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有些意外。皇帝依旧是素日那个孝顺的儿子,仿佛半点没记前日的母子争执。“今年八旗女子挑选,儿子原本忖着自己都五十五岁了,便只为皇子皇孙和近支宗室配婚就是了。后宫倒不必再进新人了。”“可是说来也是缘分使然,儿子亲自复看留宫住宿的诸位女子,却是一眼看中了这个女孩儿去”皇帝说着含笑回眸,向那跟在后头的女孩儿点头,“快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和旁边的安寿、安颐看了那个女孩儿,也都有些愣住。安寿忍不住道,“哎哟奴才真是眼花了不成,这活脱脱是瞧见了老主子当年刚进宫时候的模样儿”皇太后也是点头,“谁说不是呢方才这孩子一进来,我自己的心啊也是扑腾扑腾的。”皇太后盯住那女孩儿,“孩子,你是谁家的呀”那女孩儿优雅地行大礼请安,不慌不忙行完了礼,才柔声回话,“回皇太后老主子,奴才出自钮祜禄氏,父亲是爱必达。”皇太后便是一拍腿,“哎哟,怨不得”安寿和安颐也都笑了,赶紧都给皇太后行礼,“原来又是皇太后母家的格格若论辈分,还比兰贵人高着一辈怨不得相貌上,比兰贵人更像老主子年轻时候的模样儿去了”皇太后立在一旁,微微垂首,唇角轻轻勾起。皇太后忙将小钮祜禄氏叫过来,拉住了手,上上下下地仔细瞧着。当真是越看越喜欢。“像,真是像。哎哟,可惜我啊只出了皇帝这么一个儿子,没生个公主出来。要不,八成跟你这相貌就差不多。”皇帝幽幽挑眸,“儿子今儿带着她过来给皇额娘请安,就是想请皇额娘允准,在今年挑选的女子里头,儿子只想要了这么一个新人去总归后宫之事,儿子凡事都要先禀明皇额娘,一应进封,都需要皇额娘的懿旨才能作准。”皇太后原本今儿还想绷着脸来着,这会子倒是绷不住了。也是无奈地瞪了皇帝一眼去,“你看好的,我这当额娘的又如何能拦着去况且这姑娘啊,看着就是好,一看就是有福的命。”“只要皇帝你喜欢,我又有什么不喜欢的虽说你今年也五十五了,可是依我看,这姑娘还是有福气替你开枝散叶去”皇帝又微微勾了勾唇,“儿子忖着,既然翊坤宫已经空出来了,儿子便打算将她放进翊坤宫去。如今翊坤宫以婉嫔为首,婉嫔是儿子潜邸老人儿,又一向是最温和体贴的性子,必定能照顾好她去。”皇太后想了想,倒也点头,“如此倒也甚好。皇帝尽管安排吧,我这当娘的自然没的拦着你去”皇帝这日来畅春园,字字句句只提这位小钮祜禄氏,却是半个字都没提到那赵德禄去。就像,皇帝一心只顾着新人,都忘了那日争执之事去了一般。也是啊,这小钮祜禄氏虚岁刚刚十八岁,比皇帝年轻了三十七岁去。这般的老夫少妾,谁能不爱呢皇帝带着小钮祜禄氏离开之后,皇太后自是欢喜不已。钮祜禄氏一门,原本有兰贵人在乾隆二十二年先进宫。皇太后也曾对兰贵人抱着绝大的希望去,只可惜那兰贵人自己不争气。这一眨眼兰贵人进宫都八年了,皇上非但没宠幸起来,反倒都是渐渐忘了这个人去似的。南巡、秋狝,时常连她的影子都没有。皇太后原本还为此烦恼,没成想终于又有个年纪合适的钮祜禄氏家的格格这便进宫来了倒叫皇太后那颗紧盯着皇后之位的心,又可以松一松了。即便是那拉氏留不住了,如今看来也不打紧。只需要扶着这个小钮祜禄氏,稳稳当当往上走,那将来凡事自然还都可预期。皇太后高兴,却酸了永常在去。皇贵妃刚提醒了她,叫她小心兰贵人,她却没想到她还没腾出手来整治那兰贵人去,钮祜禄氏家就又进宫来一位格格算起辈分来,这个小钮祜禄氏算是兰贵人的堂姑。这两个人同气连枝,在后宫必定互相扶持,再加上后头还有皇太后永常在的心下也十分的不得劲儿去。终究说到底,不管她阿玛怎么高居都统之位,她家终究是内务府包衣的出身啊。在人家“开国五大功臣”额亦都的后代面前,她们家当真上不得台面。人家额亦都的后代里,不说那些身居辅政大臣、当朝首揆、各地总督高位的子弟,便是女孩儿里,就已经出过孝昭仁皇后、温僖贵妃,以及如今的皇太后,说是“凤巢之家”都不为过。永常在回到自己的寝殿里,还是失落得掉了眼泪去。说到底,能瞧得起她这样汉姓包衣的,也就唯有同样出于汉姓包衣的人去了。这些勋贵满洲世家的格格们啊,她便是想高攀,人家却还看不起她呢。永常在叫官女子拧了个手巾擦去泪痕,重新又匀了妆粉,满面含笑又回到了皇太后跟前伺候。趁着皇太后高兴,永常在便道,“小妾听说,这回八旗女子挑选,初看倒是皇贵妃主持的。想来皇贵妃也必定是一眼就看见了今儿皇上带来的这位格格,谁让这位格格的相貌跟皇太后如此相像呢”皇太后挑了挑眉,从妆镜里看了一眼永常在。永常在含笑道,“这位格格今年才进宫,当真是年岁晚了。按理三年前便该引见了难不成是那会子没被留牌子小妾进宫也晚,倒不知道三年前那次八旗女子挑选,又是谁主持的了。”皇太后没说话,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六月初三日,玉蕤从宫里回来,派了自己位下的首领太监王永奎赴慎刑司办事。玉蕤的父亲是德保,德保此时是总管内务府大臣,慎刑司在内务府辖下。故此虽说玉蕤自己只是个贵人,可是她派来的人,却也通行无阻。王永奎来看被关在慎刑司的太监王永贵。王永奎、王永贵,这两个名儿十分相像,且都是首领太监的级别,在宫里各管一摊儿,故此俩好合一好儿,两人这便连了宗,以兄弟相称。王永奎便以这个身份来看望王永贵。王永贵是舍卫城的首领太监,因闰二月里事发的舍卫城念珠失窃一案,跟着吃了挂烙儿,这便也被问罪,关押在慎刑司里。王永奎来看望,一片兄弟情深,王永贵感动得直掉眼泪,“都怪那赵连璧,哥哥我冤枉啊”王永奎不动声色问,“哥哥在舍卫城为首领太监,这一晃也有十年了吧”王永贵叹口气,“可不是么。十年了,原本还指望着是不是能升个总管当当,结果这反倒获罪了。”王永奎垂下眼帘,“乾隆二十四年那会子,舍卫城九月初一祭城隍。那会子也是哥哥当值吧”第2531章八卷37、狐媚魇道王永贵有些丈二的和尚,“乾隆二十四年九月初一是供城隍来着,哪年九月初一不是都供城隍么”终究是六年前的事儿了,王永贵有些记不大清楚了。可是在宫里当太监,都当到了各管一摊儿的首领的级别,自是都油滑的。王永贵知道王永奎今儿忽然问起来,这其中便必定有缘故。“只是,老弟啊,你想知道什么,你好歹提醒老哥我一声儿。”王永奎垂下眼睑去,“九月初一供城隍,舍卫城还有抬着城隍游街的仪式。那必定有人扮小鬼儿,戴着小鬼儿的面具、穿那些花花绿绿的衣裳,在城隍队伍前头引导着,取城隍镇鬼的意头去。”王永贵点头,“那自然是有啊”王永奎眯起眼来,“哥哥若能记起当年扮小鬼儿的都是谁,那兄弟我就有法子救哥哥你出去了到时候儿哥哥不但免了罪去,说不定还能立功呢”王永贵眼睛一亮,“能扮小鬼儿的自然不是宫里谁都行,那必定得是学过戏的去啊”王永奎眼睛便一亮,“在南府学戏的内学学生”南府又分内外学,外学是宫外延揽进来的艺人,因不住在内廷,故此相对称为“外学”;而宫内年轻太监跟着学戏的,就称为“内学”,这一群学戏的太监也都统称为“内学学生”。进了六月,婉兮的宫里就越发忙碌了开。暗地里是婉兮与玉蕤等人都在悄然设法,回击这一番赵德禄诬告之事;而明里,则是皇上那边早给过了信儿来:婉兮的皇贵妃册封礼将从六月初十日开始举行。钦天监给了吉时,礼部向皇帝请旨之后,已是定下在六月初十日,先在太庙后殿与奉先殿,举行告祭礼;六月十一日,则正式举行婉兮的皇贵妃册封礼。谁都没想到,五月初九日刚诏晋皇贵妃,这才时隔一个月,就要举行册封礼了这是皇贵妃啊,绝非其他位分可比。冠服的规制更高,织造所需的时日原本要更多可是仅仅一个月,就要举行册封礼了。这一个月的光景,实际连从江南织造将礼服运回来的途中所费都不够。唯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皇上早就为婉兮预备好了皇贵妃的册宝、冠服去了。由此可见,皇帝绝不是临时起意进封婉兮为皇贵妃。这一番准备,至少从半年前便已经开始做去了。而这册立为妻的心意,更早已是多年前至今,依旧未改的。正副两位册封使,皇帝也已经亲自圈定:册封正使为当朝领班大学士、军机首揆、忠勇公九爷傅恒;册封副使为协办大学士、吏部尚书陈宏谋。这已是傅恒第二次作为婉兮的册封正使了。傅恒作为领班大学士,乃是朝臣之中地位最高之人。当年那拉氏册封皇后的时候,才是傅恒担任册封正使;而那拉氏册封为皇贵妃的时候儿,册封正使仅仅是来保而已,皇帝根本就没派出傅恒来。而婉兮,从贵妃的册封礼,册封正使就已经是傅恒了。也就是说,皇帝是派出了皇后的册封正使,为婉兮的贵妃、皇贵妃两次册封礼来册封。这规制,已经可说逾越了。当得了皇上这个任命,九爷傅恒既欢喜,又惆怅。能再度作为九儿的册封正使,亲自送九儿坐稳皇贵妃之位,这自然是他最大的心愿;可是他心下已是动了要为九儿豁出自己去的心,那他所有的行事便都要于六月初十日之前就全都完成,否则将有可能影响九儿的册封礼。可若在六月初十之前完成这一切他怕自己已经要负罪,便没有资格再为九儿的册封正使了。傅恒尽管一向是谨慎之人,可是因日子已然紧迫,他在眉宇之间还是泄露了一点端倪。这一点子端倪,便是旁人未必能察觉,便是察觉也只以为是忠勇公在担心乌什平叛之事;可是赵翼却不这么想。此时的赵翼,身为纂修官,正在国史馆里,参与通鉴辑览的修纂。通鉴辑览是皇帝亲自下旨,敕修的一步自上古至明末的编年体通史。为修纂此书,朝廷专设馆局,以大学士傅恒、来保、尹继善、刘统勋四人为总裁,设副总裁七人、提调官十五人、收掌官五人、纂修官十二人、校对官十人、总校官十二人。其中因来保已经溘逝,尹继善还尚在江南,而刘统勋已届七十,故此傅恒在忙碌军机处大事的同时,还要在国史馆里兼起更多的责任来。赵翼身为纂修官,又一向是傅恒最为欣赏和倚重的“笔杆子”,故此赵翼所担的责任亦是重大。傅恒每次到国史馆来,都与赵翼面谈。就因如此亲近,赵翼才能从傅恒眉宇之间,清晰地看到了那抹忧色。赵翼心下也实在难以放心,这日终究还是小心问了出来,“下官斗胆问公爷一句后宫,可还太平”凭赵翼与九儿多年凭借那些笔记、话本子的神交,傅恒便也叹了口气,将婉兮在宫中所遭遇的困境简单讲述。傅恒只是将自己要豁出去为了九儿的事,隐去不提。赵翼也是陡然挑眉,“竟有此等事”傅恒淡然敛眉,“这就是后宫。”赵翼小心望住傅恒,“公爷您该不会是想”傅恒皱眉,此时不想被赵翼看穿。赵翼也明白,迅即垂下头去,只是一双眉已是拧紧。他这一路走来,最大的贵人就是皇贵妃和傅公爷。此时情势如此,可惜他只是个文人,手里除了一支笔之外,无有所长。赵翼狠狠攥住拳头,指甲刺到肉里,那么疼。忽地,他猛然抬头,“公爷,下官有主意了若是公爷相信下官,便将此事交给下官吧”畅春园里,天儿越发热了。皇太后坐画舫游湖,借一缕水风清凉。当画舫即将靠岸之时,皇太后忽然听见岸边隐约传来叱骂之声。皇太后微微皱眉,回头看了看伺候在身边儿的永常在、安寿等人。安寿终是年纪大了,反应有些慢,腿脚更是跟不上。便由永常在抢先一步走向船舷,清叱一声,“谁在那边惊动了皇太后圣驾,你们该当何罪”画舫徐徐靠岸,皇太后由永常在扶着走上岸来。岸边早跪了几个内务府的官员,并畅春园里的小太监。永常在不依不饶,“说啊,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为首的内务府一个主事忙道,“奴才等惊动了皇太后老主子、永常在小主,当真是罪该万死。只是奴才们是因公事,查问到这几个内监的头上,因发现了腌臜的东西,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