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戈一时间以为在做梦,愣了愣,又谨慎问道:出,出府?惊得他问出来的话都破了音。方羿点头,没错,出府。安戈在被子里狠掐了自己一记,确定不是做梦,立马如翩飞在花丛中的花蝴蝶,有空,非常有空,必须有空!方羿唇角微扬,道:既如此,本侯便着人安排了,夫人这两日好些养伤。安戈欢喜无比,没问题!方羿起身欲走,似又想起什么,哦,对了。他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安戈,这是蛮疆古王的青铜盏,昨夜你昏迷之后一直念叨,恰好本侯府上有,就给你拿来了。安戈眼睛一亮,伸手接过那沉甸甸的疙瘩,多谢猴哥了,不仅带我出府还送我宝贝。他仔细掀开包裹的棉布,又道:不过我叫的是一千年的那个青铜盏,蛮疆古王的。不是这个啦。方羿眉梢一挑,不巧,本侯的也是。安戈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白了白,青铜盏?你的确定是一千年的那个?不错。安戈心里一阵发虚,嘴角抽了抽,那,那蛮疆古王肯定有一对,我的那只一直随身带着,昨晚还救了我一命。蛮疆古王的青铜盏,代代流传,皆只有这一个。方羿非常善意地提醒,哦,你昨晚那个已经被刺穿了,正常的青铜盏材质不至于如此脆弱,也就是说,你的那只,是高仿的。昨夜,暗卫一共刺了安戈两剑,第一剑确实被那铁片挡了。第二剑的时候加了些力道,穿透安戈胸膛的同时也顺便也穿了穿那一千年的青铜盏。安戈石化了半晌,高,高仿?他当初决定代嫁看上的筹码,居然是......高仿的?没错。坊间有许多仿手专门把东西做旧,混在正品里滥竽充数。本侯以为你身为未国长公主,起码会分辨真假。他把长公主三字咬得很重。空气静了一瞬。呵呵呵......我怎么会不知道是高仿的呢?刚刚我是跟猴哥开个玩笑了呵呵呵......安戈硬着头皮诡辩,把手里货真价实的宝贝重新包了包,虚弱笑道:既然猴哥这么大方,那我就收下了......多谢啊......方羿微微偏头,不必。他又接着闲谈了几句,叮嘱了安戈好生养伤吃药,两日后出府行动也方便。待安戈把最近能吃的不能吃的都背熟了。方羿才终于满意地离开。安戈靠坐在床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瞪着已经合上的雕着合欢花的木门,茯苓,他走远没有?茯苓扒到窗上一望,不见人影,走远了。有多远?茯苓把半个身子探出窗口,道:很远,已经出了院子,看不到了。安戈终于吸了一口气,扯开嗓门惊天动地一声大吼:安如意我跟你没完茯苓见安戈气急败坏的样子,忙上前宽慰。在安戈不断的审问下,终于无奈坦白:未国国库一直都未曾有过青铜盏,当初安如意怕安戈不答应代嫁,便找人在市井买了一个冒牌货。反正安戈不识货,要不是那晚被暗卫刺中,估计一辈子都发现不了。安戈气愤满膺,发誓在逃出侯府之后,一定要找到安如意算账。不过当下他还不能潜逃,一来是有伤在身,行动不方便。二来是方羿要带他出府,他来容国之后就没踏出过大门,也想出去溜达两圈,吃一些地道小吃。反正不用花他的钱,正好讹方羿一顿。于是打算忍辱负重,姑且再在侯府多待十日。后来他才发觉,可能那段日子他时运不蹇,才致使他被安如意戏耍之后,又成功中了方羿的圈套。这猴子,居然让他入宫!那是方羿带安戈出府的日子,侯府门口备了一辆精致的大轱辘马车,江仲远恭恭敬敬候在一旁。安戈欣喜地摩拳擦掌,问道:猴哥,咱们去的地方很远吗?方羿兀自进了马车,道:约莫走三炷香。安戈也跟着上去,琢磨道:哦,那确实不近。方羿问道:教你的礼仪学会了么?这两日,安戈卧床养伤,方羿便派了个婆子言传身教,把容王宫的礼仪都简单教授了一番。为了出府透气,安戈学得很认真,尽管下/床时伤口仍会泛疼,但他也用只装着银子的脑袋,把那些站姿坐姿记了个七七八八。你放心,我保准不在外面给你丢人。方羿为人谨慎,道:你现在伤口还没痊愈,注意举止,莫要暴露了。否则被人追查起来很麻烦。安戈信誓旦旦,没问题。他讨好地靠近方羿坐着,赔笑道,你们容国人就是讲究哈,出门闲逛都要讲礼仪。方羿侧首看他,谁跟你说,本侯是跟你去闲逛?安戈一怔,你,你不说为了弥补新婚那天把我丢下/床,要带我出府吗?方羿点头,的确,不过不是今日。今日,本侯带你去王宫。王,王宫?安戈对这两个字有点过敏,想起未国蛮横的王后他就头大。方羿嗯了一声,煞有介事地说:那地方金碧辉煌,屋宇回廊巧夺天工,很多人想了几辈子都进不去。安戈很懵,不,不是。我要求没那么高,就去街上走几圈就行。方羿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道:大王亲自设宴,王后国师都会赴宴,这等殊荣,胜过你口中的闲逛千百倍。安戈在心里给方羿扎满了小人,按着酸痛的额头,僵硬道:可以不去吗?方羿果断拒绝,不可。为什么!方羿理所当然道:我已经奏明大王,今日午时之前携你入宫。如若不去便是欺君,罪当问斩。安戈理直气壮,把腰杆挺得笔直,那不是猴哥你答应的吗?我可一个字没说。那日我说带你出府,你不是应得很爽快么?方羿慵懒地拿手肘搭在窗沿上,还有,若大王治本侯的罪,砍了本侯的头颅,你也要守寡三年。守寡两字直接让安戈无话可说,他本来生气,复又想起人家救了自己性命,便又商量道:那回来之后,我可不可以出去逛一逛?方羿也不是不讲道理,可以,让仲远跟着,护你周全。我要去一天,一整天。可以。安戈顿时笑得弯了眉眼,这样就什么都好说了。然后用没有受伤的手揽过方羿的肩膀,咱猴哥就是好说话!方羿狠拍了一记咸猪手,眼刀凌厉,第四十八条,不得与旁人勾肩搭背。所谓条款,是方羿为了让安戈不露马脚,特意吩咐人临时写的宫廷礼仪。不过么,安戈不识字,只将那些让人头痛的规矩记了个三四成。安戈被拍了一记,吃痛着一下子缩回来,看着已经发红的手背,嘴里不服气地嘀咕:干什么这么敏感,跟黄花大闺女一样,摸一下又不少块肉......方羿侧首瞪了他一眼,无比温柔地问:你方才说,谁黄花大闺女啊?安戈一凛,立马正襟危坐,十分乖巧道:......我,说我呢,我是黄花大闺女嘿嘿嘿......方羿这才收回吃人的表情,平视前方,又道:今日不论王后与你商议何事,你只管拒绝,不用担心后事。安戈不明所以,啊?拒绝什么?方羿掀开车窗的帘子,望了望王宫的方向,神色凝重,道:彼时你自然知晓。安戈似懂非懂地点头,行,猴哥说什么我照做就是。要是惹得这猴子一个不高兴,收回准许他出府的那些话,就太得不偿失了。只是王宫啊......为什么他就跟这地方犯冲?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多年后的某天,方羿在寒冬腊月被安戈踹出门外,光着脚叩门,屋内只传来斥骂:我睡了!敲什么敲!方羿的脚踩在雪上,委实寒冷,乞求道:小夜叉,快些让我进去,外头冷。彼时,小夜叉已成了他们之间的爱称。冷正好,你不是要泄火么?正好让你好好泄!方羿狼狈地看了眼周围,确定丢人的这一幕没有被暗卫发现,于是深吸一口气,终于将情绪酝酿好,嗫嚅道:我错了,我不该趁你不备,偷吻你。还有呢?......不该解你衣裳。重点!......不该......不该咬你的脖子,让你明日不能见人......说完,他又不甘心地辩解,可,可明日不用见客啊......你还有理了?!刚燃起来的斗志瞬间灭了,继续低着头嗫嚅:没有......我错了......第21章 宫廷风波(一)筵席上,落座的有容王卫临寰、国师封若书、永定侯方弈、侯夫人安戈、以及那王后的亲妹管瑶。本来要牵管瑶和方羿的红线,王后理当在场。不过头风突犯,便告了罪在寝宫休养。卫临寰一张机,封若书一张机,方羿安戈共用一张机,管瑶一张机。安戈望着对面的封若书,觉得有些眼熟,尤其是那身干净的蓝袍子,有股绝世脱俗的仙人气质,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大王,民女觉得与侯夫人一见如故,想敬姐姐一杯酒,不知可行否?管瑶突然起身,行到中央,切断了安戈看封若书的视线。卫临寰看了看方羿,见他并没有露出反感的表情,便点头道:准了。安戈往右探了探脖子,目光绕过挡在中间的管瑶,落到对面的封若书身上,努力想记起究竟在哪里见过这人。右手却陡然被方羿抓住,茫然转过头,小声问道:干什么?方羿用拇指摩擦了一下安戈的手背,致使某人周身冒起鸡皮疙瘩。本侯想尝尝玲珑九珍汤,夫人帮本侯盛一碗如何?安戈皮笑皮肉不笑,发出蚊子一样的声音,你自己没手吗?方羿不露山水,凑到他耳边呢喃:回去要想出府,就按本侯说的做。在旁人看来,只道是小夫妻在说什么情话。唯有安戈恨得牙痒,然则他被人抓到小辫子,只得装模作样地盛汤。伤口在左胸,他便只用了右手,这看起来有些笨拙。管瑶斟好酒过来,恰逢安戈把碗放到方羿手里。民女管瑶,见过侯夫人。她微微屈膝行礼,后站得笔直,眼睛定定瞧着安戈,道:侯夫人天姿国色,果然名不虚传。民女特敬酒一杯,望侯夫人赏面。日后若能同在侯府,还请侯夫人多指教。安戈见有人敬他的酒,忙起身在衣裳上擦了擦手,接过婢女手里的酒杯,笑道:说什么指教不指教的,没那么多讲究。管瑶勾唇,一半无辜一半狡黠,侯夫人心胸宽阔,民女羡慕不已。安戈心道老子一个大老爷们儿没点儿心胸像话么?但考虑到昨日那婆子教授的礼仪,便挥了挥笨拙的兰花指,谦虚道:哪里哪里。管瑶明显别有所图,盈盈上前一步,问道:侯夫人觉得民女有机会入侯府吗?安戈被问得云里雾里,心道侯府又不是阴曹地府,哪有那么多顾虑。但见对方是个小姑娘,便道:当然有机会他还欲说什么,被方羿的咳嗽声打断。咳咳!安戈顿了顿,想起方羿之前让她拒绝王后所有要求,但管瑶不是王后,不在范围之内。于是大方答应:当然有机会,你是王后娘娘的亲妹妹,身份高,地位重,跟守门的家奴说一句就成了。管瑶大喜,转头望向卫临寰,大王,民女实在喜欢安姐姐,安姐姐原名如意,恰好民女有一块价值不菲的如意,趁今日送与姐姐。可否请大王恩准,让姐姐与民女一同去取?安戈听到有宝贝,大喜!卫临寰琢磨着让这两人相处相处,促进一下感情,若处得融洽,那这门亲事结成的概率也大。于是点头,准了,你二人先退席罢。随后觉得不够,又煞有介事地补充:御花园的紫叶李开了,你二人去帮孤采些花回来,给御厨房晚些时候做糕点用。管瑶盈盈屈身,欣喜道:是,民女谨记。安戈学着她的模样,也道:是。封若书眉头一蹙,似是有话想说,但权衡片刻又止住了。方羿也没拒绝,只拿了之前解下的披风亲手给安戈披上,一边在他胸前系绳子一边道:夫人身子弱,出门还是多注意些。安戈见他如此能装,于是也跟着装出夫唱妇随的样子,温柔笑道:多谢夫君~方羿系绳子的手顿了顿,不理会他堪比东施的笑容,只若无其事地凑到安戈耳边,低语:别吃东西。安戈一愣,脸上的表情僵住,迟钝地点了点头。王宫的那一套他不熟悉,谨慎些总是好的。何况......自从方羿救他之后,安戈对他一直都很信任。事实证明方羿的顾虑是对的,管瑶带安戈前去寝宫,板凳还未坐热,便说笑着让婢女上了酒水。那酒水掺了红花,是让女人不能生育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