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德格将那施咒的法子详细说完,这便勾着嘴唇冷笑,“你们是说,那法子可以达到两个效用或者是能驱策人的精气神儿,叫那桀骜的变得俯首帖耳了去;另外一重,就是直接要了人命去。”德格小心点头,“正是据说江南当地,十分灵验。曾有人用此法咒死了对头一家十六口去。”那拉氏满意而笑,“那便好了。要人性命,我倒还不至于”那拉氏眼前又浮现起皇帝方才那长眸含笑、轻言细语的情形。她的齿颊之间,还留着今日午后皇上赏给的莲子鸭子的清香味儿去。还有,当年她凭妃位,就能稳稳当当正位中宫,都是皇太后在身后一力扶持。为了立她为皇后,皇太后都不惜数次与皇帝翻了脸去。她便垂下头去,心下也有那般酸酸甜甜的软和了去。“便要前一重吧。我只要他们从此忘了对我的那些成见去,自此都能好好儿对我,我们便还都是亲热的一家人。”德格与果新几个对视了一眼,心下都是跳得慌乱。“只是要做那法子,终究还得用几样魇胜之物去或者是发辫,或者是衣角。”那拉氏便是早已坚定了心意去,可是事到临头,未必没有心慌。她指尖用力捻着念珠,长指甲与念珠相撞,发出凛冽之声来。这动静叫她听不下去,她怕这声响叫她心慌,从而无法坚定下来了。她便猛地将念珠向桌上一摔,再不数了。“那都不难我这几年也有偶尔伺候皇太后梳头的时候儿,但凡梳下来头发,我都给藏起来。皇上也说,预备等皇太后八十圣寿的时候儿,要造金发塔,将皇太后这些头发都给供奉起来去。故此我手里本就还有”那拉氏说着,细细的眼底不由闪过一串寒芒。“再说,便是将来有人发现,我也自可将皇太后这头发的由来,全都推到永常在身上去终究从她进宫以来,伺候皇太后梳头洗脸这些事儿,皇太后都只叫她一个人去办,倒用不上我了”德格与果新几个又是对了个眼神儿,便也都点头。只要能找到替死鬼,以主子中宫之尊,那这回的事儿便也自然会跟从前那些事儿一样,终究有替死鬼去挡着呢,倒伤不到主子和她们自己这儿来。“至于皇上的衣裳么”那拉氏闭了闭眼,“也不难。去翻柜子,咱们宫里还该存着几神儿皇上的寝衣。只是这会子是在杭州呢,我倒是一时想不起来,带没带出来。”她跟皇上之间,虽说这些年磕磕绊绊地走过来,前头有慧贤皇贵妃、淑嘉皇贵妃、纯惠皇贵妃她们挡着;后头又出了令贵妃但是她好歹还是跟皇上诞育过那几个孩子去的。皇上那几年好歹也偶尔过来,这便也存了寝衣在她宫里。德格忙亲自拿了钥匙,去柜子里翻。实则德格也有些不放心,或者说又有些侥幸这不是在南巡途中么,她们必定是没将皇上的寝衣一起带来的。终究皇上已经多少年不翻主子的牌子了,带着寝衣出来也用不上不是主子当真要用那法子咒皇太后,终究有永常在那替死鬼,倒也罢了;可是主子若将皇上也一并给咒了,德格她们自己倒也是不放心的。倘若今儿找不见皇上的寝衣,主子便不能也给皇上施法,那便也是好事儿,倒叫她能送松下一头心来。终究,皇上不是皇太后。谁都不敢保证,给皇上施法能奏效了去。德格揣着这个心思,到柜子里便简单搜了一遍,自转身去回了那拉氏,只说“果然没带出来。”那拉氏却垂下头,抬手指了指炕衾上,“去最底下的抽匣里,跟我的两件旧寝衣裹在一处的,有一件儿皇上当年穿过的。”德格心下轰然一声儿。闰二月十三日,皇帝和皇太后兵分两路,各奔一处。皇帝是带着婉兮、语琴和容嫔,赴三潭印月和漪园;皇太后则带着那拉氏赴六一泉、灵隐寺这一路来。到了灵隐寺,德琳和尚又是亲自接皇太后、皇后两宫的驾。说了一会子佛法,皇太后也觉德琳说话中听,这便兼之皇帝昨儿提起这个德琳是个妙人儿,皇太后高兴之下,这便亲赐德琳饭食。用罢饭食,皇太后按着前三次南巡的老例儿,依旧赏下香金五十四两。那拉氏从进灵隐寺之时起,便是心不在焉。她一面是因不肯信汉传佛法,另一面则是记挂昨晚安排好的施法之事这会子皇太后的头发、皇上的衣角都已经交出去了,说不定石匠已经要开始将这些魇胜之物封入桥桩去了。皇太后赏完香金,便连永常在都跟着添了五两银子的香油去。那拉氏却依旧站在那边走神,便连皇太后都忍不住盯了她一眼。德格赶紧轻声提醒,那拉氏这才回过神来。瞧着德琳亲自捧着的漆盘,里头盛放了两封银子,那拉氏这才忍住不愿意,也叫人取了一封银子填上。银子封儿有大有小,有皇太后和永常在的两封银子在那对照着,便也能从封儿的大小上猜测那拉氏给了多少。皇太后便很有些皱眉。倒是永常在低低一笑,“看那银子封儿的大小,皇后主子倒是跟小妾赏给的一样多。那小妾当真惶恐,早知道就少添些香油了。”那拉氏心下这个膈应,冷笑道,“你母家自是给你不少体己,你想给多少就给多少。便是跟我的一样儿,我又不怨你。各自表表心意也就够了。”还置身在佛寺之中呢,周遭一圈儿灵隐寺的僧侣陪着,那拉氏就给这么点儿,皇太后都有些咬牙,走过来低声道,“你好歹是咱们大清的皇后”心里想着那法术的灵验,那拉氏这会子便是对着皇太后,都不惶恐了。就过这几日去吧,待得法术灵验了,皇太后就会转了性子,对她和颜悦色去了。说不定她到时候儿还可以操控皇太后的精气神儿去,叫皇太后怎样,老太太她就得怎样。这般想来,那拉氏便欢喜不禁。便是对着皇太后的怒气,却也笑了起来,“哎哟,瞧您说的。这灵隐寺啊,咱们又不是头一回来了,每回我都只赏给五两罢了。”“这自是旧例,也可说我对这灵隐寺,就这么点儿缘分。五两已是不少了,究竟想要多少是多啊”皇太后登时气得脸都发白。她今年七十三岁,正是“坎儿年”,本想着在杭州各处佛寺好好儿地拈香一回,以求得神佛护佑,多养天年去。可是那拉氏却非但不肯为她添福添寿,反倒就在这神佛驾下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老太太气得手指头都直哆嗦,指着那拉氏,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因皇太后与皇帝本是两处行宫住着,这一日又不是皇帝来问安的日子,故此皇帝并不知当日灵隐寺之事。皇太后虽是气得够呛,可是回到寝宫,还是生生忍着,暂且不提。倒是这晚小十五来给皇太后请安,呈上一首诗来。皇太后原本满肚子的气,却没想到刚四岁半的小孙子竟然会写诗了她一时欢喜,倒也将之前的不快给冲散了。小十五静静打量皇太后的神情,将心得压在心底,只乖乖道,“昨日皇阿玛到灵隐寺拈香,听额涅说那灵隐寺的大和尚呈给皇阿玛新下的龙井茶。皇阿玛在灵隐寺喝完龙井茶,回来便满脸笑意。”“孙子便十分好奇那龙井是个什么地方,想来既然叫龙井,便注定与皇阿玛这真龙天子有缘,才叫皇阿玛那般开心的吧。于是今日,孙子便央着谙达,带了孙子去龙井瞧瞧。”“孙儿到龙井,只觉心臆开阔,便学着皇阿玛素日最爱作诗的模样,也学写了这么几句去。还望皇玛母斧正”就凭这四岁半的娃儿说出的这些话,什么诗啊歌啊的都不重要了,皇太后只将孙儿拢到怀里来,亲亲热热地亲了又亲。这才垂眸去看那诗,皇太后也是讶住。原本没指望这还没正式进学的孩子写出什么合辙押韵的诗来,能写两句顺口溜就不错了,结果只见那纸笺上工工整整写着咏龙井:“泉雷忽疑雨,竹春不知秋”。皇太后虽是满洲格格,却也会写汉诗,看见小孙子竟然写出这样不但工整,而且意蕴甚佳的诗句来,都难以相信是个四岁半、还未进学的小孩儿写出来的皇太后这便欢喜的呀,抱住小十五便一个劲儿地“心肝肉啊”的叫,当真是把老太太给乐坏了。“人家骆宾王七岁写咏鹅,你哪便是算虚岁,今年也才六岁,比骆宾王还小一岁,就已经能写出这样工整的咏龙井来同样是小孩儿,同样是吟咏,我的圆子乖孙儿啊,你这是要超过骆宾王去啊”小十五爷乐得脸蛋儿粉红,“骆宾王没有孙儿这样的好玛母,皇阿玛那样的好阿玛孙儿不过是承继了皇玛母、皇阿玛的教诲而已。”皇太后的寝殿里,阵阵爽朗的笑声,透窗而出,毫不掩饰。那拉氏在自己寝宫这边儿听着,也不由得眯眼,“今儿白天气成那样,回来却又乐成这样儿。难不成咱们的那做法已是开始了,这么快便灵验去了”皇帝听说这一日皇太后从灵隐寺归来,颇为高兴,这便也在闰二月十四日,再赏德琳和灵隐寺。住持德琳和尚奉旨到西湖行宫门外领赏,计:香金五百五十两、衣縀八疋、藏香八束、唵叭香四封、石刻佛像一轴。许是因为皇太后高兴,皇帝便将这功劳也都记在那拉氏头上。闰二月十四这一日,皇帝还特地宣苏州厨役做燕窝烩五香鸡一品,赏给那拉氏。这是单独的赏赐,只给那拉氏一个人的,那拉氏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的待遇,这便更是喜不自胜。“他们娘儿俩今儿都转性了灵验了,咱们那法子当真灵验了”第2517章八卷23、失窃因这一品单独的赏菜,再加上皇太后与皇上仿佛都忘了与她之间的不快,显见着果然是有些性情大改似的,这闰二月十四日倒是成了那拉氏在此次南巡的整个儿途中,最为欢喜的一天。尽管晚晌的时候儿,皇上又赏下克食来,依旧还是嫔位以上的四个人都有,再不是只给那拉氏一个人。皇上赏给那拉氏的是苏州丸子,赏给婉兮的是炖白菜,赏给语琴的是粘团,赏给容嫔的是小饽饽。都是晚晌用的小食,自都以简单、清淡为主。那拉氏虽说有些遗憾自己独得恩赏的欢喜,这才三个时辰就散去了,可是好歹今日前头那两件喜事儿带来的乐呵劲儿还没过去呢。况且既然做法已经灵验,那以后好日子还多着呢,自不必计较眼前这一点子得失了去。那拉氏用罢晚晌,安然歇下,等着迎接更为美好的明天。她却不知,这一日皇帝跟前却是爆出了一件大案圆明园舍卫城有念珠失窃圆明园中,在“佛城”舍卫城与同乐园之间,有一条南北长街。因在佛城左近,正可和民间庙会的模样儿,这便开设了“买卖街”。这条买卖街主体为南北向,中间有河流过,河上架设双木板踏跺桥,名双桥,长街由此被分为双桥南街和北街,向北延至舍卫城南则形成基本对称的东西二街,共同组成此组街市格局。圆明园内拟定铺面房装修拍子以及招牌幌子则例明确开列了圆明园中这些店铺的种类,计有当铺、首饰楼、银号、香蜡铺、纸马铺、油盐铺、菜床子、粮食铺、颜料铺、茶馆、南酒铺、干果铺等。其余还有兵器铺、鞍鞯铺、文具店、古玩店、酒馆、饭庄、估衣铺、瓷器店、漆器店、丝绸店、布店、书店、木器家具店、鸟雀店这些规整的门面店铺之外,另还有卖饮料、水果、零食、针线百货的临时小商贩。除此之外,在买卖街里还有出售来自欧洲、东瀛等的洋玩意儿。这热闹的所在,又正挨着佛城与同乐园大戏台,正是每年过年到元宵的节庆日里,皇家与被赐同乐园看戏的王公大臣们,进园子来的必到之地。新岁节庆之日,皇室贵胄们可以先去拜佛,然后在去同乐园戏台看戏,途中正好经过此地,热热闹闹买卖一番。这样好的所在,今年却出了岔头在元宵节过后,皇帝也带着前朝后宫南巡而去,内务府大臣这才腾出手来撤掉买卖街的店铺。在收拾各店铺里的物件儿的时候,发现失窃了念珠去。因买卖街就在佛城之外,丢的还偏偏是念珠,这便总有些叫人心里犯嘀咕去;况且今年皇上是正月十六南巡起銮的,刚在圆明园里过完元宵,这岂不是摆明了故意赶在皇上南巡之时动手况且这会子,十六阿哥还在碧桐书院种痘呢,距离这买卖街也不远。发生失窃之事,难免叫人担心圆明园里不安定。留在京中的内务府大臣们不敢怠慢,迅即查问,此时将查问的结果报送到杭州来。圆明园以及舍卫城、买卖街等好几处的总管太监李裕、张国详、吴进忠等,都要交宫殿监治罪。皇帝也是大怒,传旨京城,准了内务府大臣此奏,一干总管太监一个都没宽恕,全都要要治罪了去。皇帝下旨处置,次日一早,亦即闰二月十五日,随驾的后宫便也都得了信儿去。虽说南巡在外,后宫嫔妃不必按着宫里的规矩,每日早晚都给皇后请安。可因为今儿是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