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候在小十五身边儿的坐更太监了。孩子的安危,除了在太医手上,其实更在这班太监的手上。若太监有一个怀异心,那孩子就必定没跑儿了。婉兮欣慰点头,“既是桂元总管你亲自挑选的,我自放心。”桂元恭谨一笑,“奴才明白,十五阿哥身边儿除了坐更太监必须牢靠之外,奴才说句不敬的,太医们那边儿也得抽只眼睛盯着才行。”“不过奴才只是宫殿监的总管,管不得太医院这班大人们。不过奴才也不敢有半点的疏失,这便从御药房里选拔了一位首领,以及一个小太监,叫他们陪着太医们一起看诊用药。”“他们啊,虽说医术上不敢跟太医们相提并论,可是好歹在御药房里伺候的日子久了,于这医术药理的,全都门儿清。尤其太医们便是要开方子,药材却必须都得从御药房里出,绝不准从旁的地方儿来的,他们自然都对这些药材了若指掌,料太医们也不敢动旁的心眼儿去。”婉兮心便一缓,赞许地点了头。桂元又道,“除此之外,奴才叫自己手下的两个小徒弟儿,专门负责跑腿联络之事。这两个小徒弟儿,是奴才从小带大的,奴才说一,他们绝不敢想个二去。贵妃主子便请放心,这天然图画本就是孤岛一座,进出联络都由他们把着,这便不管是外头谁想传话给太医、坐更太监们,奴才也敢确保,一个苍蝇都飞不进来;而咱们不想叫外头人知道的事儿,更是一笔一划都飞不出去”听到这里,婉兮心下终于有些明白,皇上为何单叫一个有些陌生的桂元,来总管小十五种痘之事。原来这个人竟然周全仔细若此。婉兮终于展颜微笑,“桂总管安排得甚详,倒比我自己想得还要周到。桂总管,有劳你了。”桂元忙跪倒谢恩,“奴才岂敢。”桂元退去,婉兮攥紧了语琴的手,“姐姐方才听见了吧皇上当真安排得周详,便是咱们想到、没想到的,皇上启程之前,已是都帮咱们想好了。”语琴终于点头,“那我便,先带着圆子过来转转。也省得他明天冷不丁过来,再害怕了。”当晚,婉兮便听玉蕤来报。“姐庆姐姐搬进天然图画去了。”婉兮心下一颤,却也用力点头,“陆姐姐是担心,圆子明儿挪进去会害怕,陆姐姐这才要亲自搬进去陪着他。陆姐姐对圆子的心啊,一如当年对小鹿儿一般。有陆姐姐这般用心,我便也能放下心了。”二月二十四日,婉兮和语琴,带着小十五登上了“天然图画”的小岛。小七、啾啾、拉旺等几个孩子也非要都跟来。这几个孩子终是都种过痘的,想来也不妨事。再说有他们陪着,小十五也能更欢快些。婉兮便都带着来了。孩子虽说还小,可眼睛却都是最“毒”的,一见岛上这架势,小十五便觉着不对劲,伸手死死攥住婉兮的手,“额娘,你别走。”婉兮紧咬嘴唇,心就如同被撕扯着一般地疼。语琴赶忙儿蹲下,抱住小十五,“圆子别怕,庆额娘陪着你一起在这儿。”小十五抬眸望住婉兮,还是不肯松手,“我要额娘和庆额娘都陪着我,谁都别走。”婉兮心下一颤,眼泪险些跌下来。小七咬着嘴唇看着,忙上前扯住小十五,顺势将小十五的手从婉兮袍子上扯下来,攥进她自己手里去。“圆子你跟我来,我领你看看咱们这从前的家”语琴有些担心,挑眸看婉兮,婉兮却点了头。孩子们的心事,兴许还是孩子们来解,才是最好的法子。小七领着小十五的手走到五福堂窗外,指着窗内道,“你知道么,我就是在这儿出生的不光我,还有你九姐当年额娘就住在这儿,春天带我和你九姐挖竹笋;夏天就到莲塘里采莲花;秋天就爬到楼上看西山暮色;冬天还能在这岛上直接到后湖上去玩儿冰”小十五听着就傻了。可不是嘛,比他大的几个孩子里就他不是在五福堂出生的,其余几个都是。拉旺也走过来,蹲下与小十五说,“你七姐姐说得对,这里原本就是咱们在园子里的家。不陌生,你不必害怕。”小七朝拉旺盈盈一笑,抬手又指着窗外的玉兰,“圆子你瞧,皇阿玛”小十五满心欢喜地抬头去看,还以为当真是皇帝回来了。可是待得抬头一看,竟是一棵在这二月里还有些光秃秃的树,这便傻了,跑过去一把抱住树干,竟哭开了,“皇阿玛,你怎么变成树了皇阿玛,你快变回来呀”小十五这般的童言童语,说得在场所有人又是笑,又是伤感。啾啾咯咯笑了,腾腾跑过来,抱住小十五,“圆子真傻,皇阿玛才没变成树呢”啾啾调皮,回头瞧见福康安,便指着他叫,“圆子你瞧,皇阿玛是被他给关到这棵树里啦”福康安的性子,一向没什么不敢扛的,更何况这会子是对着小十五这么个两岁大的小孩儿。这便一抱膀儿,也不解释,反倒一副“我看你能拿我怎样”的桀骜模样儿。小十五便恼了,朝福康安举起胖胖的小拳头,“你敢”这么一闹腾,原本挺伤感、挺隆重的仪式,倒成了一帮孩子的过家家儿了。婉兮无奈走上前来,忙抱住小十五,柔声哄着,“别听你九姐瞎说你九姐啊,是欺负你小,逗你玩儿呢。”小七也连忙摁住啾啾,不准啾啾调皮,扭头瞪福康安一眼,“你的嘴这会子又长哪儿去了也容得啾啾这么编排你平素与我拌嘴,那是一个顶八个,啾啾说你,你就哑巴了。”福康安这便傻了,盯着小七,急着解释,“我我不是;我、我没有啊。”小七恼得跺脚,“还说我自个儿有眼睛,我看得真楚。你还不认,当我是瞎的不成”福康安无计可施,急得原地都要蹦起来,末了只能狠狠一指啾啾,“都赖你从小到大,你就知道害我”还是拉旺连忙扯了扯福康安的手,轻声提醒,“那是公主如今咱们都已长大了,已是君臣有别。”福康安这才只得咬了咬牙,瞪了啾啾一眼,退开到一旁去。啾啾终究也还小,这会子还不到五周岁呢,便也没将福康安的急赤白脸放在心上,只拖着小十五的手咯咯地笑,“圆子你瞧,保保哥哥翻白眼儿啦”小十五也终于高兴了起来,使劲儿点头,“像个大白眼泡儿的金鱼”孩子们就是孩子们,这会子竟又都笑起来了。玉蕤便赶紧走过来,哄着一班孩子,“好啦,我的阿哥、公主们,时辰快到了,咱们一起陪十五阿哥进五福堂里玩儿,好不好呀”一帮孩子便都往里走,玉蕤回眸冲婉兮点了点头。申时,吉时已到。此时已是日暮斜阳,夜色宛如青纱,徐徐垂下。这样柔软的夜色,也滤去了这种痘仪式的紧张和庄严去。申时初刻,桂元已经带着几位太医捧着盛装天花喜苗的瓷瓶,到“诸天总圣”的供桌前,供苗、拈香行礼。在这“诸天总圣”的供桌上,摆鲜果五碗、干果五碗、清茶三盅;以及供菜五碗、饽饽五碗、玉露霜五碗一切供献俱全,诚意真挚。婉兮隔窗瞧着与如你带着小七他们几个孩子在说说笑笑,小十五的面上已经再没有初时的紧张,她这便握住了语琴的手,“姐姐,此乃嘉庆,是为圆子种喜花儿。那咱们便自当欢欢喜喜的,也叫天上诸神看见咱们的诚心去才好。”语琴用力吸吸鼻子,便也点头,“你说得对,我便怎么着,心下也都该谨记嘉庆二字。”申时十分,婉兮与语琴手挽着手,也来到供桌前拈香行礼。桂元带领早已预备好的乐班,在香烟缭绕中,奏唱起礼乐赞歌来。远处,灯彩绚烂,火树银花。婉兮眸光轻掠,含笑在供桌前叩下头去。嘉庆,嘉庆此为嘉庆之事,不准见泪,只有满面笑容、满怀欣喜,方衬得起这嘉庆之许。婉兮行礼毕,桂元上前奏请婉兮还宫。婉兮心下自舍不得,只是供圣的规矩如此。终究种痘仪式也属满洲传统的“背灯祭”,闲杂人等,即便是生母,也只能退开等候,以免冲撞了痘神娘娘去。婉兮忍着悲伤,嘱咐玉蕤带小七和啾啾出来,将小十五郑重托付给桂元和太医蔡世俊去。婉兮忍着哽咽道,“前年九公主种痘,便是蔡太医你伺候的。九公主那时虽送圣之后还有些反复,可是蔡太医你处置得当,叫九公主终于稳妥痊愈若说太医院里种痘科的太医,我心下对你最为倚重。我今日便将十五皇子托付于你。”蔡世俊双膝跪地,“微臣定竭尽一身所能,还请贵妃娘娘安心还宫。”婉兮忍着难过,终是怕自己在小十五面前落泪,这便没敢到小十五眼前儿去。只立在窗外,轻倚着那玉兰树,柔声道,“圆子啊,你乖乖听话,厄涅每天都会来看你,你庆额娘也在这岛上陪着你。咱们就是跟痘神娘娘玩儿个藏猫猫,等你藏好了,这窗子和门就都重开了,厄涅就来接你,啊”小七和啾啾一左一右握着小十五的手,也都道,“我们也都玩儿过了,且都赢了呢。你是男孩儿,倒不敢玩儿了不成”小十五这便一挺小腰杆儿,白白胖胖的小脸儿上满是志气,“圆子要玩圆子也一定赢”婉兮这才含笑转身离去。桂元再率四位医士,到供前拈香行礼。将之前供在供桌上的花苗取出,吹入了小十五的鼻子中。婉兮虽说是含着笑,保持着喜气洋洋离开“天然图画”,回到“天地一家春”。可是回到寝殿坐定,关起门来,婉兮还是忍不住掉下泪来。如何能不揪心啊如何能不希望,由自己这个当娘的,去代替孩子遭那个罪啊知道婉兮自己在寝殿内关起门来是掉泪了,玉蕤也不便进去,这便也只得守在隔扇门外,亲自陪着。却见玉蝉进来回话,说是胡世杰来了。玉蕤也有些为难,低声问,“胡总管可说了有何事这会子倒是该叫贵妃主子清静些儿,不见人也罢了。”“又或者当真有事儿,若是不要紧的,胡总管是否可回给我。待会儿等贵妃主子闲下来了,我再转回给贵妃主子”玉蝉摇头,“奴才如何不明白主子是难受了呢,这会子谁都不该放进来打扰只是胡总管说,是来呈进皇上留下的赏赐的,这便唯有亲自进呈给主子,不能转交给别人。”玉蕤倒是松了半口气,“这会子也唯有皇上留下的物件儿,能叫贵妃主子宽心了。也好,等我先回一声儿,你再去请胡总管进来。”玉蕤走到隔扇门边儿,小心地轻轻敲了敲门扇儿,“姐,胡世杰来了。说是皇上留下恩赏。”婉兮忙止住悲声,从衣襟口里抽出帕子连忙拭去泪珠,又转向妆镜看了看,急忙起身到脸盆边儿,掬了把凉水拍在颊边、眼上,这才吩咐,“叫进吧。”在看见胡世杰手里擎着的物件儿之前,便连婉兮也猜不到皇上究竟给留下了什么。待得见胡世杰双手高高擎了个长条儿的锦盒,婉兮心下倒是隐约有了些轮廓。“是画儿”从乾隆二十五年的宴塞四事图,再到乾隆二十六年的思永斋贴落,这几年皇上命如意馆连着画了不少幅画儿,婉兮瞧着这锦盒的尺寸和形状,便觉着像了。胡世杰忙跪奏,“贵妃主子慧眼如炬,更难得是懂皇上圣心。”胡世杰一张天生冷脸,难得说这样的话儿。婉兮知道这也是帮她宽心呢,这便也微微含笑,“我不但能猜到是画儿,我猜啊,八成这锦盒里就是一幅御笔岁朝图去呢胡总管,你倒说说,我猜对了没有”婉兮想,皇上怕是将乾隆二十五年的那幅岁朝图留下来,叫她在他不在的时候儿,心下难受了的时候儿,便可取出来看看。没想到,胡世杰却是一脸的为难。婉兮倒释然一笑,“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你又何苦一脸为难,如此吞吞吐吐了去”胡世杰忙伏地磕了个头,“不是奴才矫情,实在是贵妃主子说的对,却又不完全就是那幅图了。”婉兮挑眉,“这又算什么话呢”玉蕤也听着有趣,便索性亲自起身走过来,从胡世杰手里拿走了那锦盒去,“我倒要看看,胡总管你这是卖什么关子呢”玉蕤是在婉兮跟前儿,自不用那么多规矩;况且玉蕤也是故意要逗着婉兮开心,这便先躲在墙角儿去,将那锦盒打开,画轴展开了看。看罢便是笑了,一拍手,“胡总管说的倒是没错儿既是岁朝图,又不是岁朝图呢。”胡世杰也是会心而笑。婉兮都无奈了,只得叹一口气,“是我脑子不转了,况且我哪儿猜得到皇上的深意去呢你们两个快告诉了我吧。”玉蕤也是怕婉兮急了,这便赶忙含笑上前,将那图轴呈现在婉兮面前。婉兮不由挑眉。果然不是她曾看过的那幅岁朝图,而是一幅“行乐图”。而那幅图上有皇上御笔的亲题,“癸未新春,御题”。癸未新春,便是今年的新春。既是癸未新春所作的图,虽说不是岁朝图,却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