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基业,赢得过多少的威名,可是在天寿面前,却什么都是一视同仁。到了年岁,总得有离去的那一天。或早或晚,每一个人,都要走上那条路去。可他终究还是希望先走的那个人是他自己。终究他的年岁是先到的啊。年尾的这几天,皇帝尤其忙碌,可是他还是每日都亲自过问小十七的医案。魏珠也得了知会,只要是小十七那边送来的消息,不管他是在召见大臣,还是在批阅奏折,都准进内通禀,不得耽搁。在这样的心焦与期待之中,随着旧一年的最后一丁一点地离去,那痘症的戾气也终于从小十七的身子里,一丁一点地抽离了。太医的奏报,一日比一日更叫人看见了曙光去。就带着这样否极泰来的期冀,乾隆三十九年走入历史,乾隆四十年来到人间。这一年是羊年,是婉兮的本历年。今年婉兮周岁四十八岁,虚龄四十九岁了。按着中国的传统,本历年也同样是个“坎儿年”,需要挂红来避灾。故此大年初一刚交子时,婉兮的宫里就已经红彤彤一片了。不过也好在是过年啊,过年原本宫里就是如此喜庆盈盈的。更何况这个大年初一,的确是传来了喜讯小十七的病,终于全都大好了便在大年初一这一日,所有太医都可止退了这才是对婉兮来说最大、最珍贵的欢喜,她竟一时充满了劲儿,索性起身下了地,按着自己宫里多年一向的传统,要亲自带着宫里人一起包饺子、做饽饽。玉蝉他们自是也乐呀,早早就将面案都摆好了。一群大大小小的女子、太监们又都凑在一起,人人都伸手忙活。不知道是谁先扬起了面粉来,在那漫天的朦胧里,婉兮便瞧见了二妞,仿佛她又在跟毛团儿互相掐着嘴架还有陆姐姐,陆姐姐也一挑门帘,走进门来,抬眸含笑望着她道,“瞧你,都是当皇贵妃的人了,还这么带着他们这么闹。待会子六宫都来请安,看你可怎么顾全威仪去。”婉兮笑,许是面粉进了一眼睛,不好直接举袖去擦,她便赶紧垂下头去。玉蝉虽说带着大家一起闹呢,可是她却终究都是为了哄着主子开心。她的眼便没离开过婉兮去,这一瞧见婉兮的神色,心下便是哆嗦。玉蝉急忙给屈戌、马麟几个也都使了眼色。还是屈戌嘴甜,这便轻声一笑道,“依我说啊,咱们十七阿哥这回出喜花,那才真真儿叫喜花唯有这么曲折婉转,看似病情反复,却实则否极泰来的,那才真真儿是叫喜上加喜。”屈戌也偷偷瞟一眼婉兮,“咱们十七阿哥啊,那是知道今年是主子的本命年,这便故意在年尾那几天弄这么个小波澜,就为了赶在大年初一,给咱们主子喜上加喜呢”众人都齐声说“可不是嘛”,婉兮都没办法不笑。婉兮轻叹口气,抬头望住大家伙儿,“要说喜上加喜,原本是你们的看家本事才是。”大家便都笑了,趁势齐齐跪下给婉兮拜年,再齐声恭贺十七阿哥身子大好。“要说给你们主子喜上加喜啊,倒不是旁的,”门外话语声一响,接着门帘挑开,是婉嫔和颖妃、容妃等都到了。还不到六宫正式来给皇贵妃请安的时辰,婉嫔她们来,只是姐妹的情意。几个小女孩儿便赶紧搬凳子、打扫坐炕上的面粉,请婉嫔几个坐下的。颖妃和容妃索性伸手,帮着一起包饺子。婉兮没忘了笑着解释,“阿窅你放心动手,都是素油,且馅儿里只是羊肉。”婉嫔举袖而笑,“我年岁大,今儿也倚老卖老一回,就不跟你们动手忙活了,且叫我这么偷懒坐着吧。”婉兮笑着按住婉嫔的手,“说什么倚老卖老,又是偷懒儿的分明是陈姐姐怜惜我,要坐着陪我说话儿,怕我闷着才是。”婉嫔凝视着婉兮,不由得轻叹一声,“你们主子真正的喜上加喜啊,其实反倒是她这个属相虽说今年是她本命年,可是你们可不知道,她那属相啊,跟咱们皇上有多般配。”颖妃和容妃因一个是蒙古人,一个是回部人,对这些也同样好奇,便与一班女孩儿、太监们齐声问,“您快说说”婉嫔含笑垂首道,“从小有算命先生,专门算这个的。小时候登门到我家里给我家里人说亲,便说过属相相合,抑或相克。我听着有趣,倒是在心里给记着一些。”“那先生说过:午兔与未羊六合,此乃上上等婚配。”婉嫔说着含笑瞟大家一眼,“皇上是属兔的,你们都知道吧”婉兮的脸登时就红了。婉嫔看婉兮难得如此,便拍手笑道,“都说属兔和属羊的相配啊,乃是形神合一的绝配。因为属兔和属羊的两个人啊,性子里都是随和、富有情致之人,两人可互相包容、抵消彼此的愠怒、郁结,故此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浓情蜜意、和风细雨。”“夫君属兔,妻室属羊的话,夫君会欣赏属羊的妻室的善良与温柔;羊妻则钦佩兔夫君的智慧与果敢。兔夫君因羊妻的依恋而更加自信,创立显赫功业;而羊妻心思细腻,总有心事需要倾诉,兔先生则是她最忠实的倾听之人”婉兮已是脸红过耳,轻轻揽住婉嫔的手臂,“我进宫三十五年,认识陈姐姐便也这么久了,却是今日才知道陈姐姐根本是个女算命先生哎呀呀,我这三十五年啊,算是白过了去”婉嫔便也大笑起来,歪头凝视着婉兮,“好歹我的封号,与你的闺名,也有一字相同。故此你的命啊,我怎能不好奇”“再说你哪里知道我这样人素日时光的漫长不鼓捣些这样稀奇古怪的,那我曾经在抚养莲生之前的岁月,可都怎么过啊”婉兮只知道陈姐姐棋艺精湛,没事便打棋谱来消磨时光;也知道婉嫔爱倒腾花草入药,故此身边女子的名字都是白果、赤芍这样的倒不知道婉嫔“淘气”到连这些属相、算命的也都鼓捣。婉嫔凝视着婉嫔笑,“其实原本我自己也并不信,只是当茶余饭后的闲话说说罢了。直到遇见了皇上和你我才知道,原来这兔与养乃是天造地设的话,是真的。”“是因为兔子和羊,都爱吃草么”门帘外一笑清朗,皇帝穿最正式的朝服,闪身而入。今日大年初一,皇上还有一系列的拜神、朝贺之事,故此今日的衣冠最为隆重。窗外洒进阳光来,照得皇帝一身金光闪耀。那如天神一般的男子,就立在那金光里,含笑向婉兮望来。婉兮的心又习惯地跳了起来从相遇、到相守,三十五年过去了,却直到此时,每次见他那执著深情的凝视,依旧令她心如小兔,砰砰不停。可是这会子才明白原来她是真的在心里装了一个小兔子,才会如此的啊。第2624章九卷87、情归见皇上来了,婉嫔等人都忙起身行礼,紧接着就告退。皇帝含笑向婉嫔点头,“多亏有你们陪伴着。”婉嫔虽说位分不如颖妃高,可她是潜邸老人儿,年岁和资历更受尊重。婉嫔便含笑就势向皇帝道,“那今日这大年初一的,皇上可会赏给妾身些什么”皇帝都笑了,回眸望婉兮一眼,“嗯,你说。”婉嫔这些年与世无争,连恩宠都不争,更何况讨什么年节的赏赐了。故此她这会子忽然提起这个,倒叫皇帝有些意外。婉嫔郑重行蹲礼,“妾身厚颜向皇上讨个恩典:妾身想搬回永和宫去,还望皇上恩准。”皇帝也是微微挑眉。“永和宫里树木阴郁,距离养心殿又远,你又何必搬回去”婉嫔明白,皇上虽没有明说,却是暗示那里终究还留着那拉氏的阴影。婉嫔倒是豁达一笑,“这东西六宫啊,哪一宫里没人住过,又哪一宫里没薨逝过人呢既然如此,妾身便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况且若论永和宫的旧影,倒是妾身自己曾经留下的才更多吧”婉嫔说着又将手里一个香囊举到皇帝面前,“况且妾身平素就爱捣鼓这些草啊药啊的,故此妾身早就预备好这些,回去好好熏熏屋子,便管是什么,都不敢滞留不去了。”皇帝也是深深凝眸,从婉嫔眼里看见笃定和冷静,皇帝这才点了头。这些年婉嫔都极少与他求过什么恩典,今日又是大年初一,况且她自己都已经做了那样万全的准备更何况皇帝心下实则最为明白,婉嫔是为何要如此。没有告诉九儿,皇帝实则在这年根儿底下的百忙之中,在之前小十七出痘的煎熬里,还要坚持每五日就亲自出宫一趟,赴小七的公主府去看望小七。七公主初次祭文里有“临视沉疴,五日为期”之句为了小七和小十七两个孩子,惇妃那边已是足月,可是这个十二月,他却腾不出工夫来去看望。小七病沉了,他却不敢叫九儿知道啊。婉嫔当着婉兮和众人的面,含笑行礼,“谢皇上恩典。”垂首之间,才强忍住鼻尖的酸楚。她也想去陪在小七身边啊,可是小七却求她回宫来,回来陪伴婉兮。小七说,“这大过年的,若额娘不在宫中,额涅必定知道是女儿的身子不好了。额涅本也在病中,若再为女儿的身子悬心,那就是女儿的不孝了”婉嫔这才忍痛回宫来陪伴婉兮,还讲这些笑话儿逗婉兮开颜。只是其实婉嫔自己的心中,早已如煎煮了一锅浓浓的黄连一般啊。婉嫔等人离去,皇帝走过来坐在炕边儿,握牢婉兮的手。婉兮忙举袖遮住脸,“大年初一的,我这张脸,愧对君王。”皇帝却轻哼一声,“瞧你这乌云半垂,烟眉轻蹙的模样,虽说虚弱,却也反倒更有弱柳之美爷同样喜欢。”婉兮垂首轻笑,“瞧爷说的。”皇帝静静望着婉兮,“今日原本事多,爷也只能抽这点子空过来看你。却将她们都给惊动走了,那爷待会儿走了,又不好再折腾她们过来。”婉兮含笑摇头,“无妨。我也正好有些累了,待会儿歪一觉就是。”皇帝握住婉兮的手,轻声道,“爷过来与你说一声,爷啊可能就是因为小十七这一回出痘的缘故,格外体察到亲情的可贵。今天是大年初一,又是小十七出痘正式大好的日子,爷想颁一道恩旨,施恩给爷的外孙儿们去。”从前的大清公主、格格们,多与蒙古结亲,故此公主、格格们所生的嫡子自然就会继承他们父亲的蒙古王公的爵位去。故此皇帝和朝廷倒没想过要格外给这些外孙们品级去。只是到了这会子,皇上的几位公主里,除了和敬和小七是厘降蒙古王公之外,四公主和九公主却都是厘降给满洲勋贵大臣之家,与那些有一半蒙古血脉的皇外孙们倒不一样了。婉兮便也含笑点头,“爷这恩旨下的好,皇外孙又何尝不是皇上的儿孙呢。”皇帝满意地拍拍婉兮的手,“那明日,爷就颁旨”婉兮含笑点头,“只可惜我这身子不济事,今晚的坤宁宫家宴和明日的重华宫家宴,我都没能亲自出力。倒多亏舒妃、颖妃和陈姐姐她们帮衬着。”皇帝用力摇头,“那些都不要紧,现在最要紧的是你养好身子。那些家宴,便无今年,自有明年;可是你得先养好了身子才能寄望明年去不是”婉兮含笑点头,“爷说的是。”外头魏珠又来提醒,说是下一波拈香的吉时到了。拜神的吉时都耽误不得,皇帝轻叹口气,捏捏婉兮的手,站起身来,“你歇着,爷晚上再来看你。”皇帝去了,外头随着皇帝的起止,各处炮仗声声。就在这样一片喜庆声里,婉兮躺下浸入梦乡,唇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正月初二日,皇帝在重华宫家宴时颁旨:“公主所生之子,未经定例赏给品级。此内如下嫁蒙古王公之公主等,所生之子,本各有应得品级,无庸另为办理。至在京公主所生之子,若不授以品级,于体制殊未允协。”“嗣后在京公主所生之子,至十三岁时,如系固伦公主所生,即给予伊父固伦额驸品级;和硕公主所生,即给予伊父和硕额驸品级。”“现在丰绅济伦,年已十三,即著赏给伊父和硕额驸福隆安品级。著为例。”和硕额驸约为公爵品级,而福隆安本就承继了九爷傅恒的一等忠勇公的爵位;而丰绅济伦是福隆安的嫡长子,便是皇帝不赏给这个品级,那等福隆安百年之后,丰绅济伦一样可以承继公爵。故此这道恩旨虽说字面上的确是丰绅济伦为第一个受益者,可事实上丰绅济伦并不需要这个。实则皇帝心中想的,何尝不是小七和啾啾去啊。小七尚未有所出,啾啾只有一个大格格,倘若她们两个也都能再添子嗣,那必定是喜上加喜,能为九儿冲喜不说,也更能叫小七带着这个期冀,用力康复起来不是皇帝是这样的念想,养心殿内养病的婉兮,心下何尝不是相同的期盼。婉兮轻声与玉蝉说,“我啊,这会子最盼望的还是你们七公主先诞下个阿哥来我想,那个孩子必定有拉旺小时候儿的模样,却也有你们七公主的眉眼神情去。”玉蝉便也凑趣道,“七公主的相貌与主子最为肖似,那将来的小阿哥,实则也是有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