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王双俸,故此家资颇丰,弘曕过继给允礼,府中家资甚厚。且以弘曕这几年开煤矿占民产、又占各织造税关便宜的做法儿,他实在是不缺钱,却反倒每次进宫向谦妃请安时,反倒向谦妃“多所索取”。皇帝怒叱:“岂为人子者所宜出此耶”其六,此次九洲清晏失火,诸王并皆进内。弘瞻所居最近,可是他却是最后才到的,且嬉笑如常,毫不关念。皇帝在第六条,才终于引到了这次失火之事。皇帝用心颇深,有意将失火之事隐到第六条才徐徐说出。其七,皇帝又从眼前最近这场失火,倏然宕开,回溯多年前的旧事:皇帝刚登基不久时,弘曕与和亲王弘昼至皇太后宫请安时,竟然跪坐于皇太后宝座之旁,就在皇帝所跪坐的距离原本君臣有别,弘曕和弘昼便是手足兄弟,也应该比皇帝所跪之地更远些才是。且在对雍正爷的称呼上,唯有皇帝一人才可称呼“皇考”,可是弘曕和弘昼却也如此称呼。当年雍正爷的兄弟在称呼康熙爷的时候儿,都只敢称“圣祖仁皇帝”,以庙号、谥号这样的尊号相称;叔父辈已有此先例,可是弘曕和弘昼还是不懂规矩,僭越了礼数去。这便是自恃手足兄弟,便不分君臣之别了。七条罪过一条一条数落出来,便如同将弘曕这些年的新账旧账合拢在一块儿,一次算了个清楚。皇帝最后决定,将果亲王弘曕革去王爵,赏给贝勒,永远停俸,以观后效。其兼摄的都统、内廷行走、管理造办处、圆明园各执掌等职务,概行解退。弘曕至此,除了一个贝勒的宗室爵位之外,已是所有的差事都没了,再也不能从朝廷拿到一两俸禄,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黄带子,只能守着目下的财产坐食山空去了。而和亲王弘昼有些可怜,因皇帝在清算弘曕时,最后一条提及了当年弘昼与弘曕一同在皇太后驾前跪坐无状的旧事,自不能只罚弘曕一个,便将弘昼也一并罚俸三年。只是和亲王弘昼这处罚,与弘曕的比起来,实在是轻得太多太多,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去了。皇帝特别指出,“若朕诸皇子不知所鉴,或尤而效之,则朕之立予示惩”皇帝已是点明今日清算弘曕之根本目的,便是警告他自己的诸位皇子皇帝此意乃为敲山震虎。回声隆隆,端的看谁人自己能不能听得清楚了。皇帝还命将此谕旨“通谕中外,明示炯戒”。以皇帝亲弟,弘曕尚且获罪如此,其余宗室无不如当头棒喝一般。皇帝的敲山震虎,已有回响。处置完了弘曕此事,五月十八日,皇帝终是奉着皇太后,从圆明园起銮。婉兮率领后宫、公主福晋等,一同送到圆明园大宫门外。四公主和嘉也来了。多日不见,婉兮与和嘉公主只是亲昵。因吉服袍本就宽大,婉兮先时还没留意,只是后来越发瞧着和嘉公主的步态有些特别。身为女子的直觉叫婉兮心下便是一跳,她便急忙捉住了和嘉公主的手去。却还没等问出口,皇帝已然含笑走了过来,伸手扶住婉兮的肩头,“爷答应你留在京里,一是为了圆子、石榴;还有,就是和嘉。”“纯惠走得早,和嘉从小与你情谊最深,爷也唯有将和嘉托付给你,才能安心。”婉兮登时欢喜得鼻尖儿都酸了,险些掉下泪来。“这么说,是真的咱们四公主,当真是快要当额娘了”和嘉公主是乾隆二十五年厘降,她坚持为纯惠皇贵妃守孝三年,这便迟迟没传出她有喜的消息来。如今二十七个月孝期已过,和嘉公主这便终于有了喜信儿了。和嘉公主也是羞红了脸,攥着婉兮的手低低道,“还早呢,只是我终归是头一回,心下总觉着有些慌。”婉兮紧紧攥住和嘉的手,“别慌,凡事都有我呢。”皇帝终是放下心,这才起銮而去。圣驾离开圆明园,不管旁人如何,忻嫔终是满足地长长松了口气。虽说这回随驾的还有另外七个人呢,可是在她看来,那七个人终究都不是令贵妃,那便没有谁是她的对手。五月十八日当晚圣驾驻跸汤山行宫,忻嫔便开始为了她的复宠大计而绸缪了。随驾的另外七个人,她挨个儿将名字卸下来,仔细扒拉扒拉。“庆妃、颖妃倒还罢了,终究是倚靠着令贵妃,才能宫里熬到妃位的。我倒不信她们两个好意思趁着令贵妃不在,还好意思争宠了去。再说,她们两个也都不年轻了。尤其是庆妃,六月间就满四十了。”“至于豫嫔、容嫔,两个人进宫的年岁都不小了,不过是皇上平西北之后的战利品罢了。这几年平西北的事儿渐渐淡了,她们两个年岁也都大了,我倒不信皇上还能怎么宠她们两个去。”“至于慎嫔、新常在么,一个是皇后宫里的嫔位,一个是豫嫔宫里的常在,怎么瞧着也没那个胆量在旧主的眼皮子底下去自请邀宠才是”终究,叫她心下最为忌惮的,始终都是皇后那拉氏。更何况前边儿有过那桃花癣的事儿,忻嫔总觉那拉氏后来对她总是有些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心下也不由得画魂儿,自也是担心那拉氏知道了那桃花癣的真相去。“无论如何,这回也得再想个法子摁下皇后去,别叫她坏我的好事才行。”乐容便也忍不住叹息一声儿,“倒是可惜那桃花癣也如那桃花儿一般,只开在早春,过了季节便褪去了。否则若是皇后娘娘此时还带着那瘢症那就好了。”忻嫔便眯起眼来盯住乐容,“虽说桃花癣过了春天就好了,可是此时还是五月,依旧还算得上是春天啊。况且热河都在口外了,节气本就比京师晚;再加上承德又是山城,桃花儿开得也自然该比平地晚”忻嫔说着,眼睛也是一亮,“果然是个心思通透的,可点醒我了”乐容这才笑了,“哪里是奴才心思通透,分明是主子去年种的籽儿,奴才今年顺着藤去摸个瓜,权且能帮得上主子罢了。”忻嫔欢喜得一拍手,“就这么办还是依着上回的老法子,你再设法去折腾她一回去”五月二十三日,圣驾驻跸喀喇河屯行宫。此地已然在承德境内,滦河南北。内务府大臣来报,说按着行程,再有一日就能到达避暑山庄,还请那拉氏早作预备。六天的车马劳顿,终于可以告一段落,本是高兴的事儿。那拉氏对镜理了理鬓发,打算去禀告皇太后,却在揽镜自照之时,便是狠狠一愣。她脸上,左右两颊,竟然又出现了与上回极为相似的桃花癣去那拉氏惊得一把将妆镜挥倒,忙叫塔娜去请太医。“不必请旁人来,就叫上回那个医生,叫陈世官的来”陈世官不久前来,跪地便是叩头,口中连连说,“微臣不知如何回报皇后娘娘恩德之万一”虽说那拉氏并不是十分看重陈世官,尤其陈世官这个名儿总叫她想起婉嫔的那位大学士伯父来。可是上回这陈世官好歹帮她解了心头疑惑去,她这个当正宫皇后的自不愿意欠一个小小太医院生员的人情去,这便委婉地授意太医院,已是将陈世官升为医士了。陈世官此时已有从九品的职衔了。那拉氏捂着脸颊,恼怒地紧咬嘴唇,“上回你与我说的那些,可还作数倘若作数,那么这回给你的考验就来了我这脸上,又起了瘢了,竟与上回极为相似”“我要你这回帮我细查,给我确切查出来究竟是谁下的黑手,那能叫我如此的药面子又其实是什么腌臜的东西”陈世官也给吓了一跳,“竟,又起了”那拉氏咬牙切齿,“对,那人贼心不死,当真胆大包天了你若能查得出来,我能许给你的,又何止是这小小医士”陈世官却不敢轻易高兴,反倒趴地下一个劲儿叩头,“只是微臣身份低微,在这后宫之中如何敢擅自查问”那拉氏倒是冷笑道,“你倒不必为难,我也自然不用你挨个儿去查我只给你指一个人,你先从她查起,也就是了。”第2449章七卷134、撵走陈世官从那拉氏寝宫里出来,客客气气谢过了送出来的太监,转头瞄着左右无人了,这才在夜色的笼罩下,微微露出笑意来。皇后嘱咐的人,果然是忻嫔。行宫的规模虽比不上紫禁城和圆明园,可是这座喀喇河屯行宫,因已是在承德境内,是避暑山庄建成前,皇室在热河所居住的行宫,故此这座行宫的规模较大,仅次于避暑山庄了。这座行宫从顺治年间就开始修建,到康熙年间竣工,总设计师便是“样式雷”家的第二代传人雷金玉。整座喀喇河屯行宫由位于滦河北岸的“滦阳别墅”、滦河当间儿的“小金山”、滦河南岸的“行宫区”三部分组成。故此,尽管只是行宫,可是在这夜色里,却也有足够悠长的宫墙夹道,容得陈世官不慌不忙地走,容得他将唇角的那抹微笑细细地展开。他借着夜色回想,皇后娘娘缓缓吐出“忻嫔”两字时,他那一刻明晃晃摆在脸上的惊慌失措。他伏地颤抖,紧忙道,“那是嫔位娘娘,微臣却只是微末九品小职微臣如何有胆量去查忻嫔娘娘,且微臣又如何能到忻嫔娘娘身边儿去”那会子皇后娘娘高高在上地坐在他头里,手指拂过腕子上的避暑香珠,他不敢抬头看这位尊贵的娘娘,却听得见她那长指甲刮过香珠儿时候,那沙沙的响。像是春蚕,狠狠嚼着桑叶。只不过不知道嘴中吐出来的丝,是都只化作华丽的丝绸,还是先作茧自缚了去。“我既叫你去查,自是早已给你铺好了路。”他听见皇后娘娘笃定地道,“就叫你去忻嫔身边儿当值吧,每日去请平安脉,自有的是机会查看清楚。”他那时还是惊魂未定,忙道,“可是忻嫔娘娘位下,早有当值的太医。微臣这”皇后娘娘冷声地笑,“可这不是路上么哪儿容得内廷主位们,个个儿都将自己身边的太医带出来总归一共随驾伺候的太医,也就你们几个,她一个嫔位,自没资格还要单独配一个太医了。”“再说了,你年轻,面孔也生,从前只是医生,没资格进内廷伺候。她自没见过你,就更想不到你是替我办事的。你自放心去就是,她还来不及对你设防。”他还是不敢答应,小心道,“倘若皇后娘娘面上的瘢症果然与忻嫔娘娘有关,以嫔位娘娘却敢算计中宫,可见这位忻嫔娘娘的胆量之大。微臣倘若稍有差池,微臣自己丢了脑袋事儿小,若牵连到皇后娘娘,那微臣便万死不敢赎罪了。”皇后娘娘便是一声冷笑,“都说这世间熙熙,皆为利来;有了自己想要的,自然就生出胆子来。她有胆子算计我,是她想从我这儿夺去皇上的恩宠;那你呢,陈世官,我若许给了你想要的,我便不信你生不出胆子来”“陈世官你听好了,你上回替我办事,办得好,这便从医生擢为医士,得了从九品的冠带去;那我今儿便再许给你一宗:只要你替我办明白了这件事儿,那你便是吏目了。太医院吏目又分八品十三人,九品十三人,你若办成了,就是正九品吏目;若办得好,那便是八品吏目”皇后娘娘那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便是这会子仿佛还在他耳畔回响。陈世官一想到终将被皇后娘娘将他堂而皇之地送到忻嫔身边儿去,这便笑得更是悠闲。他在夜色里站直了身儿,笑眯眯抬头看一眼天上的星月。虽然仍然是众星捧月,可是终究已是二十三了,那月已然到了强弩之末。次日一早,起驾之前,天还不亮,那拉氏便赶到皇太后寝宫伺候。虽说天光未亮起,灯烛尚且摇曳,那拉氏面上也小心地多匀了些妆粉,可却还是被看出来了。安颐、富察氏、汪氏等人自不敢说,可是皇太后却不能当没看见。皇太后便有些往后躲,没叫那拉氏的手碰触着她,皱了眉头问,“你脸上怎么起了这些红疙瘩”那拉氏忙道,“不过是桃花癣。”“又是桃花癣”皇太后却有些不信,“二三月间起过了,这怎又起了桃花都开落了,你这癣又从何而来”那拉氏尴尬笑笑,“许是热河的季候要晚些。”皇太后却摇头,“你暂且别沾手了,叫奴才们伺候吧。你这病怕不是桃花癣那么简单,可得叫太医来仔细看清楚了才好。”那拉氏如何看不出,皇太后这是嫌弃了,怕叫她碰了,这也跟着染上那拉氏束手立在一旁,面上的笑都被心底的寒意给染凉了。这桃花癣,上次叫她在皇上面前丢尽了脸去;这一回,又叫皇太后如此嫌弃那害她的人,她便与之不共戴天了去正说着话儿,皇帝与其他七位随行的主位,也都到了,来给皇太后请早安。众人进来便瞧见那拉氏束手立在一旁,并不似往日亲自伺候皇太后梳洗的模样儿。皇帝先纳闷儿问,“皇后这是站什么规矩呢”皇太后叹了口气,“皇后一路上伺候我,也是辛苦了。如今脸上既然再起了那瘢症,理应好好儿休养才是。我身边儿虽说习惯了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