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了。”表公子凝洛回想了一番,才明白她说的表公子是谁。是那位姑姑家的表哥,从小便是温润的模样谦和的性子,上一世她也曾存过女孩家的心思,那位表哥便是前世她所心仪之人。前世她并不知表哥要来,日日在房中养病家中发生了什么事是一概不知的。也是那日天气好,她瞧着墙外的柳树已长出新叶,又想着花园里的几棵观赏用的桃树不知开花没有,人便生出了去走走的心思。前世她不爱带丫鬟出门,大概是性子太过绵软,总觉得让丫鬟随身伺候好像欠了她们似的。于是,前世的凝洛慢慢走出院子,迎着久违的杨柳风信步走到园子里,向东望去正是满眼的粉色花海。那时的凝洛在小桃林待了许久,她看了好一会儿流连于花丛中的蜜蜂,嗡嗡地飞在花间,不一会儿就沾染了一身花粉。直到一人突然从她面前的花树后闪出来,彼时凝洛正举着一枝桃花看能不能引只蜜蜂过来,凝神等待了许久,总算看见一只要落不落的围着她手上的桃枝寻巡起来。突然一袭白衣的表哥赫然出现在她面前,惊得她手中的桃枝都掉了,结结巴巴地说道:“表表哥”表哥孙然显然也没想到树后有人,和凝洛相见也不由得一惊,只是很快就归于平静,然后温和地笑着同她打招呼:“凝洛。”凝洛却被他的神情伤到了,孙然吃惊之后明显有个端详她的表情,好像是辨认了一番才认出她似的。凝洛想到自己满脸的痂,想到铜镜中生平最丑的自己,忍不住眼圈儿一红转身跑掉了。纵是表哥见过自己从前的模样,园中相见的这番丑样子也是定然印在他心里了。自从那以后,凝洛便羞于再见表哥,每每想起那位表哥,心中伴随着的总是难以言喻的酸涩。如今听闻孙然表哥要来,凝洛便打定主意躲着不见。她记得和表哥在园中相遇的那天中午,继母便命人叫她去前院一起用饭。她不敢说不去,连推脱都没有勇气,最后低着头在饭桌旁坐了一整晚,听着其他人谈笑风生恨不能钻到桌下去。“表哥什么时候来”重活一辈子的凝洛垂下眼,将那些往事尽藏入心中,淡声向小满。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如今的凝洛,对于昔日的儿女情长,竟然是丝毫无感了。小满闻言忙站直了身子:“听说明日便到,具体什么时辰却是不知。”从凝洛罚跪白露之后,小满面对凝洛的时候总有些紧张,虽然她一直谨小慎微地做事,可面对凝洛还是有些莫名的畏惧。凝洛略点了点头,没再多说:“我乏了。”小满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忙上前和白露一起为凝洛更衣,再服侍着她躺好,又戴上了手套才搬了一把椅子在床尾处坐了。白露将房中的灯一一熄了,只留床头小几上半截红烛,好方便小满照看凝洛。其实那些痂已不像前几日那么痒了,凝洛也不会一夜醒来数次,所以这两日的精神也比从前好些。以至于她躺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毫无睡意。索性翻身坐了起来,小满正撑着手肘托着下颚紧盯着凝洛,却被凝洛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姑姑娘,”小满慌忙站起来,“您要什么东西吗”凝洛点点头:“取针线簸箩来。”小满微讶:“姑娘早点歇着吧,仔细伤了眼睛。”凝洛摇头:“累了才好睡着。”白露听见动静也举了烛台走进来:“怎么了”“姑娘睡不着,要做针线呢”小满回头,希望白露能帮着劝劝。白露却看了凝洛一眼,道:“好”便小声吩咐小满:“你多点几盏灯,我去拿针线。”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活计,凝洛这几日在做一朵白色的绢花,却每每做出来都不够满意而推倒重来了。白露到底比小满敢说,在一旁打了一会儿下手便开口道:“若是夫人泉下有知,也会被姑娘的这片心感动吧”过两日便是清明节,白露觉得凝洛这绢花必是为祭祀而做。凝洛举起一片花瓣端详上面用银线绣的纹理,对于已经不在人世的母亲,她并没什么印象了,毕竟自小就没见过的,只是有时候凭空傻想,想想若是那母亲在,她如今会怎么样。其实她很羡慕凝月和杜氏之间的那份亲昵,那是她此生都得不到的感情。凝洛沉默了一会儿,在白露和小满都以为她不会答话的时候,她突然开口问道:“你们家中可都有娘亲”小满和白露对视一眼,一向怯懦的她却先白露开了口:“我没有。”白露紧跟着说道:“我倒是还有位老娘。”就在二人以为凝洛会接着说什么的时候,凝洛又沉默了。果然没有娘亲的孩子都比较软弱吗凝洛又举起花瓣,想按照描画的形状继续刺绣,却觉得双眼有些干涩了。到底光线太暗费眼睛,凝洛将手中的物什放回簸箩中:“明日再说吧”白露二人闻言便忙将针线收了,再次服侍凝洛躺下。凝洛原以为自己会就“娘亲”一事而思虑再三睡不着,谁知竟躺下便入了梦。只是那梦却十分的不真切,醒来之后感觉像是梦到了什么要紧的事,细想却又想不起什么,一时间竟有些怅然若失。屋里的丫鬟服侍着她起床洗漱并用过早饭,她才有机会坐在桌前独处片刻。前世遇到表哥是因她去了园子闲转,她不想再有这种纠葛,干脆想避了去,在家中闲坐就是。若是晚饭再有人来叫,她可以说病未痊愈不便见客,继母总不会让人绑了她去。只是这厢她打好了算盘,那边便有人来搅。凝月来的时候她正在画她前世记忆中的那株桃花,白露刚站在门口要通报,凝月便跨了进来。“这么好的天气,不出去走走吗”凝月走过来,话中倒是热络的。“我这身子还不大利索,出去传给了别人就不好了,还是安生在房中待着的好。”凝洛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这桃花画的不错。”凝月凑过去看了一眼桌上的画,又向正在被丫鬟服侍着擦手的凝洛道:“但还是及不上咱家园子里开的那些,一起去看看吗”凝洛睨了凝月一眼,没生水痘时,凝月从不爱和她一起出现在什么场合,因为人人都知道林家的大小姐貌若天仙,而二小姐就有些差强人意,虽然也是清秀的女子,但站在大小姐一旁便黯然失色。今日凝月半带了殷勤过来总让人怀疑她安了别的什么心思,难道前世的自己在凝月眼中就是这么愚笨的吗“妹妹还是远着我些,”凝洛向凝月淡漠地道,“若是也染上水痘,母亲该担心了”凝月一怔。为什么凝洛说的这话疏远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也忒不好说话了吧不过她忍了,她佯装不在意地笑笑:“我早出过水痘了,你完全多虑了”话虽这么说,凝月却对白露奉上的茶视而不见,凝洛的满脸痂让她一刻也不愿多待,可是想到别人能看到往日貌美的大小姐如今是这般模样,她便强忍下心中的厌恶耐着性子劝起来。凝洛听了凝月的话才意识到一件事,这个意识让她冷笑一声。便是她生水痘传染别人的事,最初发烧的时候,段氏也请了大夫给她看过,待到诊断为水痘时,段氏如临大敌一般地将凝洛的这处院子隔绝了。说是怕这病传染给林家上下的人,不许人来探望,也不许芙蕖院里的下人随意出去走动,只差没说把凝洛关在房中了。凝洛并没有觉得此举有什么不妥,生水痘这病会传染大家都知道,自己少接触别人也是应当的。可是她忽略了一个细节,就是生水痘这事一般都发生在幼小的孩子身上,像她这种十几岁才生水痘的,已经是少之又少了。这府中上下并无太小的孩子,大多数人都在幼时生过水痘了,所以人人都避着她并不是因为怕传染,只是因为她在父母面前没什么分量,故而远着她罢了。甚至连病了都不会有人来探望。凝月看不懂凝洛嘴角噙的那抹冷笑,却仍是坚持邀请道:“出去走走你的病也能好得快些”凝洛对她这番纠缠已不耐烦,淡淡地道:“好,那你先去,我更过衣便去寻你。”她看到这凝月就不喜,但是如今也不想和她起冲突,干脆支应出去拉倒。凝月却是不肯,假笑道:“哪里那么麻烦,你去更衣便是,我便在这边等着,等你好了咱们一起去。”“凝月你什么时候与我这样亲近了”凝洛嘲讽地挑眉,声音也冷了下来,“还是说,你这番热情的邀请背后,有什么事瞒我”凝月心中一噎,脸上的表情便流出几分心虚,到底不过是养在深闺的十四岁的姑娘,被凝洛这么一说便有些挂不住,讪讪地说道:“怎么说也是姐妹,既然你不愿我在这里等,那我就去园子里好了。”人人都说凝洛变了,如今看来,果然是的。她怎么如此不近人情一个眼神过来,凝月觉得自己后背发寒。第4章 表公子凝月离开后,凝洛唤人开始更衣,白露见状忍不住开口问道:“姑娘真要和二小姐游园”林家的这两位小姐一位性子绵软一位娇蛮跋扈,一向都不怎么亲近,像今日这样的邀约,过去的十几年中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但也称得上实属罕见。“园子要去,游园却是不必了。”凝洛换上外出的衣裙,月牙色滚银边的小坎儿,配了乳白色的长裙。其实这些衣物都稍嫌旧些了,滚边的弯角处已经洗的略微发白。杜氏表面上并未克扣凝洛,家中每每做新衣时,给她用的料子和做的数量都是一样的。可还是不够穿,凝洛留了两件料子最好的以备不时之需,剩下的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件。而凝月却好像总有新衣服穿,杜氏每每对人宣称是娘家弟媳送的,可凝洛知道,杜氏的娘家近几年家道中落,却没少要杜氏暗中接济。“让小满找几本书给我带上。”凝洛坐在铜镜前淡淡地说道。“不是要去园子里”白露刚拿起梳子,一时没明白凝洛要做什么。“去,不过是去园子里的近月楼。”凝洛并不在意地道。林家的园子虽比不上城中的那些达官显贵家的园林,但也修葺的十分雅致,在园子的西北角便盖了一栋小楼,取名近月楼。夏日的晚上,若是林成川兴致好,便会带家人在楼上用饭,一面品尝佳肴一面观赏月色下的花园,一家人倒也其乐融融。此时虽不再是春寒料峭,可到底还不够暖,那近月楼一个冬天都没人去,只怕连洒扫也不及时,想来也不会有人突然去那里与她遇上。重要的是,近月楼是园子里离桃林最远的所在。都收拾妥当,白露和小满二人不但为凝洛拿了书,还另准备了茶水点心等一应物品放在食盒里提着,这才随着凝洛一起去园中了。所幸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人,只是主仆三人进了楼却被扬起的灰尘呛了一下。“管园子的越发不像话了”白露掩嘴咳了两声皱眉说道。凝洛只是拿了帕子掩住口鼻顺着楼梯向上走,白露忙跟上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身将手中的东西交给小满。“你陪着姑娘慢慢上楼,我先上去好歹收拾一下。”凝洛心里倒是对这种情形很满意,至少说明没有其他人打算来,若是杜氏或者谁的打算来近月楼赏景,管园子的人怎么也会提前得知消息收拾整洁。慢慢上了楼去白露已把临窗的一方小桌收拾干净了:“姑娘,我看这里不错,打开窗子不但通风,光线还好,看书最合适不过。”小满将手中的物什一样样摆在桌上,却有些忧心:“会不会冷”凝洛在桌边坐下感觉了一下:“正所谓吹面不寒杨柳风,如此便好。”虽然如此,白露到底将凝洛挨着的那扇窗关小一些,又向小满道:“你好生伺候姑娘,我回去取件披风来。”凝洛向窗外望了一眼,那片桃林在高处看来又是一番景象,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