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舒忽然转过了身子,面对着她,清了清嗓子,语气十分严肃:“流烟,我有重要的事要交代给你。”“何事”流烟收回神,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也严肃起来,身子都不由自主地绷直。“今日提审周铋及相关人等之事,交于你安排。练兵场那边,派个人去秦都督那里替我请个假,就说伤势加重,走不了路,需卧床休养。其余琐事你交代给下面的人做”闻言,流烟瞪大了双目,继而眨了眨眼睛,这将军这转变也太快了吧。“总而言之,我今日所有的公务,能推的先推,不能推的你替我代劳了。”夏清舒郑重地拍了拍流烟的肩头,未到盏茶功夫就已经将今日之事重新安排了一遍,“我去也,随从你都带走,莫要跟。”流烟未发一语,一晃眼,夏清舒自她眼前蹿到了街道对面,来到了华衣“公子”前头的两个摊铺前,随意地拿起摊铺上商品,左瞧瞧右看看。太反常了呀流烟拧眉沉思,望着望着,她脑中忽然灵光骤现,难不成那二人之中有一人是长公主殿下流烟再抬头,三人已经消失在街巷的拐角处,她收回目光,心中已经笃定。能让夏将军骤然反常的,只有长公主殿下了。“走吧,我们去五军都督府。”流烟挥了挥手,身后的随从们便跟着她离去。虽然季迁遥面部做了些许易容,夏清舒还是一眼认出了她。夏清舒之所以在原地呆愣半晌,是在想她为何会突然出现着南京城的街道上。想了一会儿,她才记起,今日城西的灵通庙前有盛大的书市,各地书商将各色书籍运到此处售卖。往年这个时候长公主殿下亦有出行,只是夏清舒不曾偶遇过,今日遇上,定然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好运气。夏清舒果断抛下了手头的公务。计算着步伐,那二人已经要来到这个摊子了,夏清舒结束了同店家的攀谈,身子猛地一转,同直步走来的季迁遥打了个照面。两人面上皆是一惊。“长”夏清舒刚要出声,季迁遥立马用眼神制止了她,夏清舒赶紧闭嘴。接着夏清舒便被带到了人烟稀少的小巷中。“本宫微服出行,不曾想会在这里遇到夏将军,还请夏将军勿要点破我的身份。”季迁遥负手立巷子里,身姿挺拔,一股华贵的气质自然而然地流露了出来。“殿下吩咐,微臣哪敢违背。殿下请放心,臣绝不向他人透露半分。”巷子两端亦有行人经过,夏清舒微微颔首,没有作揖,压低声音问道:“殿下此番出行可是要往城西的灵通庙去”季迁遥的目光略过夏清舒裹着白纱的手,又移到她的脸上,答道:“是。”“那真是太巧了,臣也要去,不知殿下可否允臣同路臣通些武艺,路上若生变故,臣还能保护殿下。”夏清舒哪里会不知道,大燕长公主殿下出行,四周定然潜伏着诸多武艺高强的暗卫,有贼人出场,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立马就被利落地收拾了。但她这么说,就是给自己多找一个同行的理由。“既是同去一地,那便一道好了。”季迁遥微微笑道。夏清舒心里乐翻了天,嘴角仍是维持正常的弧度:“那我们出发吧。”从南京城主街到城西灵通庙需穿过几条僻静的街巷,夏清舒同季迁遥并肩走在前侧,素锦暗暗缓下自己的步伐,与那二人之间隔了一段距离。前几日下过大雨,这几日又阴雨绵绵,街巷的青石板路边冒出不少苔藓,绿意连成了一条线,小巧却富有生机。只是过些日子,再冷一些,就要下雪了,不知这些小小的苔藓能否扛住冰雪覆盖,严冬之冷“夏将军今日怎一人出行,不带随从”走着走着,季迁遥忽然开口问道。“原本是带的,突然遇上就急事,派遣他们去做事了,故而只有我一人。”夏清舒想了想又补充道:“人总要留些一个人独处的时间,或回首、或思考亦或是做些自由畅快之事。以往出行皆有一大群人跟着,多少有些阻碍,今日有机会了便将这些时间留给自己。”大抵是街巷太过幽深僻静,夏清舒说起话来,不免带上了文官绉绉的调子。最要命的是身为武官的夏清舒说完之后自我感觉还十分好,腰背都挺直了些。季迁遥的嘴角噙上了笑,夏清舒之语虽有理,却有些矛盾之处。她不去戳破它,轻声道:“原来如此。”又朝前走了几步,夏清舒自己品了品说出的话,忽然又觉得不对劲啊。方才是她提出要同行的,现在又说喜欢一个人独处,不是前后矛盾嘛万一长公主殿下走着走着就和她分道扬镳怎么办夏清舒追悔莫及,自己没事学文人腔调作甚简洁明了地说出前面之语不就好了吗忐忑不安的夏清舒偷偷看了一眼季迁遥的脸色,见她唇角微扬,神态悠然,似乎没有将自己之言语放在心上,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第15章 投壶求书今日乃是书市的第一天,时候又早,灵通庙前的购书之人不算多,每个摊铺前只停留着两三个的顾客,或立或蹲,脸上皆携兴奋的神情。南京城大小书市很多,但只有年关岁尾的这一个最为盛大。毕竟已至年末,百姓素日节衣缩食攒了一年的积蓄,只希望新年能够过得热闹喜庆一些。这个时候,他们对于自己所喜爱之物,也不像往常那般纠结犹豫,思虑再三。百姓肯花钱,书商自然不遗余力、想方设法地从百姓手中将这些钱赚过来。因此各类销售书籍的花样亦是层出不穷。在此书市上,这一年滞销的书籍可借机清空,而明年要刊印的书籍亦可备几份样本,看看反响,再决定刊印的数量。如此难得又有大利可图的盛会,南京城大小书肆书坊定然倾巢出动,而各地书商也会远道而来,云集于此。各类书籍,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绵延数里。书市共举行三天,以后二日人数为多。这第一天一大早来就来守着开张的,多半是为了购得那些数量稀少、不再刊印的珍稀书籍,买来便是为了收藏。因着数量少,得趁早抢购,不然就落入了同好之人手中。“主子,书单。”灵通庙广场前的台阶下,素锦将季迁遥昨日所拟的书单递给她。季迁遥接过书单扫视了一眼,便折起握在手中,那书单上所列的她已记在脑中。逛书市,最有趣的莫过于寻书,在各种类别、各种版本的书籍中一本本地扫视过去,最终挑出心仪的那本。对于普通看客,看得多了难免会眼花缭乱,头晕目眩,而且一个摊子一个摊子地找寻,找到后头也疲惫不堪。但对于爱书之人来说,寻书过程却是极为有趣且享受的。季迁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打算自己寻书。折好了书单,季迁遥忽然将目光移至夏清舒的脸上,嘴角勾着一抹坏笑:“夏将军来这书市,可有想买的书”临时起意要来的却不得不装装样子的夏清舒噎了一下,搜肠刮肚想了一会儿,谁知这罢工的脑袋连一本书的名字都蹦不出来,她只能讪笑道:“随缘,随缘,看得中意了便买。”“既然夏将军没有目标,那便随我一同去寻吧。”季迁遥轻声提议道。长公主殿下邀约,夏清舒求之不得,连连点头:“好。”季迁遥府中藏书甚多,此次前来,也是为了购得一些珍奇藏本,故而一家一家地问去,回复多数是没有的。寻了整整一个时辰,只寻到两本,而列在书单最顶端,季迁遥最想求得的那本女书法家柳芝抄录版的菜根谭还未见踪迹。时间越往后推移,来书市购书之人也越来越多,不少人嘴中都念着这本书的名字,每个摊子都问过去。更有甚者是独为这一本而来。季迁遥些许着急,她虽贵为大燕长公主殿下,却不愿待此书落入她人之手后,以权势身份相协。夏清舒见季迁遥着急,心中自然也是急得不行,偏生这本书举世只有一本,也不知藏在哪个贩书的老板的书摊中,一点儿风声都没有。“韩兄,你要寻的那本菜根谭在闽地那头的书摊呢,好多人都围过去了,你快去吧。去晚了,可能就没有了啊”身边突然远远地传来了一个男子中气十足的呼喊声,夏清舒听了一耳朵,瞳孔骤然放大,旋即将目光投向男子所言的闽地书摊。由于来此书市的书商甚多,人员混杂,负责管理的官员便提早将这些人员进行编排,以籍贯划分,相同籍贯地聚在一处。其中吴、越、闽三地来的书商最多,占地也最大。方才的一个时辰里,三人一直在越地书摊前搜寻,还不曾去过闽地。夏清舒转过身子,往身后数丈外的闽地书摊投去了目光,横着一扫视,便见着了不同寻常的一幕,一家名为“文客”书坊铺子前挤许许多多的人。这些人将书坊前端的一小片空地围得是水泄不通。越地书摊前的顾客闻听那厢动静,也纷纷举目望去,随后猜到了什么,放下手中翻看的书籍,匆匆跑了过去。“殿下,我们也过去看看”夏清舒在季迁遥耳旁低声道。“走吧。”季迁遥眉梢一动,也朝那地往去。“文客”书坊前人员杂乱且多,素锦为护得季迁遥周全,唤了六名暗卫现身,护在季迁遥的周围,以免其被鲁莽的百姓冲撞。一行人来到人群里头,见一四十岁上下的男子朝着人群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他的右手上拿着的便是那本柳芝抄录版的菜根谭。“大家先安静一下,袁某有几句话想同大家说。”语声闭,顿了一顿,喧闹的人群骤然安静。“袁某知道大家都想求得这本菜根谭,家中亲朋好友亦多次以重金相求,袁某却不曾动出售之念。今日会将此书带来应天府书市,是为了完成夫人的遗愿,此书乃袁某夫人之遗物,是其祖上传之。夫人愿以投壶赠书,不收分文,连中十二矢者得此书。”此言一出,人群哗然,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兴奋雀跃的,有疑惑不信的,要知道这本举世无二的菜根谭在已经炒到五千两的高价。而这个袁老板居然放着这些银子不赚,分文不收,真让人匪夷所思啊。虽有疑惑,但这天大的好事大家怎可能错过,嘴中说着“肯定是的骗人的”脚上却未移动半分,仍驻足在“文客”的书摊前。听到此种获书法子,夏清舒并无过多质疑,她的眼中突然燃起了一抹亮光,心中大喜道,此种法子,着实是为她量身定做啊,此书,非她莫属了。没过多久,那袁老板便命下人搬来了两尊铜制投壶,摆在书摊正中间的位置。投壶高约一尺,深栗色,上纹各类走兽。放置好投壶之后,袁老板挤入了人群之中,用墨石在地板上划出了一条长长的线,高声道:“以此线为始,分二列,不分老少、男女、年龄,谁先连中十二矢,得此菜根谭。”“袁老板,这距离有些远了吧。”人群之中有一人叫道。袁老板闻言笑了笑:“珍藏之书,自然是不易得的。一次不中,可重归队尾,次数不限。”此种得书之法闻所未闻,倒是有趣至极。渐渐地,喧闹的人群有序地排成了两列。投壶比赛即将开始,季迁遥虽想得此书,却无需亲自上阵,暗卫护着她自人群中走出,站在了摊铺旁的一个小花坛边上。花坛边有一高地,立之便可将投壶之景揽入目中,季迁遥移驾于此,居高临下地看着紧张刺激的赛况。余光扫了一遍参赛之人,季迁遥的脸色突然冷了下来。她看见夏清舒排在那长长的队列之中,脸上带着激动雀跃的神情,而手上缠绕的白纱分外明显。她受着伤,去凑什么热闹季迁遥自高地处走下,冷着脸朝着队列走了过去,低声在夏清舒耳旁命令道:“你出来。”夏清舒伸着长长的脖子,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前方的赛况,那些心急火燎的求书之人多是文弱书生,通常连一矢都不能中。既是连中十二矢,那一矢不中就得立马淘汰,灰溜溜地再去排队。如此一来,长队前进得更快。夏清舒看着排在她前面的人一个个快速地离去,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夏清舒。”见她对自己话充耳不闻,季迁遥脸色更难看了,沉着声音唤了夏清舒的全名。闻声,夏清舒赶紧扭头,一转头,便对上季迁遥愠怒的双眸。“你出来。”季迁遥的语气很冷,带着不容反抗的威严。而如此威严气质定然是权贵人家才有,好在前后的人都张着脑袋看着前方的战况,没人将视线投在她们的身上,也没人去揣测她们的身份。夏清舒一愣,接着抿着唇,不情不愿道:“我想试试。”季迁遥仍然皱着眉头:“你的手正伤着,还裹着白纱,凑这个热闹作甚”“我的手不碍事,白纱裹着的是掌心,投壶用手指即可,二者不相关。”季迁遥仍担心夏清舒手中之伤,见她不愿从队伍中离开,以为她迫切想要那本菜根谭,便想出了另一个法子:“你若非要那书不可,我让素锦和杨茗去排队便是。以她们二人的功夫,定能连中。”“我想自己投。”往日只要季迁遥一皱眉头,夏清舒便立马妥协,今日不知怎么的,她执拗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