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修远此时仍然睡的很沉,保持着左侧微蜷的姿势,隆起的肚子已经颇见规模,比普通五、六个月的孕妇要大一圈儿。通玄子看着这样的纪修远,流露出贪婪的目光。第61章在通玄子的眼里, 纪修远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个人形的天材地宝。他只要将其炼成丹药吞入腹中, 就能平添五百年修行,法力寿数大增,与那绝艳的妖物旗鼓相当。而妖物们大都心思单纯, 哪里有他在人间打滚了两百多年的深谋远虑、心机布局?如果能得到与之相抗的力量,他完全有信心一步步将那妖物捕获,进而纳入囊中。说起来,修行之路漫漫, 他独自流离辗转于世间,活了两百多年,时不时会感到孤单待他捕获了那妖物之后, 再好生驯服教养一番,将那妖物做个炉鼎消遣寂寞,也是一桩美事。通玄子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走到床畔,朝熟睡的纪修远伸出凝聚了法力的右手。可他的手还没有来得及接触到对方,就被一道金光弹开。再看右手, 整个手掌皮肤都变得焦黑, 冒着丝丝青烟。通玄子疼的咝了一声,这才发现床的四周布置了一个护持法罩。此罩水火不能破,有人误触就会被法罩弹开;而若是感应到有法力入侵,则会发起反击。唯一的破解方法,就是让里面的人自己走出来。看来那妖物对眼前这个男人, 倒是用情颇深,临走前还不忘帮其做好安全措施。已经将棠璃视作自己未来炉鼎的通玄子,心里情不自禁就有些发酸。不过这样看来,直接带走纪修远的想法却是行不通了,还是要用些计谋才行。通玄子眼珠转动,看见床头柜上几本明显时常翻阅的育儿书籍,以及不远处的婴儿床,觉得有些意外。他暗暗思忖,没料到纪修远和那妖物倒是两情相悦,否则纪修远身为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也不会在知情以后,还一心想要生下对方的孩子。于是通玄子很快有了主意。纪董,纪董,快醒醒。纪董,纪董幻胧罩可隔绝一切伤害,却无法隔绝声音。纪修远在睡梦中听到有人叫他,睁开了眼睛。因为怀孕,纪修远最近几个月娇气了很多,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见窗外还黑着,就有点起床气,顺手拿起孕妇枕扔过去:谁啊,叫什么叫?!被皮皮虾造型孕妇枕砸中脸的通玄子:纪修远扔了枕头后终于清醒,从床上坐起来,首先映入眼中的是墙对面漂亮的一行繁体书法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离开床,切记,切记!共同生活的几个月来,棠璃在纪修远跟前自然是写过字的,不过仅限于硬笔简体,跟他擅长的毛笔繁体书法还是很有些差距,所以纪修远压根儿没认出这是棠璃留下的字迹。然后纪修远转过头,借着柔和的地灯灯光,看到站在床畔,手里拿着孕妇枕的通玄子:你怎么在这里?在那场商务联谊晚会上,通玄子由于语出惊人,给纪修远留下的印象很深刻,所以纪修远记得他。通玄子把孕妇枕丢到一旁,望向纪修远:看起来,纪董是打算替那妖物生下孩子?纪修远见棠璃不在身边,又于墙上留字提醒,心里觉得很是疑惑,脸上却习惯性的没有泄露出分毫情绪:这些,不关你的事吧。倒是你,深更半夜私闯民宅,究竟想干什么?!呵呵,纪董不要误会,我是来帮你的。通玄子挺胸,摆出一脸道貌岸然的模样,人妖相交而诞子,天理难容。为了纪董着想,我已经将那妖捉住,也请纪董早做打算,好好跟我谈谈。纪修远这个人本来就疑心重,再加上对面的墙壁题字,使得他完全不信任半夜出现在自己床边的通玄子,所以只是点点头,施展拖字大法:知道了,我有你的名片。这样吧,你先离开,等天亮之后我再登门拜访。而通玄子这边,肯定不能让纪修远把时间拖到天亮。满打满算只有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等棠璃破了舍利塔那边的阵,或者等到羽雉血尽而亡无可挽救,就一定会赶回来。如果提前破阵,时间恐怕还要缩减。所以通玄子听纪修远这样说,当下哈哈的笑了两声,继而垮下脸来威胁:既然纪董这么说,我这边想必也无需顾忌什么,把那妖处置了也没关系。你纪修远对通玄子所说难辨真假,但他知道眼前的情形如同谈判,是不能着急的,于是讽刺的朝通玄子勾唇一笑,语气阴沉暗藏机锋:你去打听打听,我纪修远什么时候受过别人要挟?你做事之前最好掂量掂量,以及准备好承担一切后果!通玄子回想了一下,纪修远还真受过别人要挟。之前纪修安被绑架,他不就是一个人单枪匹马的跳了陷阱?不过这也有可能是他早和那妖物通过气,知道前去没有危险,才会去做这件事。人嘛,无论是多么重要的亲戚伴侣,事到临头总是自己重要一些。通玄子暗自咬了咬牙。可就算这样,他也没有了后退之路。只要此计不成,等那妖物腾出身来,知道了他做的一切,他就再也没有路走。虽然妖物们因为天劫,基本上都不愿平白无故的杀生,但对方是千年大妖,想来自有手段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通玄子捏捏衣袋深处暗藏的一颗玉珠,很有些肉疼。这颗玉珠是他百余年前,在深山中追踪一妖时偶然所得,乃上古大妖名为蜃浮者遗留之物。蜃浮的本事是凭空制造幻境,这颗玉珠凝聚了蜃浮生前的一些法力,能够制造出施术者想要别人看到的任何幻境。这东西是一次性的消耗品,十分强大、珍贵无比,甚至可以为整个凤城的居民们制造一场盛大的幻境,拿来对付纪修远无异于杀鸡用牛刀,但通玄子现在根本没得选择。通玄子狠了狠心,两指一搓就捏碎了玉珠。顷刻之间,纪修远的卧房就变了模样,化作了一间烛火高照的阴森囚室。只有他睡着的那张大床,因为周围被棠璃施了幻胧罩护佑,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纪修远的眼睛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刺眼烛光之后,瞳孔骤缩。他看见一个身披华衣的高大男人被层层铁链锁在囚室中间,琵琶骨被穿透,脚踝处挂着沉重铁枷,遍体鲜血浸染,长而直的乌发遮挡了他的面容,垂着头生死不知。这、这是什么?!纪修远眼见此情此景,心中顿时大乱,十指不由自主紧紧绞住了床单。通玄子看见纪修远的反应,心中稍安,走到那男人对面,伸手拈起男人垂落的一缕乌黑长发,在指间摩挲,笑着朝纪修远开口:纪董不认识这妖物吗?这是哪里?快放开他!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这是在犯罪!!纪修远情急之中,有些语无伦次。纪董,不要被情情爱爱冲昏了头脑你不要忘了,他不是人啊。通玄子意定神闲的摇摇头,伸手一掌拍向华衣男人胸口。华衣男人抽搐了几下,整个身形逐渐缩小,直至化作一尾伤痕累累、皮毛皆被血色浸染,看不出原本毛色的狐狸,被通玄子拎着尾巴,倒提在手中:啧,之前反抗的太厉害,皮肉都烂了好几处,看来剥不下来一副完整的皮草了。说完,通玄子顺手把那尾狐狸在纪修远面前晃了晃,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纪董,你觉得怎么样?纪修远刹那间只觉得又怒又痛、肝胆欲裂。他的冷静理智自持,以及那些留在墙上的警告字句,霎时间都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那尾近在咫尺,似乎一伸手就能触及到的,在他眼前微微晃动的,血染的狐狸。纪修远翻身坐起大吼一声,合身朝通玄子扑过去,打算把那尾伤痕累累的狐狸抢夺过来那是他孩子的父亲,是他深爱着的人。是人是狐又有什么关系?他早就知道了,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不需要谁来多管闲事!通玄子看着纪修远离开了那张床,双眼微微弯起,笑意直达眼底。鱼儿总算咬钩了。通玄子手中倒拎的那尾狐狸,忽然化做一片白色的雾气四散。然后从那白色的雾气中,涌出无数道手指粗细的玄铁链,像是无数条灵活的黑蛇,缠上了纪修远的手脚和身体。与此同时,那间烛火高照的阴森囚室消失不见,他们二人仍然身处于纪修远的卧房。纪修远霎时间就明白中了对方的诡计,内心愤怒难耐的同时,又隐隐有一些轻松还好,刚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是通玄子制造的幻觉。还好,那男人不是真的有事。他刚想大声呼救,却见通玄子伸出食指朝他的喉咙处点了一点,他就再也叫不出声,只能竖起漆黑剑眉,用一对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通玄子看,仿若要在这个人身上盯出一个洞。纪董,终于捉到你了。通玄子走到纪修远对面,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之后,仰头看着这被铁链牢牢束缚住的,高大健壮而又肚腹隆起的男人。一双手珍惜的抚摸过纪修远的脸颊,滑过脖颈锁骨胸膛,继而隔着睡衣按了按纪修远圆鼓鼓的肚子。纪修远的脸都黑了,但他不能说话不能动,只能默默的被动承受。如果眼神能杀人,通玄子早已经被碎尸万段。第62章当然, 通玄子对纪修远倒没有别的心思。他向来自视甚高,加上这两百多年来一心捉妖炼丹, 从未为谁动情纵欲。而当他看过棠璃的真实形态之后,这世间哪还有人能再入得了眼?通玄子纯粹是把纪修远看作一件能提高修为的天材地宝,到手后难免珍惜的欣赏触摸一番, 然后考虑该用哪种方式将其炼成丹药比较好。时间紧迫,通玄子对纪修远再爱不释手也没敢太过耽搁。摸捏过两下之后,如同扛起一个大口袋,就将纪修远整个人打横扛在了肩膀上。纪修远身材比通玄子高大许多, 通玄子也不知使了什么咒法儿,扛起一个骨肉沉重的男人来极为轻松,带着纪修远步履飞快的穿门掠户而去。生伤休杜唔, 生门在左边还是右边?棠璃苦恼的思索着,然后抬起头,看到倒吊的羽雉正在惊恐万端和自己对望,眼皮啪嗒啪嗒眨的很频繁,似乎是想要告诉自己些什么。忽然想起来,羽雉因为在六位寨主中法力排行倒数, 在大荒山的地盘彩凤巢外围就罩着一个大阵, 也就是说羽雉在阵道上还有些造诣?总比三百多年没沾过阵道的自己强吧。彩凤君,你看着我的手所指方位,如果对了就眨两下眼睛,错了就眨一下。幸好这个传送阵并不能阻隔声音,棠璃站起身, 扬声朝塔顶的羽雉开口。羽雉忙不迭点头,再度热泪盈眶。于是棠璃和羽雉一下一上,一个指方位,一个眨眼皮。设局的通玄子,大概也没有想到过会产生这种情形。通玄子设的这个阵本就是用来拖时间,所以解起来相当繁琐。大概过了近两个小时,棠璃才在眼皮眨到抽筋的羽雉指导下,将其彻底拆解。继而棠璃一挥广袖,羽雉身上的绳索,以及嘴上戴着的黄铜套子就完全脱落。羽雉在半空中咯咯叫了两声,扑扇了几下翅膀,被棠璃接入怀中。然后棠璃伸手拔下羽雉脖子上插的符管,捏得粉碎。而在拔出符管的瞬间,因为妖类强悍的□□和血脉,羽雉的伤口就开始自动愈合收口。羽雉委委屈屈的把头埋进棠璃胸膛蹭了两下,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终究还是因为受惊过度加上失血过多而晕过去。棠璃摸了把羽雉,以妖力探查其身体,心中既惊又怒。羽雉虽然道行在六位寨主中排名倒数,但好歹是成精近五百年的大妖,体内已经结成妖丹。然而此时运转法力检查,却只感觉到羽雉气海中空荡荡一片,什么都没有。很明显,妖丹已经被剖腹取走。是谁如此大胆,敢动他的人?棠璃往羽雉的鸡嘴里塞了一枚帝流浆,这也是他手头上剩下的最后一枚。因为惦记着纪修远,解决了这边的事情之后,抱着昏迷的羽雉就往纪宅赶,也没有继续追查下去的意思,而是打算往后慢慢计较。这个时候天还是黑着的。谁知等棠璃到了卧房,却只看见一张空荡荡的大床,杳无人踪。床周围的幻胧罩并没有被外力破坏,应该是纪修远自己走出去的。棠璃俯身,在地毯上用指头蘸起几点亮晶晶的玉碎,碎片上还残存着可以用来制造幻象的零星蜃气。事情很明显,有人施幻术诳走了纪修远。羽雉吞下那枚帝流浆之后,虽然不能把被挖的妖丹补回来,但身体受到滋补恢复的很快,此时在棠璃怀里悠悠醒转,睁开了眼睛。棠璃看了眼羽雉,如果没有意外,诳走纪修远和捉住羽雉的那个人,应该是同一个。彩凤君,是谁做的?棠璃看着羽雉询问。咯咯咯咯咯!羽雉眼泪汪汪,拍着翅膀向狐王告状。棠璃:妖丹被剖,看来羽雉短时间内化不了形,无法口吐人言啊可惜山鸡的语言,他是听不懂的。这样吧,彩凤君。棠璃把羽雉放下来,伸手在地上化出笔墨和白纸,你写出来给我瞧。咯咯听了棠璃的话,羽雉的脸顿时泛起层嫣红,扭扭捏捏的走到平铺的白纸前,一双鸡脚互相蹭来蹭去,很不好意思的模样。快写!棠璃沉声催促。羽雉迫于狐王的淫威,吓得咯咯叫了两声,就连忙伸脚往砚台里蘸了墨水,开始在上面写字。然后棠璃看到了写得大小不等、七扭八歪,时不时还掺杂着错别字,连蒙带猜才能明白大概意思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