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兮抬眸凝视皇帝,“皇上是佛家弟子之外,更是中国的天子。在咱们中国啊,大象也自有古老的吉祥寓意去。比如说啊,太平有象、喜象升平这些吉祥话儿啊。”饮过酒之后的婉兮,身子更是如蔓草一般柔软,这便腻进皇帝怀里,仰头崇拜地望住皇帝,“还有,奴才知道,皇上最是崇敬舜帝。爷的乾隆帝,名为重华宫,重华便是舜帝之名呢。而舜帝更是有着虞舜服象这样的故事啊。”皇帝心下一暖,将婉兮紧紧按在怀里。“你说得对,太平有象,咱们石榴啊,便是今年种痘,咱们都不在身边儿,也必定能吉祥太平、遇难成祥。”婉兮轻轻阖上眼帘,深深点头。白象,吉祥;大象代表着长寿、健康、强壮她向天祷告,希望有这样一对白雪大象守护着的小十六,必定能够平安顺遂。有了姐妹们、小十五和皇上如此的宽慰,再加上今晚吃的这点子酒,以及与皇上缱绻半宿婉兮这一晚倒是睡了个好觉。她原本以为自己这一晚,会因为悬心小十六而睡不着呢。次日继续行程,车驾刚离开黄新庄行宫不远,高云从忽然笑呵呵地来,在婉兮的马车外头跪倒请安。因车驾不方便停下,马麟便赶忙上前应对。高云从捧上一个小锦盒儿来,笑眯眯道,“皇上吩咐,叫奴才给贵妃主子送来的。”马麟将那小锦盒儿转给婉兮,婉兮打开一看,便笑了。那盒儿里,是一尊小小的、玉白的观音。却不是白玉雕的,而是象牙。婉兮又是深深松了一口气,将那小观音郑重地戴在了脖子上,藏进了衣裳里去。婉兮从手边抓了一个鼻烟壶去,叫赏给高云从。高云从跪在外头谢赏,婉兮撩开车窗帘,趁着马车行走徐缓问,“怎地是你过来毛团儿呢”高云从简洁答,“毛团儿爷爷被皇上留在京里啦”这般车驾缓行着,婉兮也不便细问,这便放了高云从回去复旨了。待得落下窗帘,婉兮才问玉蝉,“你们帮我议议,皇上怎么忽然没带着毛团儿来”毛团儿本是皇上身边儿最得用的,皇上这一离开就是好几个月,没有毛团儿在身边伺候着,皇上当真舍得开手去倒是玉蝉偷着乐,“奴才也没想到。不过这会子既然已成事实了,那奴才就只能猜猜,皇上还将什么要紧的人留在京里放心不下去”玉萤便也跟着笑,“还能有谁呢,必定是咱们十六阿哥啊”婉兮一想,心下便更是熨帖了,这便又是松了口气去。是啊,宫里除了有玉蕤、颖妃、婉嫔她们之外,还有毛团儿啊这便更能叫小十六安稳无恙去了。叫婉兮欣慰的事儿还不止这些,四天后,在驻跸赵北口行宫时,忽然又听皇上传下旨意来:“总管内务府大臣兼奉宸苑卿四格,所管之处甚多。其奉宸苑卿之缺,施恩著吉庆补授。并同德保、和尔精额,管理万寿山事务。”谕旨中所提到的“总管内务府大臣兼奉宸苑卿四格”,正是永常在的父亲。他除了在内务府兼任此两项职务之外,在前朝亦担着都统之职,无论在前朝还是在内务府,都是举足轻重的大员。有这样的父亲,永常在能得皇太后的喜欢,这次南巡都跟着来,实在是情理之中。独独叫婉兮毫无预备的,却是皇上在时隔数年之后,终于又提及了吉庆,且重给了吉庆内务府的官职去。当年那一场重判的“斩监侯”啊,之后数年婉兮不敢问吉庆的生死。只是从那会子皇上的语气里,隐约能猜到皇上不至于就当真斩了吉庆去,可是终究吉庆重罪已到斩监侯的程度,婉兮便更不敢想吉庆还有机会复起,重新为官去了。皇上在这会子忽然正式下旨提及吉庆,又授予官职,这个时机怎么听起来都是微妙的。语琴当即便到婉兮的马车上来,含笑促狭道,“瞧,皇上这个沉不住气劲儿的。这才出门儿几天啊,这便就变着法儿地哄你欢喜去。”婉兮面上大红,连忙给自己找托辞,“姐姐又糗我了皇上才不是为了我呢,皇上啊终究是在南巡途中呢,这便怎么能不想起前几次南巡的时候儿,吉庆在江南为了接驾而立下的那些功劳去故此皇上这才开恩,就叫他复起,再度为皇上效力罢了。”语琴笑着却轻啐一声儿,“呸,亏你还好意思这么说若当真是皇上念及你这位族兄当年在江南的接驾之功,那就等到了江南再颁旨授职也不迟啊;怎么偏在刚起驾五日,就这么急着想到他去,又给了他东山再起的机会”玉蝉在旁边儿听着也笑,“主子恕罪,奴才这把可得胳膊肘儿往外拐奴才觉着庆妃主子说得有理主子可别忘了,皇上这回是叫吉庆大人跟瑞贵人主子的阿玛德保大人一起共事呢这啊,不仅仅是叫吉庆大人复起,皇上这还是要保吉庆大人稳稳当当地将这职位坐稳当呢”德保自是自家人,吉庆已经有几年不在内务府任上,这冷不丁复职,兴许有些水土不服,或者有人故意设绊儿去呢。可是这回有了经验老道、且可全心信赖的德保一处共事去,那当真可以放下心来了。婉兮也只能告饶,“我一张嘴,自是说不过你们两个人去了。况且你们个个儿冰雪聪明,我这个笨嘴拙腮的,哪里是对手去我的好姐姐、好妹妹,你们快饶了我这一回去吧。”语琴先笑,抬眸望着玉蝉,“瞧她还说什么笨嘴拙腮,她这分明是将你我又都给刺儿了咱们在她面前,谁敢说什么冰雪聪明去”玉蝉也是笑着道,“奴才更当不起什么好妹妹来奴才只是主子的奴才,主子那么说,奴才当真要撞墙去了。”有了皇上这一番绵密细致的心意,婉兮在接下来的行程里,心下倒也松弛下来。路上光阴短,转眼二月。又到那拉氏的千秋令节,皇帝依然如故,还是下旨停止行礼筵宴。这一路行来,皇帝对语琴也是颇为用心。譬如正月初八日,皇帝与群臣联句之后回到养心殿,诗兴未减,这便在看过唐寅的会琴图后,即兴赋诗一首:“露坐横陈膝上琴,爱披秀木有佳荫。不知袖手对听者,可识高山流水心。”皇帝便将这首诗的诗片,赏给了语琴。此赴江南,乃是回语琴故乡;且语琴一路上还带着自己所抚养的小十五同行,这本已是惹人艳羡。再加上皇上这一首御制诗相送,就更叫语琴一时风光无限。婉兮便也打趣,“只可惜这一路随驾的,除了皇后之外,倒都是跟姐姐有交情的姐妹。要是换了旁人来啊,还不知道要红了多少双眼睛来。”语琴便也红了颊,举拳轻砸婉兮肩头,“瞧你,这又来糗我了皇上还不是因为会琴图,这才想到我去的再说了,皇上诗里也说得明白,不知袖手对听者,可识高山流水心高山流水,不过知音而已,又哪里是夫妻;况且又要袖手啊,皇上可不准我染指呢”“再说了,还要什么旁人都红了眼睛去单就咱们皇后娘娘这一对阴森森的三角眼,已经就够叫我克化不动的了。还要来旁人我可敬谢不敏了。”婉兮静静抬眸,“只怕这会子她一时还顾不上眼红姐姐去。那月食之事,就够她闹心了。”说也赶巧儿,二月里她的千秋令节刚被皇帝下旨停止筵宴,二月十六日,又逢月食。日食可以被解读为上天对天子的警告,那么月食,就相应是中宫失德、上天示警了。尤其这事儿还恰好发生在那拉氏以中宫的身份“规劝”皇帝的事儿之后,这便叫人琢磨,都觉着有些别有意味去了。语琴也是轻哼一声儿,“就看她自己知不知道警醒若肯收敛些儿,这一路上稳稳当当的,那便是咱们之福,也是皇上之福、大清之福了”皇太后的圣驾队列里,那拉氏也正为月食之事懊恼不已。“凭什么月食就都往我身上想啊,为什么不想皇太后去她都什么年岁了,皇上这回南巡竟还跟着她心不老,我却还懒得伺候她了呢”这一路南下而来,因有永常在跟着,皇太后跟前儿越发显不出那拉氏来了,这便叫那拉氏心下对皇太后的不满越发盛了。可是她再不满,却还是得守着儿媳妇的规矩,也不能回皇上的圣驾那边儿去,而行止依旧得陪在皇太后身边儿,这便叫她有说不清的烦躁来。再加上,婉兮谨慎,每日都叫桂元陪着小十五到皇太后行宫来问安。皇太后本就稀罕小十五,况且这是在路上枯燥,尤其显得天伦之乐的可贵。皇太后这便不管当着谁的面儿,都丝毫不掩饰与小十五的亲昵,一径将小十五抱在膝上,自己什么好吃的全都一股脑儿赏给那孩子嚼咕去。那拉氏这便又是一头的伤感去她自己倒也罢了,就算伺候不着皇太后,可是她终究已经是中宫皇后;她是替自己的儿子永璂委屈去。永璂是嫡皇子啊,皇上却带了小十五一起南巡,却不肯带她的永璂皇上这算什么这岂不是太过明显的厚此薄彼了去更叫她心烦的,还有今年这随驾的后宫排单瞧瞧,庆妃、容嫔本就是跟令贵妃交好的,宁常在又是跟容嫔一起的回部出身,还是容嫔的亲族;至于永常在么,那也还是个汉姓的包衣去啊还不如往年出巡呢,好歹随驾的人里,还能偶尔有个一两个儿不跟令贵妃一帮的去,还能与她说说话儿去可是这回,南巡一走就是几个月,她竟然找不到一个能说说话儿的人去了。这一行啊,儿子不在身边儿,皇上不待见,皇太后疏远,其余嫔妃没有一个投脾气的叫她只觉孤掌难鸣,便如被锁进单独一个笼子的老虎似的,便是有一身的气力、满满的威风,却都使不出来了尤其在听说了吉庆非但没死,在时隔四年多之后重又复起的消息来,她的肺叶便更有一种鼓胀得快要炸开了的感觉令贵妃,一个小小的辛者库汉姓女,连同她的儿子,这回这是要蹬鼻子上脸,无法无天去啊第2511章八卷17、天意重来从正月十六起銮至二月十六月食,能叫那拉氏稍微高兴些儿的事儿,也唯有一件:二月初十日,她千秋令节那天,虽说皇上又是按着这些年一贯不改的老例儿,依旧停止行礼筵宴,可是好歹那天,皇上也赐随扈王公大臣、并江南大小官员等食了。不管皇上是怎么想的,总之她自己是将这赐食的事儿跟她千秋令节给联系到一块儿了。皇上便是再不待见她,可也不能不待见她这个中宫之位不是虽说二月初十这赐食的欢喜,随后就叫二月十六的月食给冲了去,不过她确信这是一码归一码,月食完全不是应在了她自己个儿的身上。月食之事,叫皇太后心下也颇有些不妥帖。那拉氏想的也有道理:终究月食此时在后宫里对应的是两个人,不止她那拉氏自己个儿。皇太后今年本就是坎儿年,这么大岁数跟着皇帝儿子南下,一路上舟车劳顿,且一走就是几个月,她老人家自己个儿心下也是有些不稳当。皇太后到了这个年岁,也如“老小孩儿”一般,将一腔心事都明白写在脸上。皇太后身边儿伺候的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便连小十五都瞧出来了。小十五终究年幼,猜不透皇玛母的心思,只是知道皇玛母不高兴了,这便私下里偷偷儿去问永常在去。永常在母家也是沈阳的,跟婉兮家里一样儿,故此永常在平素说话时不常露出来的沈阳腔儿,倒叫小十五觉着亲近。永常在终究进宫也晚,便是有父亲曾经提点过,可是他父亲终究是个男人,对后宫里的事儿知道得也不是那么确切。永常在这便没法儿给小十五解惑,只跟着一并叹气道,“十五阿哥也瞧出皇太后不高兴了唉,瞧你年岁不大,倒是个有孝心的。”永常在反过来倒是央告小十五,“这一路上,就你一个小皇子跟着,皇太后又稀罕你,十五阿哥你可得每天都来。有你来,皇太后才能多露些儿笑模样儿;要是你不来呀,我都得跟着一天天提心吊胆去。”永常在伺候在皇太后身畔,皇太后的情绪自是第一个就波及到永常在来。虽说皇太后记着这二十年来四格老臣伺候的情分,对永常在已是够体恤,可是老太太见天儿那么拉拉着脸,永常在不也是有些儿伴君如伴虎的担心去小十五也没想到,他的疑问非但没能从永常在这儿得着答案,反过来永常在还跟他求辙,小十五这便鼓着腮帮回到婉兮和语琴身边儿,将自己的疑问都托付给二位额娘了。婉兮和语琴对视一眼,目光里都交换了不少的内涵去。只是这些终究不便都直接给小十五讲,婉兮这便哄着小十五,“你永常在姨娘是伺候在你皇玛母身边儿的,她都猜不到的,额涅和你庆额涅也得需要想一想才行啊。圆子你先去温书,额涅跟你庆额涅计议一回,明儿再与你讲说去。”虽说小十五才四岁半,还不到正式进学的年岁;再加上这又是南巡盛典,一路上舟车劳顿的,便是不念书也没什么打紧的。可是婉兮和语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