉兮抱过来凑在鼻息。都不必用力,便能闻见那孩子身上的奶香味儿小孩子,便是断了奶,可是身上的味儿闻起来,依旧还是宛若奶香一般的。从鼻息间拉开,留恋地一件一件再看一遍。婉兮的眼中已然无法控制地含满了泪,可是婉兮却还是因为眼前这一件一件的衣裳,忍不住轻轻笑了。堂堂皇子的衣裳啊,每一件几乎都不是干干净净儿的。那衣大襟儿、袖头子,几乎多多少少都有些油渍麻花儿。便有的不是油星儿,也都有各色的痕迹,比如墨痕,比如胭脂印子,比如,石榴、海棠、荔枝这些浆果淋漓的汤儿。每一样儿,都是他那小馋猫最生动的标记去,记录下他那些明里暗里的口福。这样好的衣裳,染了这些去,曾经她都忍不住笑骂,说他糟践东西;可是此时看过去,反倒觉得这些印渍和污迹,才是最最珍贵的。有了它们,才会真真实实地记录下那个小生命来过这人间的两年零八个月;如果没有这些印迹,即便那些衣服还是簇新的,却其实与那个孩子完全无关了。婉兮便是再强忍,这一刻终是忍不住埋首进那一堆小衣服里,无声地落下泪来。玉蕤进来,不敢劝,也不忍心劝,只是立在一旁,陪着默默掉泪。良久,婉兮察觉到玉蕤在身畔,这便在衣裳上用力蹭了蹭脸,将泪痕擦干。然后努力轻快地吩咐,“去,请剪刀。”因剪刀是铁刃利器,在宫里也不能擅用,总有专人管着,便是内廷主位要用,每次也要特地说声“请剪刀”才行。玉蕤闻声便怔了怔,“姐你要作甚”婉兮缓缓垂下头,“你去就是。”玉蕤跟玉蝉拿了钥匙,开了装剪刀的抽匣儿,请出剪刀,双手递给婉兮去。婉兮抄过来,深吸一口气,便照着衣裳铰了下去。“姐”玉蕤惊叫,却已是来不及拦了。婉兮手起剪刀落,却是将那衣裳上的那些污渍剪了下来。剩下的衣裳还是好好的,只是多了那几处破洞。婉兮吩咐,“拿去给针线上的妇差,叫她们寻些颜色相近的布片,将这些地方儿给补上了;又或者补不上的,便绣朵花儿、猫儿狗儿的盖上就是。”“补好了,衣裳便散给她们去。谁家里有孩子,年岁身量相当,不嫌弃的,便好歹拿回去穿用吧。”皇子的衣裳,用料岂是寻常孩子能见着的便是小鹿儿已经不在了,这些衣裳给寻常孩子穿,那也是尊贵无比的。玉蕤含泪点头,“姐放心,那些妇差必定是争抢着要的。他们的孩子们,必定欢天喜地穿出来。”一个孩子去了,却有那么多孩子穿着他的衣裳,活泼泼地继续在这天地间,便是这些衣裳最好的去处了。玉蕤却有些舍不得,“可是那终究是皇子所用的衣料,给他们那些家的孩子穿去了,当真是有些可惜了的姐这边儿柜子若是装不下了,也不必非散出去,交给我就是,我那边儿空地方多。”婉兮想象着那幅图景,便也含笑抬起眸子来,“傻丫头,你的心我替小鹿儿记下了。只是你看啊,窗外已是春来。咱们的海棠树,又重新枝繁叶茂起来。”“这些叶子看起来,与往年的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傻丫头啊,你难道非要这些叶子,还得是与去年相同的一片不成”婉兮深深吸口气,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欣欣向荣,心下便也平稳下来不少。“不妨事。叫那些孩子们穿着去吧。小鹿儿虽然不在了,可是他的衣裳却还活着。那些孩子便不是我生的,却也都是同样活泼可爱的小生命。这样想着,便也仿佛觉着,小鹿儿他,并没有走远。”玉蕤使劲儿低下头去,只叫自己的泪水落在地毡上,不敢叫婉兮瞧见。婉兮轻垂眼帘,“便是皇子的衣裳,叫妇差们的孩子去穿用,也不必叫她们心下忐忑。告诉她们,便是皇子的本生额娘,我从前也同样是内管领下的丫头,与她们的出身没什么不同。”“我孩子的衣裳,蒙她们不弃,肯时常上身儿穿着,便已是叫我高兴了。”玉蕤心下也是微微一肃,“可不,我自己虽说不是内管领下的,可也何尝不是内府包衣的出身没的因为自己晋位,就非要抹平了过去去。”婉兮含笑点头,“可以被旁人看不起,可是人却不可以自己看不起自己。”玉蕤欠身儿答应,“好,那我这就去安排。针线上的妇人们,必定都高兴坏了。只是怕不够分,我便出个题目叫她们赛一赛,就叫她们都以鹿为名目,绣出花样儿来当补丁;谁绣的好,就给谁。”此时婉兮为贵妃,贵妃位下的做活计妇人就有七十七名;玉蕤这常在的位分下,还有做活计的妇人二十名呢,加在一起这就上百号人了。故此就算小鹿儿留下的衣裳不少,可是却也当真不够这些妇人分的。婉兮这便也点了点头,“你的主意好,便这样办吧。”安顿完了这些衣裳,婉兮心下反倒松快下来些不少。原本收拾这些东西,都是一件叫人更加伤心的事儿;可是想着能将离去的孩子的物件儿,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