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虽冷,可秦枫一直很安静,并没有吵闹,默默跟着。流韶领着他,虽是走的慢些,可他没有被抱着走,男孩子,就要多些磨炼,这是父亲吩咐过的。他们本是骑马出来的。可今年雪实在太大了,那些马儿更是怕冷,它们的脚踩进雪地里,都冻坏了。流韶不忍,收了租后,把它们寄养在一家铺子里,决定徒步走回去。原来两日的路程,就变成了六日,七日,甚至更多。鹅毛大雪飘着,他们共撑一把伞,一步步地踩进深雪里,每一步都显得艰辛。外面的雪打湿了他的羊皮靴,可他并不讨厌这些积雪,反而觉得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声音很有趣。由于太冷,除了一些客栈,几乎所有的店都关了门,外面没有行人,也没有摊贩。他们走过一条条无人的街道,此时夜幕降临,天空渐渐黑了下来。可周围的雪还亮着,真是有趣,这雪还能照明呢。突然,在一个街道的拐角,他看到了一个比他稍大些的少年。那人穿着一身单衣,还破破烂烂,低着头坐在积雪上,似乎冷的难以站起来了。他脱开流韶的手,自己跑过去,喂,你是谁?为何在这儿?天那么冷,为何不回家?他看着全身发颤的他。少年抬起头来。他的脸被冻得通红,布满了被风雪刮的伤痕,嘴唇都干裂了,可那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灿若星辰。我,我没有家。他颤抖着说。流韶走过来,把伞给他打上,公子。秦枫并没理会他,接着问那少年,你叫什么名字?可还有亲人?我,我姓苏,有,有个师父,他有事远行了,那少年嗫嚅着,原来叫铁蛋,后来遇到了师父,他本再想给我取个名字的,可,可都几年了,他也没想到合适的名字。他说话断断续续的,也不住地颤抖。秦枫看他冷的厉害,解开披风给他披上,小心地系好衣带。公子!流韶一惊,把他拉起来,外面那么冷,你这样会着凉的。行路几日,他们的衣服已然都湿漉漉的,只有身上这件,还算是干的。而周围连个开门的布店都没有,怎么做衣裳?少年听闻,微微一皱眉,就要把披风解下。秦枫蹲下来握住他的手,别听他胡说,我穿的很暖和,不会着凉的。少年一愣,停下了手,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看着他。流韶叹了口气,伞给他们两人打着。你说,你有个师父,那他现在人呢?就把你扔到这里了?秦枫问。我,那少年顿了一下,才道:我师父有事出行,原本把我安排在客栈的,可后来,后来我得了很重的伤寒,那客栈怕我染给其他客人,就,就把我赶出来了。他说完,秦枫才发现他说话一直都是有气无力的,虽然没咳嗽,可这手也冷的像冰块。秦枫微微皱眉,转头看向流韶,流韶,我们把他带回家吧。公子!流韶一顿,我们两人已经很难走了,你带着他,恐怕撑不到家就病倒了,你爹还在等着我们。可是公子,那少年开口了,你们不必带我走,我还要等我师父。秦枫微微一愣,转头看他一眼,又看着流韶,流韶,我们把他带到附近的客栈,你身上不是有药吗?看看可不可以救他。好,公子。流韶应了一声,随即抱起少年,我们去前面那家客栈。三人走到街道上的客栈,流韶去投宿,客栈小二虽看到他带了个病秧子,可流韶一壮小伙,那人也不敢说什么,只好让他们进来了。进了客栈,流韶借了客栈的器具去煎药,幸亏是带着治风寒的一些药,虽也是湿漉漉的,但好歹能用。窗户的一角破了,秦枫望着飘落的雪花,突然向少年道:铁蛋这个名字不好听,我帮你另取一个吧。你想到名字了?少年一脸惊喜。对啊,秦枫转头笑着看他,雪音,这个名字怎样?雪音,少年披着被子,又念了一遍,苏雪音,啊,真的好听。是吗?你喜欢就好了。秦枫给他裹了裹被子。雪音,苏雪音那少年还是念着,脸上有说不出的高兴。不多时,流韶端了药过来了,少年喝了药,就渐渐的睡着了。第二天一早。流韶催着他,公子,我们该走了。可他怎么办?我们不能把他带回去吗?公子,真的不行。他要等他师父,我们也要回家。秦枫叹了口气,这客栈不会再把他赶走吧?不会的,公子,这客栈刚巧是我们家的,我已经给掌柜说过了。以后,他会帮我们照顾他的。好吧。秦枫点点头,走过去给少年拉拉被子,却又叹口气,唉,真的想把他带回去啊。两人就这样离开了。他不知道,苏雪音在那一刻是醒着的。有滴泪,悄然从他的眼角划过。可惜我走的时候,你还睡着,连道别也不行。秦枫感叹。是啊,苏雪音轻声说,我真该醒来,问一下你的名字也好。自他们走后,他在客栈里懊恼了一整天,唉,怎么不知道问一下他的名字呢?作者有话要说:撒糖第二次!秦枫与苏雪音初遇。初遇时候,就想把他带回家。秦枫下雪路边捡苏铁蛋,起名苏雪音,因为他觉得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声音很有趣。呀呀呀,我也好想在下雪天去捡苏雪音啊下一章:月下密谈。枉我自认聪明,原来你什么都知道。月下密谈若是早知他的名字,就能早知他是秦家庄的公子,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打秦家庄的主意。若是自己没写那道密令,那么,夜罗刹也不会突然想灭掉秦家庄吧?苏雪音低下头,默然不语。秦枫也安静了一会,突然转头道:后来,你等到你师父了吗?等到了。他抬起头。那你为什么加入伏罗堂?我师父去世了,死于寒毒。我来伏罗堂,就是想查这种毒的。所以,你成为玉罗刹后,就把寒毒都给毁了?秦枫问。嗯,苏雪音点头,但又转声道:可惜没毁完,有人私藏了。你和花罗刹的弟弟,秦枫无奈一笑,你们私下都藏了,对吧?苏雪音猛然一惊。秦枫接着说:我遇见你的时候,你身中寒毒,脸上虽然有了变化,受了寒毒的侵蚀,可我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你不知道吧,我看过你们伏罗十大罗刹中六位罗刹的画像。你,你从一开始,就知我是玉罗刹?苏雪音目瞪口呆。秦枫淡淡一笑,我只是好奇,又感觉痛心,那么一个温和善良的人,竟然成了杀手,还成了这杀手里的老大。后来,在胡燕坡看到你,一下就认出来了。可那时候我觉得你中毒是伏罗的人害的。等你醒了,什么都不记得,就只记得名字。当时我就想,这次一定要把你带回家,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吧,过着安静的生活,那些杀手的记忆忘了也罢。枉我自作聪明,原来你什么都知道。苏雪音苦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秦枫叹了口气,打死我都想不到,你本身就会解寒毒。可却一直没有自救,想来,都是故意的吧。我苏雪音不知说什么。难道直接说这毒是自己故意染上的?对了,你师父,就是我的三师叔?秦枫突然问。是,苏雪音道,惊羽扇就是他传给我的。那他怎么会中寒毒?此事说来话长。自我记事,他就经常离开一段时间,去办什么事情。后来等我稍稍大了,才知道他是伏罗的杀手,那时的伏罗为了钱,什么都能干得出来。他本想灭掉伏罗堂的,可一人之力实在难以对抗。他接近伏罗堂,是想成为玉罗刹,对伏罗堂慢慢引导,也能改变这个组织。初始只是打听消息这种小任务,后来,他终于也被指派去杀人,他下不去手,悄悄放走了那人,放了场大火作伪装。但这被伏罗看在眼里,他就被下了寒毒,折磨致死。苏雪音的声音虽平淡,可脸上有种莫名的的哀伤。秦枫拍拍他的肩膀,自你成为玉罗刹,江湖安定了不少。你做了三师叔没做到的事,他也能瞑目了。阿枫,我杀过人,苏雪音的眼圈红了,声音也颤抖起来,为了成为玉罗刹,我杀了很多人。那把惊羽扇,洁白无瑕,师父在世时,没让它沾染过一丝不平的血,可我,却用它杀了很多无辜的人,我想,九泉之下,师父应该会恨我吧秦枫微微皱眉,轻声道:这不怪你。不狠,就成不了玉罗刹。说完,看苏雪音眉头还是皱着,就又拍他一下,笑道:这么说,我可是师兄,来,叫声师兄听听。苏雪怡转头瞪他一眼,我年龄比你大,你得先喊声苏哥哥。你先喊师兄!秦枫看着他。你先喊苏哥哥!苏雪音寸步不让。秦枫抓起一把雪,拍在苏雪音身上,站起来就跑,边跑边说:苏师弟,你也太无礼了,今天,我得替师门教训你一下!苏雪音也拾起一把雪,砸向秦枫:好啊,看看谁教训谁!两人一路追逐打闹,不知不觉,天渐渐亮了。苏雪音看天了眼天色,走过去拉住秦枫,天要亮了,过一会画影就过来了,快回屋吧。哈哈,秦枫笑了,你怕那些手下,看到你在这院子里打雪仗,失了你这玉罗刹的形象?苏雪音用另一只手拍落他身上的雪,好了,玩够了该回去了。秦枫点点头,两人一起进了屋子。十一月十七。晚。花寒衣在花阁里设宴,请秦枫和苏雪音过去喝酒。秦枫到了那里,还没坐定,花寒衣就迎上来,一把抓住秦枫的手,满脸笑意,道:秦家公子,你大驾我们伏罗堂,我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还望恕罪!秦枫看了苏雪音一眼,看他也一脸疑惑,不禁哭笑不得。他原来也认识这花罗刹,不过那时自己刚醒来,花罗刹对自己一脸正经,不苟言笑。可今日,怎么突然那么清奇?不过秦枫毕竟是秦家庄的公子,这种场面也见怪不怪了。两手拉着花罗刹,道:花罗刹,你这可折煞我了,你在这设宴款待,摆上这等美酒佳肴,我得多谢你呢!哈哈,花寒衣笑着,暗自扫了一眼颇为不快的玉罗刹,好说,好说,你快坐下,我们好好喝一杯。三人落座,花寒衣频频致酒,秦枫和苏雪音也都默默喝着。秦枫正喝着酒,突然,对面的花寒衣开口道:秦公子,这么称呼你有些过时了,嗯,我想想,我觉得现在得喊一声玉大嫂了,这称呼才合身份他话还没说完,秦枫口中的酒噗一下全喷了出来,连咳嗽了几声。他抬头看了花罗刹一眼,那人别有意味的看着自己,苏雪音轻拍他的后背,他也看他一眼,那人满脸笑意。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秦枫暗暗叹了一口气,在秦家庄,霜儿喊苏雪音嫂子,如今,在这伏罗堂,自己竟也了大嫂。所幸他不像苏雪音脸皮薄,眼睛一转,笑道:你既称我一声玉大嫂,我就得喊你一声花弟弟,花弟弟,来,这杯酒我敬你!说完,他倒了酒,向着花寒衣喝完了。花寒衣的脸一下黑了,点了下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苏雪音暗自笑了,阿枫被他那么调侃,不紧张不尴尬,淡然地反唇相讥,这花寒衣,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别人喊他花弟弟,看来他真是碰上对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