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之恒看对方是一个年纪不大的青年, 穿着白t恤配工装裤,气质透露出毛躁,彻底是一副片场新人的模样,便知道对方这是未核实好名单,找错了人。也或许因为对方要接应的只是一个小角色而已,这个剧组就没有认真对待。他将自己的胳膊从对方的手中抽了出来,好脾气地说:“不好意思,我目前的行程中并没有拍戏这一项, 你应该是找错人了。”那青年狐疑地上下扫了眼淮之恒。他刚才来得匆忙,只注意到那宽阔的背影和挺拔的身材, 与需要的角色相契合, 却没看到脸……他小心翼翼地询问:“那个……不好意思啊, 你是李俊吗?”“不,我姓叶,名叫叶逸轩。”淮之恒温和地看着青年。那青年发现自己找错了人, 顿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打扰到叶先生真是不好意思!还请不要计较!我刚才太匆忙了!”“没关系没关系,谁都有着急的时候,那么我先失陪了。”淮之恒刚转过身,那青年的电话拜年响了,他见上面的对象正是李俊的经纪人,立刻接了起来:“张先生啊, 李俊人呢?”“……什么!出车祸手脚骨折!那你们能给我安排其他人来吗, 我们这儿很急立刻就要……什么?都有工作了?!”青年急得面色惨白,“那我们剧组怎么办啊!你们总得帮我们一把啊, 我们本来就小剧组没什么钱……什么?爱莫能助……这、喂,喂!”青年揉了揉头发,横店这边寸土寸金,他们剧组小,预算根本不够,浪费一秒钟都得想方设法补救。见对面显然已经管不上他们剧组了,青年只得病急乱投医地在旅馆大厅搜罗起来。“哎!那位先生,请等一下!”青年看着淮之恒走进电梯内已经按下按钮,脚下生风地就往电梯门的方向冲。此时电梯已经就要关上,却是突然有一双手夹了进来,一个人狠狠地就这电梯门撞了一下。那电梯“叮”地一声,重新将门打开。青年气喘吁吁地赶在最后一刻冲上了电梯,刚要开口请求,便对上一个严肃的目光。淮之恒指着张贴在电梯内的安全准则:“你这样很危险!就算有急事,也请将自己的人生安全摆在首要位置。按照一台电梯的咬合力,如果你的手卡在那里,很可能会卡断的。”那青年显然也是知道刚才的举动过于出格,讪讪地接受了淮之恒的教育:“对不起啊,我刚才也是太急了,一时间没顾得上。”毛躁青年脑袋里不禁浮现出自己的手真被卡断后,那血肉模糊白骨森森的场面,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淮之恒见状,便知道对方显然是知晓了事情的严重性,便缓声道:“是有什么事来找我吗?”“啊!是这样的,我想问先生有没有兴趣来演我们剧组的一个重要角色,是男三的戏份!如果可以的话待会儿有空能和我回一趟剧组吗,我觉得先生你非常合适!”电梯停靠在淮之恒预定的五楼。由于现在是八月份,处于旅游的旺季,淮之恒的这个房间的位置并不好,与电梯离得很近,但他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个问题,能够约到房间已经很不错了。“可以等我将行李先放好再与你细谈吗?”淮之恒提着行李箱用房卡开了门,青年似乎生怕淮之恒跑掉,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屁股后,顺便带上了房门。他又不是一个高咖位的明星,竟然也会被这么热切地邀请去拍戏。演技和医术不同,他的医术被忘得只剩下常人掌握的基础知识,连对草药的敏锐触觉也钝化了。但演技不同,虽然被封印,但一个人活在世上,便无时无刻不在演戏,更别说淮之恒还保持着过往记忆……也即是说,他的演技水准其实保持在中级的水准,对于情绪和表情的把控没有问题。因此淮之恒不会出现演技方面的问题。当然削弱也是很明显的,比如他在戏场中的经验忘了个七七八八,对镜头的感觉弱化,达不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仅仅是演技天赋不错。“抱歉,我目前对贵剧组全无了解,可否请你简要地进行说明?”淮之恒说。“啊、哦!”青年拍了拍自己的头,这才发觉自己刚才一直在自说自话,“我是‘魅妖行剧组’的场务吕文豪……对了,我手机里有几小段原片,然后我还包里还放着剧本,本来是想交给原定的李俊的。请您看一下!”淮之恒搜索了一下“魅妖行”的相关信息,原著是一本走出版路线的小说。不过出版业现在是夕阳行业,因此这本书人气并不高,不过评价却很不错。吕文豪的手机里开始播放一个十几秒的视频:一位女子伸出纤纤玉足在莲花池内,踝处用红线系一枚铜铃,镜头向上,水波的光影浮动,白纱飞扬,雾气蒸腾。清丽的女子迷离地望着水面,似有所觉地侧首,明眸如醉,情痴不已:“可是回来了?”这个视频播放完毕后,自动播放下一个:烟雾缭绕的空楼,依然是那位白衣女子,苍白如鬼,仿佛被伤透了芳心,青丝遮住了她的半张脸,独留下一双水光潋滟的双眸。看完这两段视频后,淮之恒承认电影的画面很美。区别于现在高饱和色的电视剧和低成本电影,这个剧组用心将“美”做到极致,道具精细,画面绮丽,色彩光影的变换恰到好处,如梦似幻,每一帧都释放着魅惑的妖气。虽然很用心,但是原身的记忆中也好、剧情中也好,都没有出现过这部电影。淮之恒粗粗地翻阅了剧本,剧情其实并不难理解,讲的是三男两女的感情纠葛,台词保留着一种古韵,在女主的台词中还有点戏曲的片段。在这段时间内,吕文豪没有出声打扰,只是用希冀的眼神看着他。无他,他们剧组因为主演这一变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摄影器材是借的,演员都是他们精心挑选的有演技有颜值但不红的类型,如今因为早已经说好的李俊无法出演,他们整个剧组都可能完蛋。二十分钟后,淮之恒对这部电影感觉满意,便说:“不如你先带我去你们剧组看看吧。”这个意思便是他已经答应了。吕文豪大喜过望,热情地说:“那现在就走吧!我们剧组离这里不远的,十几分钟就走到了!”见对方急切,淮之恒也没有推三阻四,直接被拖到了剧组。相比于其他剧组,魅妖行剧组的确是明面上的穷!大片的棚景,还有丢在地上的一次性小道具,整个剧组的工作人员也少得可怜,仅仅十余人而已。两人赶到的时候,青年导演刚将男女主的戏份拍完,待看到淮之恒便怒气冲冲地上前质问:“你怎么迟到了!你知不知道……”吕文豪连忙用手堵上导演的嘴,手脚并用地将他拖到另一边。“你干什么!”“那个……阿威啊,这不是李俊。李俊刚才在路上出了车祸,手脚骨折现在躺在医院里,这位先生是我刚好碰到所以请过来帮忙的……”申威眼前一黑:“你疯了!竟然找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过来演戏!”他说着往淮之恒的位置看了看,淮之恒注意到他的视线,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申威勾着吕文豪的脖子说:“演技什么的暂且不提,他看上去很贵啊!你确定我们这点资金出得起片酬吗!”吕文豪嗫嚅着嘴唇说:“这个嘛……应该可以商量的吧?叶先生很亲切,人很好啊,我们先去问问看吧?”申威狠狠地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这回可能真的要完了……他家境殷实,但拍一部电影的成本需求很大,若想拍好就得去拉投资……结果最大的投资方事中后悔撤资,本就紧巴巴的剧组就更可怜了。他现在是拼着一口气四处找人借钱才能继续拍下去的,而李俊的意外对他们这个小剧组而言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好意思,先生也看到我们剧组的情况了……”“是很棒的剧组,大家都在拼命工作,是为了梦想吧?电影拍出来的成果也很喜人。”淮之恒笑着说。申威苦笑:“吕文豪那小子给你看过片段了啊。谢谢叶先生的夸奖,刚才对你吼了一句真是不好意思。请问叶先生是演员吗?”“算是吧,还是个廉价的新人,不过就演技而言,个人认为不是新手级。”淮之恒半开玩笑的自信发言让申威笑了,而这时候对方才细细打量起眼前的意外之客。刚才他心态着急所以没在第一时间注意淮之恒的脸,但端看这俊朗的五官和含情的眉眼,真是比原来看好的李俊更符合角色。李俊的颜值只能说是中等,申威原本打算化妆掩盖其颜值上的缺陷,但若是换成淮之恒,即便是素颜也可以出镜,即便淮之恒是个花瓶放着也好看啊!毕竟他们电影本来就讲究“美”字。问题就是,淮之恒看着太贵了!“那个……我们也不奢求你的演技,主要还是一点,我们能给你的报酬很低……”申威硬着头皮,大不了删减些男三的台词和原本戏份,换上些优美的不需要演技的镜头,只要剧情依然能保持原定的流畅就好。“片酬只有五万块……对了,主演还可以拿到百分之一票房收入。”主演总共就五个人,申威并不太看好自己的小成本电影,要求很低,只要上映后能回本就好了!“可以接受。”淮之恒觉得申威是个人才,若是埋没了未免太过可惜。“真的?那太好了!请问你现在就能拍吗?实不相瞒,再过一星期我们这儿的租期就到了……”所以申威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淮之恒此时身体并不疲惫,便说:“我需要熟悉一下台词,请问我需要拍的第一幕是什么。”申威:“是叶逸轩叶先生吧?虽然你的皮肤很好,不过为了更上镜还得化一下妆,另外麻烦换一下戏服。如果觉得台词哪里太长了记不下来,我们就删!第一幕是道士和书生相遇的戏。”《魅妖行》根据传说改编,讲述的是一青一白两蛇妖为了渡破情关得道成仙而进入红尘中历练,白蛇与一位名叫许贤的书生相恋,青蛇则与一个不通□□的和尚玄海纠缠,而道士月宫则或多或少地陷入到四人的感情漩涡中,但又没有沉沦其中,起着穿针引线的作用。白蛇与许贤相恋后育有一子,可许贤被玄海剃度出家,白蛇为救恋人被镇压。青蛇感慨人间无情黯然神伤地离去,而玄海通晓男女之情后大彻大悟立地成佛,道士月宫则将白蛇之子抚养成人。这个传说的本体是耳熟能详的悲剧之恋,但《魅妖行》显然又加了许多东西。比如蛇妖不通人事因此保留着妖性,在剧情一开头便有耳鬓厮磨的暧昧画面,其实如果是两条蛇来做这是再正常不过,但换做两个美女就让人浮想联翩。又比如许贤撞破月宫沐浴却心中悸动,玄海为了体验情爱之事也主动与月宫亲热。情、欲、爱、色纠缠碰撞,交织出一段缠绵悱恻的故事,不仅探讨了人与妖跨种族的感情,还有男女、同性之间暧昧朦胧的情感。而如果上映的话,肯定会删去一些片段。比如玄海被青蛇勾引以及主动与月宫亲热的画面。不过说起来,玄海这一角色便带着禁忌的意味。淮之恒一边化妆一边看台词本。那化妆的年轻妹子脸红心跳不已,一边赞扬他帅气,又一边称赞他认真,淮之恒对此笑着接受,不时回应一句。当他换上戏服出来后,霎时间便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许贤是眉目如画的温柔书生,玄海是剑眉星目的禁欲和尚,而月宫便是器宇轩昂的神秘道士。月宫这个角色并不如名字那般清冷绝尘,他是传统影视剧中放荡不羁而野性的道士人设。淮之恒背着一柄逼真的道具大剑,长发简单地扎成一个马尾,深蓝色的长袍简单地披在身上,略显凌乱,但胸前敞开的领口露出一小片结实的胸肌。很帅!在化妆后飞扬的眉目顿时令他有别于世间的任何人。他就像一缕风,没有什么事能够拘束住他。“很好!这个形象已经完美到超出了我原本的想想!”申威重重地鼓起了掌,于此同时在场的其他人也跟着鼓了起来。申威接着对淮之恒介绍了剧组的几位主演:“不过目前饰演白蛇的路流云这两天有其他工作,到时候仅有一场你们的对戏在外景拍。”……浓重的云彻底阻挡了阳光,风吹起了街上的灰尘,有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气势。一双长腿跨到了浅灰色的砖石上,镜头缓缓向上,最终月宫英朗的真容完全出现在众人眼前,他嘴唇翕动,低沉性感的嗓音似笑非笑地吐出一个字。“妖?”正在此时,前面走过一个文弱书生,正路过月宫眼前,因为走得急就被一块石头绊倒。月宫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许贤的腰,看向他的目光带着一丝深意。“没事吧?”饰演许贤的演员怔愣片刻,不过这一丝怔愣恰到好处。原本他该自己站起来的,待顺势被扶起来后急忙从月宫的怀中退了出去,抚了抚微红的脸,拱手说:“多谢这位道长相助。”“举手之劳而已。这位公子可是知道何处有旅店?”月宫摊手说,“眼看风雨欲来,在下找了许久也未找到旅店。”“那不若道长来在下家中暂住一宿,权当刚才帮助在下的谢礼。”月宫:“那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第一幕结束后,申威没有在意两人没完全按照剧本出演,因为现在的状态已经很完美。两人又按着这一状态,补拍了几个不同的角度才算完成。不过淮之恒一上来便能一条过,还真是令所有人都惊喜了一瞬。长得帅又演技在线,他们这一回可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淮之恒展现出来的演技已经能够省下剧组好多钱了!申威便紧接着开始下一幕,两人一同进入白家的宅邸,然后月宫盯着宅子旁白纱浮动的荷花池,露出了然的眼神,无声地勾了勾唇角。一切都很顺利,不过在对话的剧情中,淮之恒有些时候没能站在一个好的位置上,便重拍一次,但这些问题往往是申威提到后,便立刻能够改正的。而剧情的小高/潮便是月宫的沐浴戏。英俊帅气的青年自然地解开衣物,一点点探入池水之中,手捧池水抚过面价沾湿黑发,硬朗的眉目都在这朦胧的雾气之中柔和下来。镜头从一双长腿转移到背部,再到胸口和腹部,全都是大特写,完美诠释了男性的性感。当然在拍摄的时候,淮之恒肯定是穿着泳裤的。彼时月宫已经宽衣入浴,许贤正为他送上新衣物,见到这活色生香的一幕不由出神。月宫仿佛没有察觉许贤的怪异,将他的整个人都拉到荷花池之中。“水温正好,不若许贤弟与为兄一同沐浴?”许贤比月宫矮了一寸,此时便被完全搂在怀中,他犹豫了一瞬,眸中升起丝丝缕缕的欲念:“那贤弟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一英朗一俊秀的两个男子共同沐浴也是十分养眼,现场的女性员工手捧心口目瞪口呆,险些连口水都流下来。而申威则是暗叹一声:这绝对能成!由于每一个片段都得来回拍个好几遍才能将最好的角度剪辑出来,淮之恒就在这温热的水里拍了一个半小时。现在是夏天的夜晚,天气还热着,和其他人比起来,他们两个在水中泡凉的最是幸运。《魅妖行》的大段戏份都在晚上。等拍完这段尽显暧昧的戏份出来后,许贤的演员缪石已经能够淡定地面对淮之恒了,但还是有生以来头一次纠结自己的性向。顺带着,淮之恒便将他在这段电影中第二重要的戏也给拍了。金碧堂皇的佛室之内,被摆在正中央的正是欢喜自在天。佛像高高在上地端详着下方的两位男子,无悲无喜,却仿佛又在无言催促着。去吧,去吧,爱恨嗔痴皆为佛。玄海对月宫说:“道士,你可知如何是佛?”“佛?那与我何干,不若问问你自己。你现在想的事情,也是佛。”玄海目光灼灼:“你可愿祝我参悟佛道?”“哈哈哈——在下不在意帮你这个小忙!”月宫大笑三声,话音刚落,玄海便褪去身上的僧袍,但他犹豫了一席,还是将袈裟披在背后。玄海的演员为了演好这来之不易的角色,毅然决然地剃掉了头发,他的演出更是无比真实,彻底投入到角色的内心世界。此时,一个僧侣,在诱惑着一个道士,这场面真是荒唐无比!可无论是僧侣还是道士,那俊美无俦的容貌,都令人心驰神往。玄海学着青蛇的姿态,与月宫耳鬓厮磨,嘴唇在对方的耳垂轻咬着。他修长的双腿勾在月宫的身上,一点点褪去对方上半身的衣物,两人的肌肤紧密相贴着。曾经他与青蛇打赌,赌自己的佛性是否坚定,可当他的身体有了异样的反应后,他恼怒无比,却又暗暗忏悔,自己佛心不定,缺乏磨砺。但今日,当他对月宫做出同样的事情后,他的身体依然产生了熟悉的异样反应。玄海正欲停下,月宫却哼笑一声,傲然道:“感受到了吗,这是佛!”“你说……这是佛?”玄海喃喃自语,双目迷茫。“何谓佛性,无非谓众生觉悟之性。若是无看、无听、无闻、无尝、无触、无觉,自会迷茫。世间万物一切皆有定法,你自己都不知道,便为何拘着别人,最后作茧自缚。”月宫拉住玄海的手往自己的身下探去,喘着粗气说:“玄海,今日便是你让帮忙的,接下来的事,你可得受着,这会让你知道,何谓佛。”光影变换之中,两个英俊的男子四肢纠缠,原本披在玄海背后的袈裟被月宫解开,瘫在地上。月宫将玄海压在身下,在对方的耳边轻声说:“这袈裟,不过是一种象征而已,你心中若无它,何苦系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