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秋荻坐上回七星塘的马车,从车内的帘子下,探头看向重新漆过的门和重写的“明玉楼”匾额。
等明年元宵,这宅邸的围墙也会被粉刷一新,门前会高挂两挂大红灯笼,内中烛火能照亮一方天地。
这里既是女孩子的避风港,也是她慕容秋荻起势的地方。
江南七星塘,慕容山庄。
慕容秋荻刚被大管家领到祠堂,就被慕容庄主呵斥地跪在三层慕容牌位下。
慕容夫人担忧女儿挨打,带丫鬟追过来,留在在祠堂外不停地抹泪。
雀儿候着大小姐出来,就陪在慕容夫人的身边。
她是十分不懂夫人为什么哭?
【慕容家的女人不进祠堂。现在大小姐可以进去跪在牌位下,这说明慕容庄主认可大小姐。将来,大小姐也是掌家的小姐。】
慕容庄主见女儿听话的跪下,还有点诧异。论起内力来,他可不是这小丫头的对手啊。既然她能服软,那就先让她跪着。
他转身出门,就拉着慕容夫人,软语哄她回去。
傍晚,残阳如画时,慕容庄主再次来到祠堂,瞧女儿的身姿依然跪的笔挺,满意之下,仍是“哼”了一声。他面无好色,沉声道:“你说出门看看,我依了你。可你倒好,跑去青楼。你还记得你是个女儿家吗?还记得要嫁人吗?”
这个慕容秋荻不能忍了。她甘心跪在这里就是因为慕容正打破了祖宗家法,肯让她进祠堂跪。
所以,她直接不客气道:“爹,你都让我跪进祠堂了,还让我嫁人?”
嘶……慕容庄主气得倒仰。他深吸口气,肃正表情道:“你把你的嫁妆银子都花完,还想嫁人啊,做梦呢。”
说完就见女儿挪姿势,他赶紧道:“你干什么,跪好了。”
慕容秋荻直接起身,一拂裙摆,朝一溜排的长明烛走去。只见她双手伸开,浑身气劲一放。
长明烛火如同一排无根之火般,在空中一旋后,随慕容秋荻内力的流导,又回到灯烛上。
慕容庄主被小惊了下,随后大喜,高兴道:“好好好,你不堕我慕容家三百年名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如此谙熟,好好好啊,太好了。”
他疾步上前,朝祖宗排位就是一记长揖。
这当口,他压住心底泛上眼的激动泪意,起身后又是凤眼怒瞪,朝慕容秋荻呵道:“跪好。”
“为什么?”慕容秋荻不解了。
“我慕容家哪里只这一项绝技,慕容家的轻功,剑法呢?”慕容庄主面色沉沉道。
慕容秋荻眸光流转,暗呵了声。
【这便宜爹还玩这套激将法。】
她咬了咬牙,接过一旁作壁上观的慕容管家应时递来的三尺青锋。
一个燕鹞翻身,出了祭祠。临空时,她在空中一记燕子连环踢,而后出剑横扫。
剑锋所过之处,空气如被吸尽,舜华间又如剑刃般被激射而出,直接斩向祭祠墙角下得一排几十年的松柏。
慕容庄主眼中惊艳连连,看完女儿的剑法,却忍不住唉声叹气。
“老爷,您这是何故叹气?”慕容管家捧场问道。
慕容庄主看着女儿一脸不在意的神色,无奈道:“谢家剑法精妙无双,除谢二公子谢晓宇外,还有三少爷谢晓峰。如今虽看不出谢三少的剑法厉害程度,但传闻他的资质是百年来的谢家天才。听闻他日日习剑,剑不离身。被人称天才,他还能如此勤奋上进啊……”
慕容庄主直接看向女儿,大叹口气:“我荻儿天分奇高,却志不在此道,你说我说我……哎……”
慕容秋荻眨眨眼,这算是每个爹妈眼里有个别人家的孩子呢,还是这便宜爹这么爱演,还演个不停?
她凝眸看向祠堂墙角的百年松柏,冷嘲道:“谢三少日后练成天下无双的剑法又如何?将来找他拼命得肯定不少。
他为保神剑山庄名声还不得天天打架杀人。我又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慕容庄主忍不住瞪她。【这法子不管用了?】
慕容管家垂手而立,面色淡定,仿若整个人不存在般。
“爹也不是这样的人啊,偏要争天下第一家的名声。何必呢?”慕容秋荻直接反怼回去。
她是看出来了。【起先慕容正是碍于祖制,得要男孩习剑夺回第一的名声。事实上,慕容正本身对男女的看法不是很大。
说到底,他还是为祖宗的面子、三百年的世家名声。在他的心目中,这些比性别重要得多。
但是,实际上慕容正不是那样的人。从他对慕容夫人的态度上窥这个男人的内心,还是很真的人。而他这样做,全是他身后那三排满满当当的排位作祟,而不得不为。】
坏的传承,真得是害人不浅。
“哼,”慕容庄主气呼呼道,“我慕容家可以不争天下第一剑的金字招牌,但当年同太/祖皇帝抵抗蒙古人,我慕容家也出了力,弟子也是抛头颅洒过热血、马革裹尸。凭什么不给我们天下第一家的匾额?他们的牺牲难道不该被正名?”
“咳咳,”慕容管家赶紧轻咳,“老爷慎言。”
慕容庄主气得一甩袖,朝京师方向拱手,高声却暗含悲愤道:“太/祖圣明。”
“爹,”慕容秋荻刚建起的映象立马被他这一溜行为给推翻。她跳到慕容正的身旁,轻声说,“我发现扬州府太守偷偷在收银放利。”
慕容庄主满腔激愤,被这个不争口气的女儿气得直接抬掌打去。
慕容秋荻神色一整,反手就是一掌迎上。
大掌对小手,逼得慕容庄主退至祠堂门槛,脚跟抵上门槛才收住势,而门槛受力裂了条缝。
慕容秋荻见势,撤掌收力。
然而,慕容正导过来的还施彼身的内劲在体内流窜。她只能反手卸力,打向那一排松柏。
顷刻间,那排雪松稀里哗啦折倒在地。
雀儿“啊”得一声叫,赶紧躲到慕容大管家的身后。
慕容大管家也是眨眨眼,脑子里第一反应是“幸好因为风水问题,怕松柏太高遮掩祠堂正气。这些树每三十年一换,而且常年修剪……没砸到祠堂正屋。”
慕容秋荻的心抖了抖,抬脚就想要溜。
慕容庄主刚把右手背在身后,左手虚掩轻咳了声,就听到哗啦声。他瞧这场面,声带卡壳,直接呆好半响,才把下巴合上。
一张脸上忽黑忽白,好似调色盘。
但见那倒下的一排雪松的断口痕迹平整顺滑……竟然是被刚才的剑势和内劲齐断……他眨眨眼,呆呆地看向身量不过到胸口的女儿……被整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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