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觉得有点口渴。书柔掀开被子，披了件外套起身，下楼倒了杯水。楼下比楼上的气温稍微低一点。她没开灯，借着自然光倒了一杯水。靠着料理台慢慢喝完，眼睛也逐渐适应了偏暗淡的光线。料理台中间有一小盆绿萝。透明的玻璃宽口瓶盛着清亮的水。书柔看了一眼, 把杯子放在瓶子边，转身又上了楼。时间还早，完全可以睡个回笼觉。但书柔刚才下楼一趟, 被低下去的温度激了下，困意已经消了一些。她拿了手机在窗边坐下, 伸手把窗帘拉开了一点点。从小到大，她心理素质一直都很不错。无论大考小考, 或者是竞赛。在别人眼里多少会有些压力的事情，她却习惯坦然处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过……这次好像有点不同。毕竟, 算是见家长了呀。心情忍不住，有点雀跃和小小的紧张。书柔点亮手机屏幕, 看了眼时间。屏幕上的数字，刚好从59跳到60。六点钟了。她咬唇思索了会儿，然后打开手机。给徐欢发了条消息：【今天他要来我家。】发完之后，书柔按灭手机。稍稍吐出一口气。明明是……唐以衡来见家长，她却有点紧张, 甚至都没睡好。而对方，却好像没受什么影响。依然很淡定。徐欢那边自然没有回复。周日的早晨，她不睡到九点钟，一般是不会醒的。发完消息，书柔轻轻吐了口气，像是无处安放的情绪终于发泄掉了一点点。把手机放在一边。还是不想睡觉，又靠着玻璃窗坐了会儿。楼下正对着庭院，靠墙角有架漆白的秋千，边上种了些栀子牡丹。此刻，都成一团团的漆黑的影子。像海藻一样茂盛，隐匿在角落里。书柔看了会儿，没察觉，视野里居然一点一点开始亮起来。终于困意也席卷而来。于是脱了大衣，又回床上躺着。这一次，眼皮一阖，睡了有三个多小时。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乔馨平恰好进来，顺手替她拉开纱帘，放了些冷空气进来通风。“都十点钟了，才醒呀。”书柔一怔，又看了遍手机。她从床上坐起来：“不是九点二十吗。”乔馨平说十点，她还以为刚才自己没睡够，醒来的时候眼睛花了。“九点多，不就约等于十点嘛——你再不起来，男朋友就要来了。”乔馨平站在她床尾不远处，靠着书桌。书柔打量了她一眼。乔馨平今天应该是早起了，穿着针织套裙，外面一件深色大衣。还画了个看着很和气的妆。平时那副略带随意的样子收敛起来不少。难得有了点长辈的样子。书柔想笑又没笑出声，轻咳了一声作掩饰：“几点起的？”乔馨平：“八点钟。”她可是定了闹钟的。就是为了把自己收拾得稳重一点，以家长的身份见一见今天的这位客人。“哇。”书柔轻轻感叹了一句，起身从衣柜里拿衣服。以往乔馨平不到十点钟，才不会起床。她唇角弯了弯，从衣柜里取出件衬衫来，顿了下说：“但是，他可能没这么早过来呀。”毕竟，林教授的鸽子也不是那么好放的。昨天他说，大概要十一点左右。“我知道，昨天你说了的嘛。”乔馨平摆摆手，“那有什么关系，我们母女两个聊聊天也好的。”“聊什么？”“你说呢？小丫头一点风声都不露。如果我昨天没看到，你打算瞒多久？”乔馨平兴师问罪的势头很足。书柔把衬衫放在床上，思索了一下：“其实他来过我们家很多次了。”两个人每周都一起回家。也没刻意避着谁。只是乔馨平在外面玩的时间多，难得碰上而已。最近又没跟书柔聊到这类话题。书柔也没主动开口讲。“很多次？？”乔馨平抱在胸前的手臂不由得放了下来，吃惊道，“什么时候？”她居然一点也没发现。书柔抿抿唇：“就……”话音没落，她瞥见手机屏幕一亮，有个电话打进来。乔馨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目光也落在了手机上面。备注写的是“林教授”。一看就是学院里的老师。书柔顾不上再跟乔馨平说，先接起了电话，温声问了句好。乔馨平看她一会儿轻轻皱眉，一会儿又细细说着什么。都是些专业词汇，她也懒得听。估计这电话一会儿结束不了，于是先下楼，打算叫阿姨煮一壶咖啡来喝-书柔挂了电话，乔馨平的身影已经不在房间里了。林教授打电话过来，说的是她上学期末一份设计稿的事情。院里打算送它去参加市里的设计比赛。有几个地方需要再改一改，估计要费一些工夫。又关心了一下她们小组作业的进度。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讲完正事，就在书柔预备挂电话的时候，又听见林教授在那边笑着感慨了句：“嗯……以衡的眼光不错。”林教授说完，也没等她再开口，就兀自挂了电话。书柔却拿着手机，怔在原地好一会儿。用了半分钟，慢慢地消化了一下这句话。然后才出了卧室门去洗漱。一切收拾好，换完衣服下楼，时间刚过十点。书柔今天里面穿了件浅蓝色衬衫，袖口缀着一颗小小的珍珠。外面是米白色麻花毛衣，因为在室内，就没穿外套。显得整个人温柔秀气。乔馨平不在楼下，她自己坐到料理台边，简单地吃完早饭。家里空调开得不冷不热，正是舒服的温度。书柔把碗碟放进洗碗池，又顺手往绿萝上喷了点水。这才去找乔馨平。母女两个在花园里说了会儿话。乔馨平准备开春之后，再请园丁过来种些花，正在纠结品种。书柔跟她讨论了一会儿，忽然听见门铃响起。两个人站在花园的拐角，从这个角度，看不到铁门外边站的是谁。只有依稀一个身影。乔馨平站的位置靠外面，走得就比书柔快了几步。她走到门边，一眼便看到外头那个男生。个子高挑，穿着件黑色的大衣。眉眼英俊干净，眼尾微微弯着，露出一丝笑意。便显得清隽温柔。很容易让女性产生好感。无论是十几二十的小姑娘，还是像她这样年纪的女人。前者恨不得以身相许。后者恨不得把女儿嫁给他。只不过，这张脸很眼熟。乔馨平思维打岔了一会儿，已经伸手按开了门，嘴里说着：“以衡，来找书柔啊？”话说完，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不过，也没想出什么名堂来。直到唐以衡淡笑着打了声招呼：“阿姨。”两个人四目相对了一下，然后乔馨平一下子明白过来，又不太敢确定地扭头去看书柔。书柔站在她身后，轻轻地点了下头：“妈，我介绍一下，这是我——”说话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看向唐以衡的方向。然后就发现，对方也在看她。顿时心跳快了半分，后半句话就像卡在嗓子里似的，最后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说了出来：“……男朋友。”-乔馨平完全没有想到，今天来的人会是唐以衡。毕竟，昨天她在楼上亲眼看见了，对方送了书柔回来之后，车子又调头折返。显然不住在这里。当时喜悦之外，她还隐隐有点失望。跟喻威抱怨，她都已经做过了努力，结果两个孩子还是没能看对眼。这下倒好，白失望了。不过，她又很快地恢复了精神。觉得事情真是一天比一天圆满。唐以衡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带了件礼物过来。不算贵重，却很称乔馨平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