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刚拍完,就有人走了过来。是个扮相清秀儒雅的青年,他道:先生,不好意思,这里是不允许拍照的。这才看到,画下的确有请勿拍照的小小提示牌。不好意思,我没有注意到提示牌。冷付俊当着人面把照片删了。但实际上删了的照片也能从回收箱里还原,所以问题不大。冷付俊问:请问你就是这场展览的画家吗?青年笑道:对,是我。冷付俊的语气略带不善,直白问道:这幅画真的是你画的吗?青年愣了一下,随后面带微怒地问道: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冷付俊笑了一下:就随口一问。这里的所有画,都是我独立完成的。青年严肃不悦地说道,你可以觉得我画得不好,甚至不喜欢,但请你不要用这种带着歧义性的问题侮辱我。虽然冷付俊的语气是不妥了些,但青年的反应其实也有些过激。冷付俊冷眼看着,随后道:我只是喜欢这幅画,我想买下它。青年眼神闪烁,最后说道:对不起,我不卖给你。为什么?没有为什么,这是我的画,我有自主选择卖或不卖的权利。那好吧。冷付俊并没有再多说什么。那晚回去,冷付俊就将照片给钟乐悠看了。钟乐悠很诧异,他问冷付俊:你怎么会看到这幅画?再将友人家里的那副画给钟乐悠也一同看了,钟乐悠更加诧异:咦,这又是在哪里怎么两幅都被你看到了?这两幅就是钟乐悠画的。当时他将这两幅画拿给何学长去卖了,一共赚了一千七左右。钟乐悠只为自己赚了一笔小零花钱开心了许久,而后这两幅画的事情他就没有再想过。时隔这么久突然从冷付俊那里再看到,免不了是惊讶怀念的。虽然冷付俊看到时就更倾向这是钟乐悠画的选择,但听到钟乐悠承认那就不一样了。那叫什么枯树的画家,还一脸怒意地说请你不要用这种问题侮辱我,难怪也不肯把画卖给他。估计他明天要是再去,那幅画都已经不见了。冷付俊问他:既然是你的画,怎么会在别人地方?钟乐悠开心地说道:因为我把画卖了啊。当时有一个学长,说能帮我们卖画,我自己不知道怎么卖,但是又想赚钱零花钱,所以就将画给那个学长了。这样的事情,钟乐悠竟是从来都没有跟自己说过,冷付俊从来都不知道钟乐悠还去赚过零花钱,虽然都是以前的事,可听钟乐悠说出来,冷付俊心情复杂,那你赚了多少零花钱?一千七。那幅风景油画是一千,然后这幅有黑泥的水彩是七百。七百。为了七百,他竟然就把画了自己跟黑泥的画给卖掉了。有点难以言喻的心疼。冷付俊只想说,那你不如卖给我,我才不可能只给你七百,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好吗。但他看到自己拍的照片一角上有标价,那个画家的标价竟然是两千。再多一百就是多了三倍了。冷付俊不知道钟乐悠听到自己的画不仅被人强行占走,还翻倍售出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他一定会伤心的吧,像钟乐悠这样的心性,一定也会很看重自己画出来的每幅画吧,毕竟那都是他的心血。可他觉得自己应该要让钟乐悠知道这件事情。不然谁知道钟乐悠会不会再将画拿去给什么学长,然后又变成现在这样。冷付俊想尝试着说委婉些,只是委婉的话钟乐悠肯定又听不明确。想到自己说出来的也许会叫钟乐悠伤心冷付俊就觉得自己太不应该了,只是这件事情他必须要说:这幅画,我是在一个画展上看到的。举办画展的人说,这是他自己的画谁知钟乐悠并没有多余诧异的反应,他听着冷付俊说完,问:然后呢?冷付俊还以为钟乐悠是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现在有一个你不认识的人,他拿着你的画说是自己画的。而且你是七百卖了,他这幅卖两千。钟乐悠仍是很平淡:这样啊就是这样的反应吗?冷付俊感觉现实跟自己想象中太天差地别了,难道钟乐悠还是没懂吗,他最后直说:以后不要再把画卖给那个学长了,这在糟蹋你的画。钟乐悠终于给了冷付俊一个明确表示不解的表情:为什么?他把你的画转卖给了这种人啊,而收你画的人不仅倒买倒卖,还对外宣传都是自己的作品。钟乐悠小小的脸上露出大大的疑惑:可是我把画卖给他了,那就是他的东西了呀?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往后翻!!!!!!!!!还有一章!!!!!!!!!!!!!!!第52章面对钟乐悠堪称傻乎乎的发言,冷付俊脑子里只闪过四个字天真单纯。其实这都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看法了, 钟乐悠就是该这样的。只是眼下听到钟乐悠对待这件事情的态度, 冷付俊对他这样的印象看法刷新到了全新的程度而已。他还怕钟乐悠知道了会伤心难过,结果钟乐悠直接是没有这样的概念。他很直白地觉得, 既然他将画卖给人家了, 那别人拿去作用什么以及什么说, 都跟他没有关系了。钟乐悠就是这样的性子倘若他不是这样, 自己又如何一点一点将他引诱落套。这么想,冷付俊的心情又复杂起来。他难免双标, 自己这样哄骗钟乐悠是没关系的, 毕竟他不会伤害钟乐悠, 将钟乐悠当心肝宝贝一样对待着。但要是别人欺骗占了钟乐悠便宜那肯定不行了, 现在冷付俊只想将那个满口谎话的画家揪出来狠狠捶上一顿。冷付俊企图说服钟乐悠:总之他这样的行为是不对的,你想,不是你自己画出来的东西, 你会告诉别人这是自己画的吗?钟乐悠想了想:不会。要是这么做, 就算是欺骗别人了对吧?大家是因为喜欢你来看你的画, 结果发现那不是你自己画的,也会叫喜欢你的人失望,对吧?这样的假设使得钟乐悠很好理解, 可冷付俊拿他做例子让他不太高兴:我才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我知道你不会。举个例子罢了,没想到钟乐悠还认真了, 冷付俊道,可现在有人拿着你的画在做这样的事情, 他是不是很坏?刚才还不觉得这人的行为有什么,经过冷付俊这么几句,钟乐悠就觉得这人的确做了很过分的事。他点点头:他不应该这么做。本来冷付俊还想继续说,什么那是你画的,可别人看了都只当是他画的。本该属于你的赞美就这样被别人白白占去了,要你是跳出去说这是你的,说不定还会被倒打一耙说是诬赖成年人的世界里总是会发生这样那样的糟心事,但冷付俊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要将这样的道理就现在教于钟乐悠。想来是该知道的,日后也好防范。只是更不舍得见他万一陷入负面情绪当中。最后冷付俊还是没说。说什么呢,他想,有他在,也不会再叫人欺负钟乐悠的,况且现在时机不对,正是该让他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时候。而且钟乐悠已经将其中没意识到的道理转明白过来了,那就好了。第二天,冷付俊就将钟乐悠的画带回来了。想调查这么一个小画家并不难,冷付俊稍稍打听了一下就连他上三代的情况都清楚了。家境一般普通,就是一个靠脸跟买别人的画在网络上博人眼球的专业拉踩营销网红罢了。真人不能说对画画一窍不通,但水平自够不上专业的学生。他还自称是本市美术家协会的成员之一,可想只是用来骗人的。这种事情都不用冷付俊自己出面,只交给了助理去办,几小时后,助理就把他要的画也一并带回来了。等到这件事情结束,钟乐悠也不知道自己的画最后是被谁买去了。但他在家呆着无事,也会上网。他没有关注枯树这个画家,可与其相关的事情还是被转发到了钟乐悠的首页上来。墙倒众人推,更何况这堵墙平日里也不是什么好墙。这个画家被曝各种作假,画不是抄袭的就是买来的。何况人品低下,各种拉踩新人,还狂蹭各种大触热度,没蹭成功就反过来诋毁人家,种种劣迹累累,不堪入目。是这回老天开眼,他举办画展,却盗用他人之作为自己图利被识破,目前涉嫌欺诈,被警方带走调查。昨日钟乐悠才从冷付俊那里新学了这个道理,今日再碰巧看到,自然印象深刻。看来便是卖给了别人,也不能由着别人任意乱来。钟乐悠正看着,冷付俊回来了。他听到冷付俊进门的声响主要是黑泥的叫声,就站了起来,想下去看他。肚子渐渐大了,原先衣服一遮便看不出痕迹,现在是再遮不住了。走路时带动衣服晃动,肚子那块凸出就很显眼即便不会有人第一眼便怀疑他是怀孕了,可这肚子诡异的凸出难免会让人多看几眼。而钟乐悠也愈发强烈地能感受到另一个生命的存在。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虽然最初是想要切除这块多出来的肉,但到现在,钟乐悠却觉得肚子的小肉团是跟自己再不能分割了的。他们血脉相连,他感受得到小肉团日渐成长跟每一次像是宣告存在感的跳动。钟乐悠原先总是担心有朝一日自己的肚子大起来会是什么诡异的模样,可实际上这天真到来,他反不觉得哪里奇怪了。因为心里更多的是期待。尽管心里尚未思考过将来该如何教育孩子,毕竟他还不能想到这一块的问题。但心里隐隐期盼着孩子能快点出生,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跟孩子一起玩了。钟乐悠从书房出去,看到冷付俊是带着一幅画回来的。他还在诧异是什么画,冷付俊就将画先转过来给他看正是自己画的那幅。冷付俊脸上的神情彰显的是得意:我把这幅画买回来了。说实话,若不是冷付俊找到这幅画,钟乐悠都已经遗忘了。毕竟他将这幅画卖掉的时候,哪里想过有一天自己跟冷付俊会走到这么一步,而那时也不过是觉得这幅画没什么用途,才大方卖了,不见心疼。可没想到冷付俊将画拿回来了,这隐约便有了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他还能回想起来自己作这幅画时听过哪些歌做过哪些事。就是他并不觉得这幅画有多少好,冷付俊拿它回来,对钟乐悠而言有点像黑历史被人重提的感觉。所以他的第一句就是:你买它回来做什么啊?好在冷付俊只顾自己高兴:我看着这幅画就喜欢。毕竟画中人是他自己,更是第一次看到钟乐悠画笔下的自己。他问钟乐悠:怎么画了这幅都没叫我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画的?钟乐悠道:很久以前画的了。冷付俊已经决定将这幅画挂在客厅,以后进出都能看到,想想就美滋滋当然,钟乐悠不会同意就是了。他绝对不会让黑历史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还天天要看,最后这幅画只是被冷付俊挂在了书房,还是在一个钟乐悠看不到的角度。这里的画攒了不少,钟乐悠又不好意思挂起来,便想拿回自己家去不是林家,而是他小时跟父母一块儿住的房子。他住到林家去后,这个房子就空着了。林家父母没打过这房子的主意,先前作为监护人的时候就没想过要拿这房子做什么,如今钟乐悠已经成年,房子就交由他自己处理了。钟乐悠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回去那里,因为一回去就会想起很多与父母相关的事情,想起曾经在那里他多幸福,从回忆出来之后就有多痛苦。一直到几年前,他才慢慢摆正过来自己的心态,时不时能回去了。或整理或放东西,家里的大部分布置都一点没变,跟以前一模一样。冷付俊不知道钟乐悠在刚失去父母的那段时间里经历过什么,其实除了钟乐悠本人,谁都不知道。但钟乐悠是不太能言语的人,更不愿意为别人带去麻烦,所以心里的事情,往往都是能不说就不说。这次他说要回去,冷付俊自然是亲自陪了他去的,尽管他不理解为什么钟乐悠非要把画拿回家去,可他不敢问有些事情尚在未知区域,冷付俊能不踩就不会去踩,要一不小心踩错了,别说钟乐悠会如何,他自己也得悔死。但能去钟乐悠小时生活的地方看看,冷付俊还是欢喜的。至少这在冷付俊看来,是钟乐悠越来越看重接受自己的表现,他现在甚至允许自己走进他的过去了。而将画拿来这边后,冷付俊也终于知道钟乐悠为什么要这么做了。这里面墙上挂着都是钟乐悠这些年来的画,还是分主题或季节分别摆放的。几幅相似主题的画摆放在一块儿,就能明显得看到进步或不足。不过这回就不是钟乐悠自己将这些画挂到墙上去了,冷付俊哪里会叫他挺着肚子做这些事情,带来的画都是他给挂的。有些没装框的,他还顺便先把框装上了。虽然这么做算是留着自己的黑历史,可钟乐悠也喜欢看到自己身上的进步,而且他总觉得,将画挂在这里,也能让爸爸妈妈看到他的进步。要知道他画画越来越好了,爸爸妈妈应该也会为他高兴的吧。在这里,钟乐悠第一次同冷付俊说起有关当年的事情。他年幼遭逢家庭骤变的噩耗,最初得到的不是来自哪个亲戚的安慰,而是两边不可开交的争夺吵闹。若父母还在,一些复杂的家庭关系还算能压,只是父母离开他后,什么样的人物都跑了出来,大人要处理这些东西尚还觉得头疼,更不用说那时什么都还不懂的钟乐悠了。他父亲那边是有一个哥哥的,不过因为爷爷奶奶自幼偏心严重,早就断了关系分了家,在钟乐悠出生之前就没了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