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发现他原来是因为不耐痛,用力稍重了就会肿起,红透。几日不消那印子。云鸳才觉察自己冤了陆青乔。好不后悔。她竟是从未听过他有过一句解释,和不满。被埋怨嫌弃娇气了,大不了就是咬着唇转着泪,不再多说一句疼。云鸳想到这个,眼里转起了泪,靠在陆廷骁的肩头上,小鸟依人的窝着。陆老太爷识趣的离开,去了书房。阿九也跟了出去,两步三回头的看陆青乔。“廷骁。”她通心于他:“你说,乔儿为什么这般命不好,天生是个怕痛的人,却偏偏让圣元致心脏痛了那么久。他可是比常人难熬多少倍?”一串串的泪洇湿了陆廷骁的衣服。“夫人,切莫难过了。这不,都已经不会痛了,过去了。”他搂紧了她通心而回,面色上诸多的隐忍,陆青乔心痛大作时的景象历历在目。云鸳环住他的脖颈,将娇小的身躯贴紧,哭的更甚,通心而语:“心脏是不痛了。可他最怕什么,你也知道,他最怕一个人独处,却又偏偏总把自己与我们隔开,他担心我们担心他。这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他念着离儿,却又不说,整日揣着那念儿反复的看。还有昆山带回来的兔子,阿九说,乔儿抱着它能发呆一整夜。”陆廷骁想叹气,又怕扰了陆青乔,压了回去:“是啊,离儿总共回来五次,每次带回来的东西,除了那菇灵不能保存,其他的乔儿各个都稀罕的紧。那盆赤色白花,至今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被他养在书房,照顾的很好。还有那支毛笔,乔儿藏在盒子里,从来不用。”陆青乔的身体忽然剧烈的抖了一下,更加用力的环紧了双膝。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带着软糯的哭腔,听着真是委屈。这是做了什么伤心的梦了。不是有关陆青离就是有关蒲风别。除了这两个人还有谁?云鸳真是觉得心里针扎似得疼:“你说乔儿打小因为他的身份,交不到朋友,后来因心痛与世隔绝,常年的孤独得让他多难受?他心里许是盼望极了有个人陪他说说体己话,有个人可以伴着他。离儿做不到,可蒲风别做到了。乔儿把孤寂的一颗心毫不保留的丢给了他。时也命也,孽也缘也,怎么就这么巧。害他之人,却也是救他之人。”“天定吧,许是天定如此。”“怎么乔儿怕什么,偏偏就给他什么!怕痛,就痛了千年之久。怕静,怕无人陪,就生生的不给他身边安排人,你看这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却又是个这般结果。自己嚷着要取了记忆。----txt909.cc----更新快,无防盗上---”“他不知砂鳞未重生,这样做,为的是心里好受。”“你这个做爹的,忍心吗?想想咱们两个之前是怎么过来的?”“可我爹的身子情绪,我也是要思虑的,夫人,容我缓一缓。”云鸳不再与他通心对话。只是无声落泪。陆廷骁也不知该如何哄她,就一下一下轻轻的抚着她的背。眼里慈爱怜怜的看着愈发不安稳的陆青乔。此时正是正午,有丫鬟前来请他们去用膳。陆府规矩不多,却唯有一点,须人人遵行,那就是言轻身稳。所以这丫鬟来时,并无什么太大声响,瞧见陆青乔在床上,也不知是什么情况,就更加慢着轻着给二人扣礼,未敢言语。陆廷骁二人何来的心思吃得下饭。通心吩咐她:“将午膳送至我爹书房,叫厨房里随时侯着人,等二公子醒了,需得及时的送些吃食来。”本是仙族无需怎么吃东西。不过是这一家人一天到晚也就倚着这午膳时分,聚在一起,像个人家的样子。那桌子上,大多也就是个汤羹粥水的。偶尔,晚上会端着些水果茶点去凭澜苑一起赏赏花。那丫鬟低头扣礼,十分谨慎的退了出去。云鸳有些乏了,就这么将重心靠在了陆廷骁身上,耳边轻柔一句:“我想睡一会。”陆廷骁点头,微微压身,将她抱起来,眼里爱意充盈。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其实他也是疲乏的很,这些个日子,哪天得以消停了。身体力行都耗费了许多。看着渐渐沉睡的云鸳,也闭上眼睛,稍作休息。黄昏稀薄的时候,陆廷骁二人被不明显的抽泣声影响,醒了过来。见陆青乔极速的浑身颤栗,身上衣衫透湿,出了许多的汗。两人忙站起身,走近床边。“不要!”一声惊喊,陆青乔猛然抬起头,双眸瞳孔大张,脸色蜡黄无光,碎发凌乱,汗水滴滴的淌着。“乔儿,又做了噩梦了?”云鸳的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眼睛微微的肿着。“娘!”陆青乔一直紧紧环着双膝的手臂,已经麻的不敢有任何动作:“大哥不理我了!他跟蒲风别一起去了繁水居,说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不理乔儿了,他们都不理我了,不停的说着,你是谁,我不认得你,休要与我纠缠。娘,娘,连大哥都不理我了!”接着是陆青乔从来未有过的悲声痛哭。这个哭着睡着又哭着醒来的人,那一声声的绝望悲恸,引得陆廷骁二人都伤心起来。“离儿他不会不理的你的,乔儿,这是梦,现在梦醒了,梦醒了!孩子!”云鸳说的话都是哆嗦的。“唉!”这叹,陆廷骁终于是叹了出来。“我的好孩子啊,怎么就这般命运坎坷。”“乔儿,你无需取了记忆,娘跟你说,蒲风别…”“鸳儿!”一声怒喝:“你们夫妻是嫌我的孙儿还不够惨吗?这记忆必须抽取!别的什么事,我不多管,可这事,必须依着我!”大步跨进来的陆老太爷语气容不得半点商量。他身后站着似是觉得做错事的阿九,微微吐了吐舌头。他一直在陆老太爷房间不远处徘徊,他担心公子的情况,听见这房里有声音,就去禀了他。“爹,您别生气,我们都听您的。”陆廷骁有些欲言又止,可瞧了瞧情绪极其不稳的陆青乔,又是叹了一口气。云鸳埋怨的看着阿九,当着老太爷的面,又不好开口说他什么。一直念叨着‘不要,不要不理我’的陆青乔似是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真实了。他这昏睡的十日里,一些让他惧怕的梦总是不停,梦见蒲风别不仅仅被挖了鳞,还被剜了心,被漾骨鞭打到魂飞魄散。梦见大哥陆青离就在眼前,却抓不到,也听不见他说话。梦见自己不管怎么样,都出不来死契封结,怎么都救不了蒲风别,看着他一点一点的消失在自己眼前,无能为力,痛彻心扉。梦见陆青离拿着杏子对他招手,跑过去却空无一人…现在不管他睁着眼还是闭着眼,脑子里都是这两个人不是死了,就是不见了。陆青乔溃然到了快要疯狂,不断的喊着,不要不要,我不要!!狠狠地将自己的头发拽下来许多,那病倦美态的脸侧,丝丝血水混着汗水流下,惊坏了陆家人!“乔儿!!”“公子!!”“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抽了他的记忆!”陆老太爷急红了眼!端起一道法灵将陆青乔击晕,防他再伤害自己。“爹!告诉乔儿,蒲风别没有忘了他,他就不会这样难过了!”陆廷骁恳求。“我绝不允许!”陆老太爷气极:“就冲着蒲风别放出来圣元之事,他就是乔儿的仇人!你们夫妻究竟是怎么想的,大度,也要大度到对的地方!这是你们的儿子吗?我看蒲风别倒是像你们的儿子!处处为了他着想!你们不想乔儿过上好日子,我这个做爷爷的想!”他靠近床边,抬手运真气:“我现在要取他记忆!你们两个最好是紧着精神给我护好了他!”云鸳极其不情愿,祈求的看着陆廷骁。“爹,再容两天,乔儿身体还弱。”“我是你爹,你是他爹!你我皆知为人父是何,怎么,再让他这般熬受几日,他身子就好了?莫要再与我讲什么,速速出法灵护他!”陆老太爷回头看着云鸳:“鸳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想我当年为你和廷骁之事,不顾白狐族众多长辈劝阻,极力成全你们二人。而今却横加拦着乔儿跟蒲风别。”云鸳低头,默认。“我今日,把话说明白。一是祖训不可违背。二是,我瞧不得一个害了乔儿之人将来会在我眼前晃荡,我一看到蒲风别就会想到乔儿原本是个会撒娇,会大笑,会逗人开心的孩子,却因不完整圣元生生变成了一个凡事不语,苦痛不说,强颜欢笑的任人拿捏的性子!他本该活的无忧无虑,半点委屈痛苦都不会捱受!他应该是风光无限,万人尊着,事事做起来都是出挑无极的!一个仙资自成,灵正修高的孩子,他被蒲风别随便的一个「好心」害成了什么样?他才十八岁!往后的日子还很长,他绝对不可以这样带着痛苦和内心深处的恐惧活一辈子!”一番话说的陆廷骁和云鸳心里真是百转千回,愁肠百结。这字字句句,哪句不对了?他们又怎么会不曾怨过蒲风别。可对他的怨远远不及对乔儿的爱,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心一身不留余地的扎进了蒲风别心里,抽离不开,舍弃不掉,也知道蒲风别砸了潭水不过是一时心善,绝非有意为了加害陆青乔而为之,他们便动了恻隐之心,选择原谅。选择尊重陆青乔这一千八百年来从未给自己做过什么主的事。他选择了蒲风别,做爹娘的不想拦着。他们知道,乔儿死了许久的心,暗淡了许久的眸子,被蒲风别全然复燃了。有什么事会比看着自己孩子幸福还值得努力的事?两个本就历经过情痛之苦好不容易走到一起的人,自然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在情路上有任何的不顺畅。哪怕这个从小耳濡目染受陆老太爷影响的陆廷骁,把祖训作为根深蒂固不可动摇的东西,却因疼爱自己经年熬受苦痛不堪的儿子,同意改了赤蓝狐合并,愿意尝试改改不可与外族通婚之祖训。陆廷骁握着云鸳的肩膀,点点头:“取了就取了。”后一句通心而语:“两人若是有缘,这记忆,碍不得什么事。”云鸳仍是有些不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