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帝欣慰点头,“办得好。”皇帝这才上马,从畅春园回圆明园去。一路的脚步沉重,待得回到圆明园,这便全都将心下的窒闷摁下,重又挂上一副云淡风轻的笑脸进了门去。六月初一日,正逢舒妃的千秋。因婉兮之下,此时已经没有贵妃;而舒妃在妃位之中居于首位。且舒妃所抚养的十一阿哥永瑆,刚刚被皇上指给了舒妃亲妹子家的庶出女儿去,这便更是一时风头无两。内廷主位、皇子皇孙福晋们,这便都来给舒妃庆贺。婉兮以后宫之首、皇贵妃的身份,原本不必亲自道贺,可是婉兮还是来了。倒叫舒妃率领一众嫔妃,亲自迎出宫门去,行礼相迎。婉兮便笑,连忙吩咐小七和啾啾去,“我不便给你姨娘们行礼,你们两个快去帮我将这个礼还回去。”小七和啾啾自是都懂事,上前规规矩矩地请双腿安。舒妃忙笑着一边一个都给抱住,“快起来,快起来。哎呦,你们额娘的礼我不敢收;你们两个的礼,我又哪儿是敢收的了就凭你们两个的公爹,哪个不是咱们大清的大功臣,功在社稷,岂是我们这些后宫妇人敢受礼的去”众人这便都说说笑笑一起簇拥着婉兮和舒妃两个一起往内走。婉兮不由得冲舒妃眨眼,“九福晋的礼怕是早该到了。”舒妃会意,回头也看了一眼永瑆,忍不住笑。大家心底都有共识:这回九福晋送贺礼进来,怕是必定要带着福铃来的。正好儿趁着这个机会给一众娘娘们行礼,待得正式嫁进宫来,就也不必生疏了去。舒妃便笑,“兰佩的礼自是该到了。只是她当然明白规矩,没的叫她的礼赶在宫里姐妹前头的。这会子姐妹们都来看我,我忖着,她的礼不多时也该到了。”婉兮拊掌轻笑,回头道,“永瑆,还不替你额娘到宫门口去迎迎去”永瑆红了脸,却也坦荡,向一众主位们行礼在,这便大步流星地去了。婉兮望着永瑆那坦荡的背影,欣慰点头,“真好。既然皇上已经下旨指婚,是个男孩子就当真不该忸怩了。”小七却犹豫着上前来,轻轻扯住婉兮的衣袖,低声求,“额娘我想,先回去。”婉兮想了想,还是捉住小七的手,“今儿是你舒妃额娘的好日子,你舒妃额娘可准备了好酒好菜招待咱们。没的还没开席,你当小辈的就先离去的。”小七咬了咬唇,终究还是点头,“额娘说的对,是女儿唐突了。”少时,永瑆从外头兴冲冲地回来,却是呼啦领进来九爷家里一大家子的人来。九福晋本人、四公主和嘉之外,还有九福晋与九爷的幼子福长安;其余,便又多了个本不该进内听来的福康安。倒是大家伙儿本都期盼着的福铃,并未跟进来。小七便一皱眉,忙将啾啾给拉过来,挡在前头去。九福晋也有些不好意思,上前给一众内廷主位们请安,尤其在婉兮面前解释,“麒麟保是太想念他姨母了,说有些日子没能进宫来给他姨母磕头请安,心下不安今日这便非要跟着进来。”“九爷只好特地向皇上求了恩典,是皇上特别恩准的”和嘉公主也在一旁帮衬着:“我和婆婆带进来的东西也多,幸亏有老三跟进来,要不然我跟婆婆还当真搬不动”今日这大喜的日子,婉兮便先爽朗而笑,“自然是进来的好舒妃和咱们都有日子没见麒麟保了,也都想念。今日正好进来一道乐呵乐呵,当然是好事。”福康安也大方,登时趴地下就磕头。脑门儿毫不吝惜地结结实实往地上磕,便是隔着羊毛地毡,也能听见那咚咚的回声儿。舒妃便笑,“哎哟你个猴儿精啊,可赶紧起来吧照你这个磕法儿,我得赏多少银子去你再磕下去,我都要赏不起你了”福康安见好就收,爬起来朝众人嘿嘿地笑。可是眼珠子却自顾自地冲小七那边滑溜下去了小七故意转开脸去跟啾啾说话,只当没看着。福康安也不恼,仿佛只要能稍微能穿过宫墙进来近一点看得见小七,他就已经十分开怀了。婉兮静静抬眸,与婉嫔对了个眼神儿。婉嫔点头,起身走到小七身边儿来,亲自陪伴在小七身边儿。好歹也能当个挡箭牌去。今日因是舒妃的好日子,婉兮说了会儿话,便借故闪了出来,到后院里去坐坐。终究婉兮刚晋为皇贵妃,若有婉兮在此,难免抢了舒妃的风头,还叫旁人都不自在。舒妃因家学渊源,她宫里的藏书一向都最丰富。婉兮在舒妃的书房里,从架子上抽了本舒妃伯祖父纳兰容若的词集子来看,门口人影幽幽一晃。玉蝉眼尖,已是认出来是永常在。婉兮将词集子放下,“怕是来寻我说话儿。快请进来。”永常在进内,难掩面上惊慌,这便将这几日畅春园里的动静都跟婉兮说了。“皇贵妃娘娘,还请你早作打算”婉兮也都惊住,半晌不知该说什么。玉蝉也是吓得都站立不稳,两手紧搓着上前已是哭腔儿,“主子,主子可得赶紧拿个主意啊”婉兮闭上眼,“好个釜底抽薪这赵德禄的话,叫皇太后相信了那拉氏那叫魂儿之事,其实是反被蛊惑,那拉氏就成了并不是自愿诅咒皇太后。那皇太后对那拉氏的恨,也就没有根儿,立不住了。”可是真正叫婉兮心痛如绞的,倒不是那拉氏这回有可能又逃脱过去,或者是皇太后依旧对她存着偏见,而是她终于知道了,皇上曾经叫毛团儿从那拉氏的寝宫里,搜出了诅咒小十六的魇胜之物来她原本宁愿相信,小十六是没能熬过种痘去毕竟,小十六是在上一次南巡途中坐下胎来,那一路舟车劳顿,兴许小十六的身子,根基是有些不稳的。就像当年的小鹿儿,因为也是在胎里随着她和皇上一同去了江南两个孩子便都可能有些折腾着了,颇有些如出一辙的意味去。婉兮怎么都不愿意相信,果然小十六的夭折,是又有人从中动了手脚去她曾经在起銮之前,那般的防范啊。园子里留下那么多能叫她放心的人,而那拉氏又一同随驾南巡,她便以为怎么也不至于再出事了。可是谁想到,人心比不得鬼心,那拉氏即便人不在京里,还能这般地诅咒小十六去婉兮又惊又痛,脑海中已是一片空白,无法平静思考。她想尖叫,她想现在就冲回宫去,冲到永和宫去,当面生生地撕碎了那拉氏去可是婉兮还是死死揪住自己的袍袖,警告自己冷静下来。账,是一定要算可是眼前的困境却要先熬过去否则,反倒是中了那拉氏的道儿去“你们暂且都别慌,先容我想想。”婉兮紧紧地闭住眼,不敢睁开。因为只要睁开,就会有泪珠儿跌落下来。不能,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儿掉泪,否则反倒像是示弱她更不能在这些关心自己的人面前哭泣否则,只会叫他们跟着更加内疚啊。“先解了毛团儿的嫌疑去这会子,皇太后最容易能直接拿捏的,就是毛团儿。我不能叫毛团儿再有事。”婉兮紧咬牙关,冷静吩咐。“况且毛团儿曾是皇上的哈哈珠子太监,与皇上主仆情谊深厚;此时毛团儿又在毓庆宫里陪着小十五,他如有事,小十五身边儿便没了最能放心的屏障去。所以眼前,你们暂且不用顾着我,你们先帮我想法子,摘开毛团儿与这件事的关联去”玉蝉和玉萤对视一眼,已是都红了眼圈儿去。玉蝉道,“主子啊,便是有主子这般护着毛小爷去,可是这件事却也不容易。终究是毛小爷亲自到皇后寝宫去搜查出那魇胜之物的”“不,不是毛团儿一个人。”婉兮竭力不叫自己落泪,“还有王成。”“咱们不必连累王成,可是却要设法从王成那边使些力气。终究彼时他们都在那,兴许有些什么细节,是咱们不知道,只有他们才知道的。”玉萤咬牙,“奴才这就去问”“还有原本翊坤宫里的人”婉兮深吸一口气,“赵德禄是翊坤宫里的人,还是总管太监,故此他说出的话,皇太后肯信。可是翊坤宫里又不止赵德禄一个。咱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自然也能再找一个翊坤宫里的人,反口也可以咬死赵德禄去”玉蝉等人都是点头。“只是这个人必须比赵德禄更有分量才行。”玉蝉眼睛一亮,“赵德禄终究是太监,便是总管太监,却也不能无事进内陪在皇后身边儿故此翊坤宫里的官女子们自是都比赵德禄更有分量的,尤其是在皇后身边儿伺候的”婉兮道,“对,目下有五个人可用。其中三人是那受过刑打发到打牲乌拉处去的,还有两个,就是现如今在那拉氏身边儿伺候的你们替我设法,从她们五个当中找出肯为咱们所用之人。”玉蝉立即蹲礼,“奴才去办”稍微理出了些头绪,婉兮终于将泪意都生生咽了回去,缓缓睁开眼来。玉萤和玉蝉都出去安排事项了,眼前便只有永常在一个。婉兮伸手握住永常在的手,“凌之,我知道你此时将这样大一件事告知给我,该是扛着多大的风险。大恩不言谢,我今生欠你一笔极大的情去。”永常在尴尬地连忙摆手,“皇贵妃娘娘跟我都是内务府汉姓女的出身,咱们俩老家还都是沈阳地,咱来说话都是一个味儿地,我哪里能眼睁睁看着你出事。”婉兮拉住永常在的手,“你自己也多加小心。不说别人,兰贵人是皇太后母家晚辈,原本是在皇太后跟前最得宠的,自你进宫以来,她倒越发少了机会到皇太后跟前伺候从前些年的事儿里看,兰贵人也从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永常在“嘿”地一声笑,“原来是她我就说嘛,究竟是谁嚼舌根子,将我叔叔好色的事儿传出来的。倒叫皇太后宫里人都揣度,我阿玛跟我叔叔既然是兄弟,虽说年纪不小了,却也可能借故欺负皇太后宫里的小女孩儿”婉兮也是惊讶,“原来已有这样的事儿”永常在冷笑,“还不是想用这样的埋汰话,将我阿玛从皇太后宫里给撵走了,那我就没了倚仗去么”婉兮眸光轻转,“你放心,皇上心里自然明镜儿似的。不管传出什么话来,只要皇上不信,那你阿玛依旧还是妥妥的总管内务府大臣、镶白旗汉军都统去。”永常在听懂了,登时欢喜地向婉兮半蹲,“多谢皇贵妃娘娘”永常在不宜多留,不能叫其他人看见她与婉兮独处、说过话。婉兮叫马麟亲自护送永常在走侧门,绕回前院去,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去。用作书房的偏殿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婉兮一个人坐着。她也需要这样的安静。所有人都去了,婉兮终是忍不住,落下一双泪来。进宫这么多年,有皇上护着,已经走到皇贵妃之位她以为,这后宫里的所有肮脏她都已经看过了。却没想到,直到今日,现实里真正的肮脏,还总是叫她猝不及防。在这宫墙之内的争夺之中,人心之恶,超乎想象。婉兮不知道的是,因半晌没见婉兮的身影,且惊异地发现玉萤、玉蝉等人一个个鸟悄儿离去旁人便是没留神,玉蕤却是放不下心来。玉蕤寻了个借口,从前殿离开,寻到后院来。隐身在回廊下,隔着墙角,却将窗内的话听了个大概齐去。终于,窗内安静了下来,听着婉兮那小心控制、却按捺不住的啜泣之声,玉蕤的心都要碎了。原本姐这回随驾南巡临行之前,就是将十六阿哥最主要托付给她的,结果她却辜负了姐的托付那这回,倘若还要眼睁睁看着姐因为这件事被人反咬一口,那她便当真下辈子都不配托生成个人了。次日六月初二,玉蕤忽然向婉兮告假,说想回宫去,瞧瞧英媛。“伯父于三日前被皇上呵斥无用,想来英媛听说了,心下必定难受。她在宫里本就孤苦伶仃,此时那鄂凝仗着有喜,对她又是百般欺负我总不能袖手旁观,得去瞧瞧。”婉兮自也同情英媛,只是嘱咐,“此时鄂凝有喜在身,你过去时能避则避,也省得再有旁的什么事儿去。”玉蕤点头,“我先传话过去,就说因她有喜,免她行礼。不叫她到兆祥所门前相迎,也不必到眼前来请安就是了。我只直接去看看英媛和孩子,不一刻就走了。”婉兮交待安歌去跟敬事房和内务府传了话,预备好了对牌,便也目送玉蕤回宫去了。玉蕤回宫,哪里是先奔兆祥所去她直奔毓庆宫去,去看望刚挪进去不久的小十五。小十五见了玉蕤来,自是高兴,亲自陪着玉蕤去看毓庆宫的里里外外。玉蕤亲眼都看了,欣慰之余,鼻尖儿却是酸了。她蹲下,拥住小十五,含笑嘱咐,“十五阿哥,咱们以后就在这儿好好念书了。十五阿哥可千万要争气,一定要不辜负你皇阿玛和皇额娘、庆妃额娘的期望啊”小十五郑重点头,“瑞姨娘的话,圆子都记住了等正式进了学,圆子回额娘宫去,叫瑞姨娘考我我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