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康安这些年颠沛外任,并不在京中。便是想有所亲近,却也鞭长莫及。他只是没想到,弟弟明知他数次被和珅参奏,却还是聚拢到了和珅的身边去。这晚回到大营,福康安召福长安来一同用晚饭。福长安得了信儿,清淡一笑,对长随刘达说,“我这位宫保哥哥,今儿白日里在皇上面前那么一马当先的,赚足了皇上的目光;这晚上还不够心满意足么,又招我去作甚”太子太保为“宫保”之一,咳咳,我知道乃们想到鸡丁了刘达低低笑了笑,“奴才也觉着,怕三爷就是要跟主子说这事儿呢。”福长安哼了一声,“也是。他今儿志得意满,自是要寻个听众。咱们家兄弟几个,大哥去得早,二哥他又比不上,他可不是唯有找我来显摆了么”刘达也不敢多说什么,唯有尴尬笑笑。刘达知道,主子其实打小儿对康三爷就有些隔阂。这隔阂最初是来自侧福晋的,因侧福晋本是老爷屋里头的通房丫头,跟人家嫡福晋的家世可没法儿比。故此侧福晋早年仿佛很受了些嫡福晋的欺负,待得侧福晋生了两位阿哥,被请封为侧福晋之后,这便有了跟嫡福晋分庭抗礼的本钱。待得灵大爷过世之后,侧福晋唯有自家主子这一位阿哥了,这便没少了在主子面前说嫡福晋那头儿的不是。主子虽说从小也跟着嫡福晋挺亲的,但是随着长大,慢慢儿的就更将心向着自己额娘,倒对嫡福晋那边儿渐渐地疏远了开去。待得与九爷傅恒一样,以侍卫中最低的蓝翎侍卫出身,一步步走入朝堂来,他与福康安的距离反倒更加远了。“总归我是不愿意叫人觉着,我沾了他半点的光。要不在府里,我额娘还指不定怎么叫人笑话了去。”福长安深知,自己一定会被人拿来与二哥福隆安、三哥福康安来比较。可他们两个都是嫡子,他却是庶子,总归没法儿比的。到了福康安住处,还在大门外,福长安便拢起满脸的笑来。进内先给福康安行礼,“弟弟请哥哥的大安。”福康安盘腿坐在炕上,面前的炕桌上已经摆好了酒膳。福康安伸手在半空里虚扶了扶,“起克,坐吧。”福长安答应了一声,这便也上炕,与福康安对面,盘腿而坐。福长安亲自执壶,替福康安满酒,两人对饮了几杯。福长安先说软话,“二哥于九年前加了太子太保衔,九年后三哥你也加了太子太保衔;若再算上阿玛在三十四年前,也获赠太保衔啧啧,咱们一家这父子、兄弟的,当属佳话一桩了。”福康安倒是静静望着福长安,“怎么,你着急了”福长安微微挑了挑眉,却是放下了手中的酒壶,“瞧三哥说的。人在仕途,谁不期望高升呢”福康安哼了一声,“阿玛与大哥、二哥和我,谁的官职不是自己拼命搏来的你却以阿玛幼子的身份,如今这么年轻就已经做到了侍郎,还有不知足”福长安挑了挑眉,“弟弟知道三哥的春风得意,都是来自军功。弟弟在用兵之术上,是比不上三哥;只是,弟弟好歹也是阿玛的儿子,倘若皇上有旨,也命弟弟领兵出征的话,三哥焉知弟弟就没有立功的本事”福康安眯眼盯了福长安一会子,“你既有此心,那我便不明白了,你也跟着那一群大臣,趋奉着和珅,又是作甚”福长安小小地吃了一惊,不过随即便也平静了下来。他明白了,三哥今晚这阴阳怪气的劲儿,是出在什么事上了。福长安便缓缓一笑,“三哥怕是误会小弟了三哥怎忘了,和珅也是与三哥同日加太子太保衔,小弟身为下官,自然要庆贺则个。况且同僚们都与和珅大人去攀谈,小弟若不去,倒显得仿佛是咱们与他心下生出龃龉了似的。”福康安冷笑一声,“你既然知道我与他同日获赠太子太保衔,却怎地没见你来与我道贺”福康安说着喝下杯中酒,“莫非你觉着我这个当兄长的,不能在仕途上提携你;你这便早早就另寻门径去了”福长安有些皱眉,不过此时他还不到能与兄长当面顶撞的时候。他便按下自己心中的不快,扬眉笑笑,“小弟就知道,兄长是误会了。小弟便也不瞒兄长,小弟的确是对和珅有所求。”“不过小弟不是为了他能提携小弟,小弟是为了盛京的工程”福康安这才扬眉,“哦盛京的工程什么工程”福长安不慌不忙地笑笑,“是皇上今年忽然想要将盛京老皇宫兴一回土木,怕是便为了明年圣驾回盛京拜谒有关。小弟好歹之前担着工部侍郎的差事,那盛京的工程自也在小弟的职责之内。”“皇上派小弟回盛京查看相关工程的筹备,可是小弟心下却有些画魂儿倒不知这盛京老皇宫若要修建,究竟要修什么,又怎么建呢”“那有什么难的”福康安轻嗤一声,“跟京师修建宫苑,又有什么分别去”福长安含笑摇头,“兄长差矣。想那盛京老皇宫,原本是咱们大清入关之前修建的,一切宫苑建造都带着关外的传统,倒是与京师的样式差别不小。”“既要将盛京老皇宫增建,那究竟是按着过去的老样子修,还是按着如今京师的新样式修呢”第2638章十卷7、盛京的工程2福康安倒有些不以为然。“盛京皇宫既然是老皇宫,自然凡事都该尊重祖制。一应宫苑修建,自都该修旧如旧,都得按着从前祖宗们在关外的老规矩。唯有如此,才能维持盛京风貌。”“再说皇上营建盛京老皇宫,这也不是头一回了。想当年乾隆十一年至十三年前后,盛京老皇宫不是也修建过东所、西所,分别为皇太后与皇上驻跸盛京之时的寝宫么既如此,你们照样儿去修就是了。”福长安垂首,藏住蔑然轻笑。“原来哥哥也如此以为小弟不瞒哥哥,先期小弟与工部,会同内务府,按着这个思路给皇上呈进的奏本,都被皇上给否了。”福康安也是一怔,放下酒盅,抬眸凝住福长安,“那皇上究竟想在盛京老皇宫,建出什么来又要建成什么样儿去”叫福康安也不解的是,既然盛京老皇宫已经有了东所和西所,那已经有皇上的寝宫了,那皇上今年东巡去,又为何还要特地再修建去如果不是要修寝宫,皇上又要修什么呀福长安垂下头去,“哥哥在皇上驾前伺候这么多年,尚且领会不到皇上的圣心。小弟年少无知,就更是急得火烧眉毛。皇上命弟弟去盛京查看,小弟都不知该查看什么,又如何给皇上回话儿。”“彼时哥哥身在外任上,又不在京中;小弟便是想修书向哥哥求教,可是哥哥任所那般遥远,书信从京师到川贵之地,又不知要走多久故此小弟只能就近,寻天子近臣来求教。”“小弟这也是无奈之举,还求哥哥体谅。”福康安哼了一声,“所以你去趋奉那和珅他来皇上跟前又有几年,他又能提点你些什么”福长安继续陪着笑,“哥哥说的是。和珅虽说比小弟年长,可是却终究也刚过而立之年。当年盛京老皇宫营建东所和西所的时候儿,他还没出生呢。”福康安挑眉,“那你还趋奉他去”福长安小心道,“虽说他未必知晓,可是英廉大人却是知晓的呀英廉大人在皇上跟前已经几十年去了,且一直掌管内务府,怕是在这事儿上更明白些。”福康安眯眼想了想,倒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那你从英廉那,问出什么来了”福长安幽幽一笑,“英廉大人向小弟却是先说起了当年他在仕途上是如何出身的英廉大人说,彼时他只为内务府下一个小小佐领,是咱们阿玛当年执掌内务府的时候儿,给了他一个机会。这才让他渐渐得了重用,一步一步走到皇上跟前来的。”福康安眯眼凝着福长安,缓缓道,“这事儿我也知道当年庆贵妃母家奉旨入旗,因庆贵妃的父亲曾经闹出过叫盐政为他捐官的事,故此皇上需要将她母家放在一个可以放心的佐领里。阿玛选了英廉所在的佐领,这才叫英廉得以一步步得了重用来。”福长安点头微笑,“哥哥说得极是,小弟正是因此才要去借助和珅的口,去问英廉大人”话说到此,福康安才觉酒猛然都醒了一半去。他仔仔细细盯着对面这个弟弟。他这个弟弟,比他小了六岁,是乾隆二十五年的生人,跟十五阿哥颙琰是同年出生。故此算到今日,这个弟弟也才二十三岁。以这个年岁就已经做到了工部侍郎,更是在军机处学习行走福康安从前还一直以为,凭着弟弟庶子的身份,也能得皇上这样的重视去,必定是因为皇上顾念着他们阿玛傅恒的缘故。直到眼前、此时,福康安才忽然发觉,或许自己是错了皇上顾念他们阿玛的缘故是有的,可是这四弟怕当真有些过人之处去。便如这盛京老皇宫的营建之事去,他自己说来说去都没说到点子上;还是四弟这冷不丁的一句话,叫他猛然想起了些事情来。英廉既然是庆贵妃母家所在佐领的职官,那么英廉自然会了解庆贵妃家中的陈设去。而庆贵妃母家奉旨入旗的的时候,陆家依旧是江南十足十的汉人啊而庆贵妃与皇贵妃情谊最笃,皇贵妃虽说母家自入旗以来,都是居住在盛京的;可是皇贵妃的母家祖籍,却也是在江苏的江苏南来之人,到盛京入旗、居住下来,久而久之或许淡忘了曾经祖宗的衣食住行等习惯去。可是这种遗忘是被迫的,是不情愿的,是十分想重新寻找回来的,是不是福康安这么顺着想下来,全部的酒意都醒了。他盯着福长安,“你的意思是你想在盛京老皇宫的这次新营建里,加入江南汉人的样式去”福康安的心都跟着提起来,“那是盛京,是老皇宫,是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两代的营建你要是给加入江南汉人的样式去,这事说不定便是弥天大罪”福长安笑了,安安静静垂下头去。“罪与非罪,总归都在皇上圣心独裁不是眼前要紧的,倒不是回溯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的老规矩,而是怎么样先将皇上眼前的差事给办妥了,叫皇上满意去。”福康安深吸口气,“英廉与和珅,也支持你这样办”福长安没正面回答,只是垂首笑笑。其实哥哥说对了,和珅真的就是这样提点他的。福长安心上的那杆秤,就是在那一瞬间倾向了和珅去的在福长安看来,皇上虽然同样器重和珅与兄长,叫两人同日加了太子太保的宫衔,可是显然是和珅更能猜透皇上的心思些。而哥哥,只是个领兵在外作战的将帅罢了。能立军功,却未必懂君心。福康安见兄弟如此回避不答,便眯起眼来,“你怎会以为,他说的就是对的”福长安淡淡一笑,“因为小弟按着那两位的指点,重新写给皇上的奏本皇上已然准奏了。”福康安的心也激跳起来,说不清是激动,还是失望。若当真是和珅比他更准地猜中了皇上的心意,他自然是该失望;可若和珅猜的是对的,皇上当真是为了皇贵妃阿娘去营建盛京老皇宫那凭着那些年他与皇贵妃阿娘的情分,他自然又是替皇贵妃阿娘高兴的啊。福长安在福康安的惊讶之下,淡淡垂眸一笑,“只是此事,不宜向外说破。盛京老皇宫,还应该维持祖宗入关之前的模样;至于后来要做的这些更符合江南汉人式样的增建,总归不能叫外人知晓才是。”福康安定定望住兄弟。这一刻他明白,兄弟的心已经笃定地向着和珅去了。便是他想要拉,都拉不回来了。更令他担心的,也是和珅对圣意的揣度之准。便连皇上营建盛京老皇宫,与皇贵妃阿娘相关的心思,他这个从小在宫里长大、与皇贵妃阿娘情谊甚笃的都不知晓;而和珅一个外人,竟然给猜了个准。这个和珅,颇有些令他心惊了。可是他偏偏还与和珅已然交恶。这便是为了自保,他也得设法遏制和珅去。九月下旬,圣驾从避暑山庄返回京师。福康安带着这样的疑问,与兄长福隆安问起,英廉与和珅这些年可曾遇见过什么“克化不动”的人不。福隆安执掌内务府多年,闻言便笑,“你是看他二人如今同气连枝,风光无限不过自然也有对他们不以为然之人。”福隆安身在病中,气息微有些弱。不过说起这个,还是有些兴致勃勃。“要说英廉这些年来,受过的最大挫折,倒是庆贵妃主子。当年英廉原本是庆贵妃主子母家所在佐领的职官,原本以为可以因此而攀附上庆贵妃主子去。却可惜,庆贵妃主子并不受他孝敬的礼。”“英廉投靠无门,有些病急乱投医,这便自以为是,又从庆贵妃母家陆家选了个女孩儿送进宫去以为庆贵妃那些年无宠,年岁又大了,送进个自家姐妹去,正可帮着争宠。谁料想啊,庆贵妃非但没感谢他,反倒更恼了他去”福康安也是扬眉,“哦如此说来,十五阿哥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