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从墓道中吹过。这股风透着凉意,轻易便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龚世昌眯起眼他尚在努力的思考那是什么,一道光芒已朝那方照去。是肖宸。不断用左手抚摸着雪狮染水般的毛发,他右手正举着手电筒。黑黝黝的墓道,顿时被照亮。等那些边缘反射着微光、蠕动着的长条物,终于暴露在灯光下,众人顿时吓得连连后退几步。那那些是蛇?!并非什么箭矢,而是蠕动着的活物!嘶声萦绕在耳边,看到花花绿绿的蛇体后,场内骤然一寂,随后是绵延不绝的讨论声。为什么是蛇?破洞而出时,这些蛇群是如此来势汹汹,才有人误以为是箭矢;如今的它们像被卸去了半条命,连直起身子都做不到,只有一双三角眼还透露着凶狠阴邪们会花费这么多功夫,豢养这么一群蛇吗。有大师小声议论,只是声音中带了些不确定:真不寻常都是些什么蛇啊?疑问层出不穷。众人忌惮间,一道年轻的身影却不知不觉走近。是竹叶青蛇。蹲下身,等看清地上躺着的是什么,肖宸眯起眼,手向前探去:毒性算不上剧烈。不过意识到有活物临近,三角形的脑袋迅速直起,往肖宸手上扑来!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间,肖宸却丝毫未动。那只冲到一半的蛇,却像受到某种压制,猛的扑回地上。这些蛇,身上已经有淡淡的灵气没留意刚才的插曲,肖宸抚向蛇头,自顾自沉吟:恐怕都要开心智了。然而却敢攻击你。小鸟叽喳道。啄了啄雪狮的毛,它泄愤式似的衔起一束发丝:这也太不正常了吧?你不是最招这些东西喜欢了么?的确不正常。感到奇怪的,并不止小鸟一个。一旁,徐老爷子迟疑的上前几步:谁会在墓穴里豢养这么多不致命的毒蛇?而且,还都是身上带灵气的。都要修炼成型了,它们还能如此轻易的被逮住?龚世昌惊魂未定,又往后退了几步:除非是被人下了什么迷魂药又或者,它们是自愿来的?此言一出,空气顿时冷了几分。见众人眼神诧异,意识到话有歧义,龚大师赶紧摆手解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比如说,它们会不会就正好住在墓穴里还正好住在别人的机关里?徐老爷子发出嗤笑:得了吧,这事儿概率有多小。龚世昌讪讪住嘴,干脆错开眼,往肖宸那方望去。被压制住后,这些蛇便暂时没有了攻击意向。它们只是在地上缩成一团,尾巴时不时抽搐,泛着冷光的眸扫来扫去。一有会动的物体靠近,这群蛇便做出攻击姿态;只是脑袋晃来晃去,又咬不太准。就好像,正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连脑子都不太清醒了肖宸陷入沉思。龚世昌终于慢慢回过神作为离肖宸最近的大师,他虽吓得两腿发软,还是没忘了礼数:肖大师,谢谢你救了我这些蛇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身上并无异常,却直不起脑袋,只有嘴巴还会咬人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龚世昌沉思片刻:莫非,是关太久,被饿脱相了?肖宸还未说话,徐老爷子已经无语的瞥了老友一眼他倒从未发现,自己这位朋友的联想能力还挺强:这些蛇虽然鳞片有过摩擦,但牙齿尖锐,哪像饿脱相的模样?龚世昌支支吾吾的:那它们如此无力,能是什么原因没注意身旁的争吵,肖宸抬起眼,望了筵青一眼。远远的,男人眼神落在他身上,像极了融化的寒冰强大的气势从男人身上散发出去,只有望向肖宸时还算温柔,筵青一动未动,手还虚虚伸在空中。又有蛇想进攻;筵青手指一动,已把那抹青色牢牢压在地上。别争了,是筵青。肖宸带笑的声音骤然响起。龚世昌猛然抬起头,便见年轻人眼眸微弯,正与人四目相对。背对着自己,男人似乎微微点了点头。一个眼神就能交流?意识到某种无法插足的氛围,龚世昌愣愣点头:哦,哦这种无言流淌的默契是怎么回事?但除了这个,也有其他无法解释的地方。没注意到龚大师的迟疑,肖宸手腕一动:就比如,谁会在墓穴留这么多的蛇;还有咔哒哒,几声脆响。一块泛着青苔的地砖,已经落入他的手中。正是突然飞到龚世昌脚下,才引起一串连锁反应的地砖!刚才不是猜测说,地砖底下藏了什么机关?好奇心驱使下,众人一时伸长脖子去看。然而出乎众人意料,地砖底下是一片实心,甚至爬了些青苔。这这能怎么动手脚??目睹到不可能的一幕,场内一时议论纷纷。肖宸并未动作,只仔细摸了摸连接处有些滑,仿佛沾满了雨水。触感称得上恶心,青年却没有犹豫,手指顺着青苔仔细摸索过去,直到沾满尘土。手电泛白的灯光间,一小片接近透明的白,正躺在青苔中央。眼一眯,肖宸伸出手,用指腹黏起那抹白色,仔细搓了搓。怎么会这样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龚世昌喃喃自语:莫非,刚才飞来的那块砖,真是我的错觉?亦或者,真的是踩错了什么证据都没有,由不得龚世昌不怀疑。不是。青年斩钉截铁。轻易便吸引了众人视线,肖宸伸出手,展示指腹上的那抹白:是这个。这是纸屑。肖宸笃定道:环境过于潮湿,才摩擦下来了这么一片。纸徐老爷子若有所思,最终眼神一亮:您是想说纸人。肖宸点了点头。这块地砖是实打实的石料做的,握在手里沉甸甸的,根本没什么做手脚的余地。只有砖与砖间薄如蝉翼的连接处,还能塞进什么极其轻薄的东西。就比如一张柔软的纸片。就是说,众目睽睽之下,是有纸人钻进去,驮起了这块石头龚世昌脸色变了又变。如果不是白泽出现,自己早就中招了:那,阴邪们应该就在近处!为了操控纸人,它们定不会走远即使这座墓穴不是大本营,纸人的出现,也能说明他们没找错地方!可是,它们会在哪儿众人一时激动起来,不由自主在室内逡巡。手电筒从左到右,一寸寸仔细扫过。肖宸却未动。揉了揉白泽求表扬般凑过来的脑袋,他满脸的若有所思。刚才这么多大师都聚集在此处,却没一人察觉到阴气。真的是阴邪所为吗?如果是,那这邪物的道行也太高了无人察觉到他的犹疑。滚滚前爪伸直,眼神湿漉漉的,试图从筵青怀里越狱;可惜,这点小动静,轻易就被压制住了。上前几步,筵青死死按住滚滚头顶:那边有东西。肖宸循声望去。昏暗的冥室中央,杨家家主杨璠正仰着头,似乎在观察着什么。片刻后,他突然开口:诸位快过来。众人寻声望去。和印象中的冥室不同,这里称得上是乱七八糟。不时有诡异的粘液在地上划过,同时能看见墙壁上经旧未修的蜘蛛丝。在角落处,肖宸甚至看到了几个茅草窝,也不知是修给谁住的这看起来,可不太像传说中的冥室。众人暗自泛起嘀咕,杨璠却没有留意,伸手一指:那是什么?那是众人抬头,随后一道爆发出惊呼:这个是壁画?肖宸也跟着抬起头。伴随着数道手电筒的光芒,三米高的室内终于被照亮。墙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彩色这些华丽而优雅的艺术品堆叠在一起,让人一眼就想沉迷于其中。白泽也赫然在列。只不过,画上的它,并不像平常那么平和。雪狮对面,正站着位身着道袍的对手;褪去往常的温顺,壁画中的雪狮栩栩如生,獠牙大开,还是第一次展现出生气的模样这幅画杨璠脸色微沉:我想,这记录的是,数百年前的那场妖人大战。那场大战么众人一时陷入沉吟。可是为什么这个墓穴里,会有妖人大战的壁画?已经有人察觉到了不对:莫非这些阴邪,还和大战有关了不成?不只是这样。有人迟疑道:先是墓道里的蛇,再是这幅壁画;而且,铁门也是被食铁兽解决的听闻此言,滚滚懵懂的抬起脑袋。肖宸伸手,压下那颗好奇的脑袋,顺便将圆耳朵搓得扁扁的:您想说什么?话中似有深意,由不得他不在意。这个,我并不是想怀疑妖兽啊。与肖宸视线相触,这人忙不迭移开目光:我就是觉得,有些怪。这壁画,似乎在赞许妖兽的立场。此言不虚。壁画透着暴戾和野性,加上奔嚎的动物与冰凉的人类尸体,无不昭示着执笔者的野性。场内有些微的骚动。打量片刻壁画,肖宸收回目光,侧步站在龇牙咧嘴的白泽身前:所以呢?那人迟疑道:而且,妖兽向来与我们关系不和,这次却主动提出帮忙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肖宸摇摇头。要是这话被小熊猫听到,尾巴非得气炸毛不可。话不能这么说啊。没几个人赞同他的猜测。徐老爷子就上前一步驳斥道:妖兽们不也受到了阴邪的骚扰?那只是一面之词。那人嘴硬道:况且,我们在杨家开会的时候,突然出现在大厅里的那只妖兽,要怎么解释?指的自然是千里迢迢跑来找茬,却不甚暴露原型的朱厌。会不会是为了监听我们的计划?那人眉眼微垂,脸庞在昏暗的壁灯下,只一片影影绰绰。得了吧。这种阴谋论,自然收到了徐老爷子的呵斥。他翻了个白眼:这可是盟友。如果想打听情报,它们为何不光明正大的来?可是那人似乎还有话想说,却被龚世昌不轻不重的怼了回去:别被带偏了。区区妖兽,哪里会驱使纸人?被联手回怼,那人却没半点收手的意思。他还想说什么,一道冰凉的声音却骤然响起:你想说,是妖兽在搞鬼?话中冰凉尤甚,由不得人不在意。那人忙不迭抬起头,瞬间撞进一双泛着寒意的瞳孔中。宛如万年未融的冰山,只一眼,那人就条件反射性的闭紧了嘴。筵青却没有就此罢休,稍往前走了几步:你可知,这队伍里就有异兽?如若担心,不如现在就滚出去,安心在外面坐好等待,如何?身后有冷风吹过。想到昏暗墓道间,躺了一地的毒蛇,那人猛地摇头拒绝:不、不用了!好了好了。见局势越来越紧绷,杨璠赶紧上前打圆场。筵青刚才的眼神,就像即将把人丢出山洞一样。身为领队人,他自然没法继续旁观:诸位别气。说不定,这壁画就是为了离间我们,才在不久前故意涂的呢。有对壁画有研究的大师吗?不如上来鉴定一下年限鉴定了也没用。肖宸突然开口。众人的目光霎时被吸引过去。身边围绕着诸多异兽,还是异兽公会和人类合作的牵线人;方才起风波时,就有人等着他表态。没想到年轻人如此沉得住气,直到现在才终于上前:即使测出来年代久远,也不能说明什么。万一是阴邪早就强占了妖兽巢穴,再将此处改造成墓穴的呢?说得有道理。冥室一时陷入静谧,杨璠也赞许般的点了点头。再说了。青年却话语未尽:说不定操纵纸人的幕后黑手,既不是阴邪,也不是妖兽。杨璠一愣。见青年似有所指,他稍微有些迟疑:肖大师这是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肖宸摇摇头,略带深意的望了他一眼:只是觉得奇怪罢了。眸中似有警告。杨璠不说话了。诡异的寂静弥漫间,最终还是杨宇芝跑出来打圆场:怎么都干站着?挠了挠头,他表情尴尬。一边是友人,一边是师父;被夹在中间,年轻人明显正左右为难:这里一共有三道门,不如我们先找找线索,看哪道是正确的?三道木门贴合在墙壁上,门上红漆斑驳,宛如野兽紧封的巨口。本就没多少时间,还要耗费在这座乱糟糟的冥室内,当即有人不太乐意:说不定三条路都是对的。不然,直接选择最简便的方法,我们兵分三路。收回眼神,杨璠沉吟片刻。现场的人数众多,有能力的大师更是多如牛毛;即使分头行动,也能保持极速推进。这一提议,当即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这几扇门长得一模一样,连散发出的阴气都差不多,兵分三路得了!大家都这么想,杨璠自然不会推脱,当即开始分组。徐老爷子和龚大师分别被分进两支队伍中,肖宸则再度被编进了杨家大弟子杨炜嘉的队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