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戈毕竟在方羿身边有一段时日了,对宫里的套路也明白些,于是道:当然在乎了,不过我更担心你啊。你说大王平日里也处理国家大事挺忙的,好不容易偷个闲,在中秋设个家宴。本意是想大家和和气气,要是这时候有人去找他闹事,你觉着,他是直接把你扔出去呢,还是先抽一顿宫杖再扔出去?要是时机成熟,他还可以立马表演个空手翻高墙,吓死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官家小姐。你少用大王来压我。沈女脸红了一阵,不服输,又道,莫以为你那长公主的虚名有多了不得,那只是未国给你的。即便不告与大王,那也还有侯爷,彼时侯爷知你红杏出墙,按他的脾性,自然饶不了你!安戈听了此言,没忍住笑出了声,噗沈女得意的脸色一僵,你笑什么?我笑,果然越缺什么,越眼红人家什么。你安戈往前了一步,又道:你什么你?自己到了嫁人的年纪嫁不出去,就三五几个攒在一块儿,数落别人抢了你们的男人。不过不好意思啊,就算这个世界上没有安如意,不仅国师看不上你们,我家夫君,更看不上你们。在吵架的时候,还是有必要把臭猴子换成肉麻的我家夫君的。胡说还有。未待沈女破口反击,安戈又接着道:霍先锋我见过,俊俏又有担当,媒婆不知说了多少门亲都被回绝了。人家不成亲是想着要报效国家,造福百姓,是有大志向的,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官小姐还好意思挑人家?别说守寡三年,你就是愿意守十年,人家看不上你还是看不上你。并不是安戈信口雌黄,这个霍邦,他还真见过。那时他代替安如意出嫁,在路上遭人劫亲,便是这霍邦奉命来救的他。一杆三头长戟使得出神入化,三两回合便把劫亲的头目斩于马下。这时,沈女已经脸色铁青,我父亲说了,霍邦是把脑袋系在腰上的命,这才帮我回绝的。你连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转而跑去勾引国师,你这样的人能懂什么?我是不懂你为什么把嫁不出去的原因扣到人家头上,但是......安戈的眼神凌厉,音色陡然拔高:我跟我夫君恩爱得很,一起吃饭一起睡,一起喝酒一起醉,用不了你操心!要是你们再敢胡乱造谣,我就告诉我家夫君,撕烂你们的嘴!他腾然爆发,既没动手也没动脚,单单一张嘴,便爆出千军万马的气势,让那些足不出户的官小姐活活愣住。沈女又气又急,气势上远输了安戈一大截,嘴角痉挛了许久,终是蹦不出半个字,于是走近安戈,抬手便要扇去。毕竟都是平日玩得好的姐妹,这沈女与管瑶也只是换了副皮囊的一路货色,骂人动手都如出一辙。安戈早料到她有这一出,抬手便挡这招空手接巴掌,他要说第二,可没人敢称第一。只是他还没接住那巴掌,却发现,有人竟比他还快了一步。谁啊这是?为什么抢他的风头?懂不懂得尊重人啊!安戈忿忿不平,顺着眼前的手臂朝身旁一望,眉毛险些飞到后脑勺。猴,猴哥?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封若书,最大的缺点大概就是......太君子了。方羿夺了他心爱之人,寻常人肯定剑拔弩张设计报复,他没有。他深爱安如意,寻常人肯定劝分劝离棒打鸳鸯,他没有。他想见安如意一面,寻常人肯定巧心算计制造机遇,他没有。断然有人说他自命清高,但这份清高,是不掺杂质的,是真的。(感觉我就是个迷妹啊,每个角色都是捧在心尖尖上的爱豆!)第50章 接~吻~猴, 猴哥?方羿不知何时从身后出现, 一手揽过安戈的肩, 一手隔挡了那只指甲锋利的巴掌。行云流水,十分果决。安戈平日接巴掌,是将对面之人的手腕握住, 让她进不能进,退不能退,然后在对方终于恼羞成怒之时, 猛地把爪子一甩,像扔垃圾一样,气势十足!方羿却没有,他只是将手并拢成手刀, 将掌峰正正挡在沈女的腕线, 似是不想多触碰半分肌理。沈女手腕一痛,被硬生生削了攻势,本怒火中烧,大吼了一声谁。却抬头猛然对上方羿凶狠的眼睛,面色陡然蜡黄如土,仓皇收手。随而跟一众如惊弓之鸟的女子, 将手交叠放在腹前, 低身一拂。胸口恍若一根绷紧的弓弦,发出尖锐刺耳的骇人声, 介于断裂与回弹之间。拜,拜见侯爷。霎时间, 这假山秀美雏菊争妍的御花园,像融进了极地冰山一般,一呼一吸都散着寒气。沈女颤巍巍地站起身,脊背较之前躬了许多,冷汗从额角落下,她也不敢动手去擦,回,回侯爷,方才的是,是误会......方羿并未放下搭在安戈肩上的手,冷漠地看着她,慢悠悠道:沈小姐指本侯误会了什么?是误会你对本侯的夫人动了手,还是误会......你诽谤我夫妻之情有变?说实话,他这种慢条斯理的审问语气,杀伤力比安戈撕破脸的斥骂要强得多。如果说安戈是一块突然砸过去的石头,给人当头一喝。那么,方羿便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将你从头至尾一片一片切下,千刀凌迟。我未真动刀,你却真毙命。美名曰杀人不见血。沈女冷汗如瀑容国四侯,最得器重的便是方羿,她父亲是骠骑将军,地位虽比霍邦要高一阶,却远远望不见方羿之项背。之前他的父亲对方羿百般示好,便是想从他那儿借一把力,稳固在军中的地位。如今被她这么一闹,万一影响了父亲的仕途,她便是有三头六臂也无济于事。于是只得哆嗦道:小女方才与侯夫人,只是......只是开个玩笑。未,未曾真动手......安戈见她畏首畏尾的样子,心里勃然大笑,这妮子之前飞扬跋扈,活生生有跟她干一架的阵仗,现在方羿来了,又乖得跟兔子似的。果然,女人就是善变啊!只是......他有点好奇方羿会如何处理。要是直接动手打人家吧,男人打女人,而且方羿的地位又摆在这儿,传出去肯定落人口舌,说他欺凌闺中少女,德不配位。这肯定不成。要是破口大骂吧,方羿的教养好,且骨子里有一股清高劲儿,即便怒火烧了三丈高也不会对一群说三道四的丫头发脾气。况且,骂人这事儿只他安戈在行,落到方羿头上反而违和。这样想下来,肯定也不成。反正要让方羿正面教训她们,肯定得不偿失。那......去给那什么沈将军告小状?安戈顿时嫌恶地摇头这种告小状的勾当,连他安戈都不惜得干,何况还是方羿?他脑仁想得泛疼,还是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正当迷糊之际,便听头顶传来那猴子缓慢的低沉声音:沈将军是容国忠良,沈家亦是辅佐了三朝君王的武将世家,还望沈小姐莫要贪一时私欲,辱了家族名声。这话一落地,四周便如重鼓落地,轰隆一声响后,沉寂如死水。安戈没体会过权利和名望,更没有尝过身在大家族里谨言慎行的约束,这话落在他身上不痛不痒。沈女便不同了,沈家家族庞大,他父亲娶了七位夫人,每一房皆不是省油灯,三天两头便要上演一出宅斗大戏。一个不谨慎便会被添油加醋搬弄是非,何况还是吃罪永定侯?若是今日的事情被她父亲知道,便又要被抓住把柄,被那些个姨娘,大做文章。她脸色唰的惨白,骨头凉成了冰碴,......是,小女.....谨记。方羿的神情仍旧平淡,不显山露水,瞧不出喜怒。动手一事,既然夫人没有大碍,本侯也不再过问。只是今后,若尔等再对夫人怠慢无礼,本侯便连同今日之账,加倍奉还。是......众人如获大释,连忙跟着沈女俯首曲身,不敢多言。方羿又接着道:至于夫妻不和的传闻......安戈听着方羿慢条斯理的声音,一个劲地打呵欠这猴子,说话总是那一套之乎者也,听的人脑仁儿疼,还好是数落这些官小姐,要是这么跟他讲一大堆,他早就劈头盖脸吼回去。快点儿结束吧,之前的红枣臻米糕他只尝了一块,赶紧回去说不定还能再吃一会儿。他正这样盘算着,突而下巴被一只手捏住。突而脑袋一转。突而眼前一黑。突而......唇上就附了个温热的东西。啊?这是啥?那些官小姐惊叫啥?这猴子在干啥?贴在他嘴上的东西是.............沃日!是这臭猴子的大嘴巴!这臭猴子亲他!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就亲他!还亲他的嘴!他的嘴!安戈顿时就炸毛了!他的嘴除了去年被蚊子咬了个包其他什么时候被动过!在过了大约几百年实则却不到半刻钟之后,方羿放开了他,随后扫了一眼身前惊愕的众人,道:本侯与夫人的感情,尔等还有何疑问?那沈女为首的几人万万没想到方羿如此直接,提着裙角就一溜烟跑了。院子中淡黄色的雏菊开得正好,一簇接着一簇,将本来花木凋敝的中秋添了几分颜色。那些人早已走远,茯苓也不知跑去了何处。方羿的目光从远处收回,春风得意地侧首,道:本侯的处理方式,你他的话正说到一半,便被迎头呼来的拳头打断:我去你祖宗!作者有话要说:方:这么激动干什么?又不是没亲过。安:滚!方:那次偷看江仲远,是你先吻本侯的。安:滚!方:虽然当时你是不知道接吻的意义才吻我,但这本质上是一回事。安:滚!方:......好吧,这回是我错了。安:这还差不多。方(得意):下次吻你,我肯定先知会你一声。安(咬牙):滚......第51章 刺客一年一度的中秋家宴, 白日只是熟人聚一聚, 谈笑风生, 说点家长里短。真正要论起吃,晚上的正宴才是重点。珍肴宛如仙食,宫女舞若惊鸿, 觥筹交错间皆是笑语。只是有心人(譬如镇北侯)却发现,平日玉树临风的方大侯爷,颧骨上竟有一块青紫。更奇怪的是, 方羿对此只有云淡风轻的一句:哦,没留意撞了一下,不碍事。镇北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更是惊恐, 这被撞了难道不该心情躁郁么?为何他一个眼花, 又看到这万年不变的木头脸笑了?果然,成亲十八变,古人诚不欺我。晚宴的餐食较中午的稀罕,做法食材也考究许多,本来美酒佳肴,是再好不过的搭配。结果安戈的手还没碰到酒樽, 便被方羿拍了回去。你干什么?被强吻的气还没消, 他越看某人越不顺眼。方羿深邃的眼眸虚了虚,道:若你非要吃醉了闹酒疯, 我也不拦你。安戈理直气壮的脖子一僵,干涩地眨了两下眼睛, 想起新婚当夜,他吃醉了闹天闹地,险些把垫胸的大馒头掏出来的情景,好像的确不怎么合适出现在这宫宴上。于是狠狠剜了他一眼,不情愿地收回手。这臭猴子,真是可恶死了!方羿今儿得了便宜,十分有耐性地将调羹从左边拨到右边,再从右边拨到左边,待杯中的汤差不多退了烫,才若不经意挪到安戈手边。埋头痛啃一大块鸡腿泄愤的某人正觉着噎,猛然发现手边有一杯清汤,顿时大喜,想也没想便咕噜下去。大王今日请了民间最有名的杂戏班子,大抵快登台了。冷战了约莫两刻,只浅饮了几口酒的某人抛出和解的橄榄枝。然则,安戈还在气头上,仍旧埋头痛吃,不理会他。直到戏台子上轰然生了一团火,顷刻间又尽数熄灭,恍若深夜半空的烟花,转瞬即逝却撼动人心。安戈这才从桌案中抬眼,惊奇着望去。只见一穿了短褂的男子立在台中,脸上涂了花花绿绿的颜料,右手伸出两指高举过头,左手持着一柄灯托状的物件,再模仿戏剧里的旦角儿走一圈膝步,一口气吹向那灯托。轰!又是乍现的熊熊火龙,一时如在灼热岩浆中肆意穿梭,磅礴骇人,恍若要将周遭万物吞噬。滋眨眼的功夫,火龙了无踪迹,恍然如暴风雨过后的平静阔海,动静都在极致,果然是大方之家的功夫。唯有台上残留的余温,让人信了那不是天花乱坠的错觉。好!容王抚掌称赞,安戈这才回神,跟着旁人一同称叹!然则喷火只是开场,抛砖引玉。那杂技班子共有二十四人,个个身怀绝技。一组接着一组登台,十人叠罗汉,最上头的那人,竟将手掌撑在身下人的头顶,倒立成一个大字。单人绸吊,一袭红色的绸缎固定在五丈高的的支点,那女子凭借助力,脚下一蹬,轻轻飞入半空。似在云雾中起舞的九天玄女,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最后一人,表演的是吞剑入腹。这一招安戈之前在民间看过,后来听说这些瞧上去锋利的宝剑其实连纸都划不破,便不觉有什么稀奇。然则,他见那人将剑刃刺入红铁木,削泥巴一般将那木头削成了一头英姿勃发的龙献给容王时,惊得寒毛倒立。果真有利剑入喉的功夫?安戈头皮发麻,生怕出了什么人命,赶忙抬手蒙住双眼,只在指间留了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