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只叹道,“你我都是锁在深宫的人,不给自己找点事做,如何度过这漫漫长日”“我的心早在入宫前就死了”丽嫔盯着窗棂出神,喃喃道,“自从姑妈起了这心思,我就绝了念想,不过是过一日算一日罢了。”这话说得林嫔心里发酸,她劝了半天,奈何丽嫔一声接一声叹息,到后来,连带林嫔的心情也越发地沉重。毕竟,情绪是可以传染的,而林嫔,是非常容易被传染的人。林嫔想要告辞时,丽嫔却一反常态拉住她,指了个事支开田果儿。她说,“妹妹,宫里就你还惦记我,做姐姐的很感激你。”林嫔不禁脸上发烫。丽嫔悄声道,“你我都是被家里坑了的人,姐姐托大提醒你一声,领了孩子就好好地养,养好了,是你一辈子的依靠。”“皇上的恩宠千万别想着,这么长时间难道还看不明白吗他和皇后是一条心,凡得罪皇后的,你看哪个有好下场”“还有田果儿,你对她也太宽容了她是个不安分的,表面装可怜,背地里上蹿下跳,我可听说她往昭阳殿去了不止一次两次。”林嫔一时没有言语,半晌才勉强笑道,“这事我知道,她是心大,但也是为我好,我俩一块好几年了,我爹对她又有大恩,她不会害我的。”不知是一下子说的话太多,还是听到她的话失望,丽嫔显得很疲乏,她长长吁了口气,缓缓躺在塌上。“妹妹,我是没指望的人,因咱俩境遇相似,才忍不住说这些话。你且回去细想,皇上皇后明明不喜田果儿,为何不打发了她真的是看你的面子”林嫔猛然一惊,脸上已是变色,强按着心头的惊慌问道,“姐姐,这话是怎么说的”丽嫔目光幽幽看着她,声音虽轻却无比的清晰,“由着她折腾,为的是引出身后人。”身、身后人林嫔懵懂又惶恐不安,她抓着丽嫔问道,“姐姐是大家族出身,比我见识强,还请姐姐指点一二。”丽嫔叹道,“我又知道什么,不过瞎猜而已,总归一句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林嫔还待要问,门外传来田果儿的动静,丽嫔已阖目闭口,俨然不欲多谈。回去时路过御花园,一池春水在和风中荡漾,岸柳新绿,杏蕊吐白,正是春色明媚惹人醉。林嫔却无心赏看,只觉得心里空空荡荡无所倚托,满腔烦恼无人诉说。果儿犹未察觉,“小姐,奴婢想着应让王贵妃知道咱们的交好之意,不如再去趟昭阳殿”“今儿个我累了,改日再说吧。”田果儿一怔,又说道,“那您先回去,奴婢过去给您探探她的口风。”正巧到了岔路上,林嫔点点头,“去吧,就说给我借个花样子。”田果儿“诶”了声,脚尖一转,拐到一条路上,很快,她的背影就消失在黄瓦红墙之后。林嫔呆立半晌,一声叹息接一声叹息,拖着沉重的步伐踏上另一条路。这一去直到掌灯时分才见到她人影,林嫔便有几分不悦。田果儿赔笑道,“您别怨奴婢耽搁时间长,奴婢还真看出了点门道,王贵妃正给小少爷做衣服,您是不是也给永嘉郡主做一身太后瞧见也欢喜不是。”小少爷,是说朱祁从,因他身份尴尬,宫里人都这么称呼他。林嫔方醒悟过来,急忙命人找料子做衣裳。田果儿一边帮她挑料子,一边说道,“算算日子,皇后这俩月也要生,明面上也不能得罪那头,不如也做两件送过去”“皇后一向不喜与妃嫔来往,又涉及子嗣,送了也不会用,还是算了。”“哎呦,我的小姐,你怎的糊涂了,不过是个礼数。咱们送过去就成,管她用不用”林嫔的眼光有些奇怪,看得田果儿很不自在,“您这么看奴婢做什么奴婢也是就这么一说,送不送还要您拿主意。”从礼数上说,田果儿的做法是对的,但许是白日间丽嫔那番话起了作用,林嫔留了个心眼。她说,“你说的在理,只是我针线上不精,不若你来做。”田果儿没想别的,一口答应。太后身子愈发不好了,她怕自己突然撒手人寰,是以急急忙忙要把两个孩子的问题解决。这日清早,太后令人将后宫的主子们都叫到床前,直接吩咐,王贵妃收朱祁从为养子,林嫔抚养永嘉。听了太后的意思,万碧很是恼火。万碧冷笑道,“知道您疼孙子,可您让他称贵妃为母妃,那要称皇上什么皇家血脉,不容混淆,皇子更是重中之重。”太后要晕,万碧就冷冷看着她,漠然道,“您尽管晕,哪怕说本宫不孝,本宫也认了,事关皇子名分,本宫绝不让步”太后要找皇上,万碧又道,“皇上天天忙个不停,听政批奏折,一日就睡两三个时辰,不到三十的人,头上竟生了白发,您且疼疼您的小儿子吧”太后气得要打她,万碧迅速向后撤步,“儿臣还怀着您孙子呐,您老下手可轻点。”王贵妃张口欲言,万碧斜眼瞪过来,“你当本宫不知道你的打算养个儿子好篡位,想得美你”“臣妾岂敢有此非念纯是看从儿可怜罢了。”“口是心非永嘉不可怜你怎不要她别说太后硬逼你的,怎么丽嫔就能推掉本宫看你就是心怀不轨冤枉你那你怎么不一头碰死以证清白”万碧连珠炮似的一番话,又快又狠,把王贵妃噎得,真想不顾形象和她拼命旁边的丽嫔和林嫔看得目瞪口呆,她们压根没想到皇后会突然爆发,连太后都压不下她。吵闹一天,最终朱祁从这事儿也没定。王贵妃离开寿康宫的时候,脸是铁青的。是夜,苟道偷偷来到昭阳殿,和她密谈许久。第二天,宝晴给林嫔送了些小孩的鞋样子,和田果儿说说笑笑在一处做了半天的活计。看着田果儿精神焕发,志在必得的样子,林嫔本能觉得不对劲,但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小孩子的衣服很快做好了,林嫔让田果儿捧着,亲自给凤仪宫送了去,再三言明,自己手艺不精,是田果儿做的。旁边的田果儿尴尬极了,而万碧听了真想笑。林嫔略坐了会儿就要走,万碧知道她不自在,也没留她。但田果儿突然脸色大变,捂着肚子嚷痛,告了声罪就直奔净房。周围投过来的目光带着鄙夷,又含着嘲笑,林嫔这一刻真后悔带她来,暗恨她怎的如此上不了台面。大半个时辰过去,田果儿才回来,林嫔忙起身告辞。凤仪宫,小雅将林嫔送来的衣服仔仔细细翻捡了一遍,摇头道,“没什么异常。”万碧轻轻捶了几下腰,“田果儿都去过哪里”小雅皱着鼻子说,“她慌不择路,竟跑到花园子去了,正碰到岳隐,吓得差点尿裤子。”“岳隐”万碧微顿了下,“还有别人吗”“没有,去过净房就回了。”去个净房要这么久“净房看过吗”小雅一愣,扭扭捏捏说,“净房除了黄白之物还能有什么娘娘别急,奴婢这就让人去。”“娘娘”睿儿攥着几只花,努力迈着小短腿,奈何殿门门槛高,怎么迈也迈不过来。小雅急忙跑过去,一把抱起他,“小祖宗,当心摔着伺候的人该掌嘴怎么让大殿下自己走”抬眼瞥见跟在他身后杨广的身影,小雅顿时换了副面孔,“是该自己走走,越走越稳当不是”里面的万碧瞧见,不禁暗笑,“这里不用你伺候,拿着这盘贡桔,出去吃吧。”正中下怀,小雅端着盘子就去找杨广。杨广独自站在廊下,艳阳白亮的光洒下来,给他周身蒙上一圈光晕,模糊了他颀长的身影。小雅产生一种错觉,这个人似乎就要和阳光融为一体,消失不见。此念头一生,小雅顿觉不吉利,忙甩甩头将杂念抛之脑后,笑嘻嘻上前,“喏,可甜啦,要不要吃”杨广摇摇头。小雅用力吸吸鼻子,诧异道,“你身上怎么有股花香难道你也用香”“没有大殿下总爱去小花园,那里花木繁多,可能是蹭上的”“大殿下很喜欢你呢,都会叫杨叔了他叫娘娘和皇上也不过是一个字的爹、娘。”仿若响应一般,睿儿在殿内大喊,“杨叔杨叔”睿儿蹬蹬跑过来,隔着门槛一下子扑进杨广怀里,“吃”他手里拿着块松子糖。杨广张口吃了,笑道,“真甜。”睿儿咯咯笑着,指指天空,“飞”杨广将他负在身后,深吸口气,身子一拧,一个燕子穿云,嗖一声飞起,几个旋身,在庭院中起伏飘落。满院都是睿儿开心的笑声。他身形潇洒飘逸,看得一众宫人惊呼连连,小雅更是不住地拍手叫好。正当热闹之时,几声清咳突兀地响起。朱嗣炯负手而立,脸上似笑非笑,看不出什么情绪。乱哄哄的人群立刻住了声儿,犹如湍急的河流猛然被一道闸门截住,硬生生地戛然而止杨广轻轻放下睿儿。“爹”睿儿小手抓在朱嗣炯明黄的龙袍上,“抱”朱嗣炯一把捞起他,“啪滋”亲一口,哈哈笑道,“乖儿子”万碧扶着腰,挺着肚子,慢慢走出来,“今日回来的倒早。”她看看跪了一地的人,“都跪着做什么不用当差了吗”朱嗣炯笑笑,“都起来吧,难得今天上朝没人打嘴仗,惦念你们娘俩,先回来看看再去御书房。”他一手抱着睿儿,一手扶着万碧,边走边轻声说着什么。他们一道儿走着,彼此依托,有一种踏实温馨的氛围,旁人瞧着,也觉得心中安定下来。小雅拉拉杨广,悄声说,“别在意,皇上不是冲你,是嫌我太闹腾,他总说我咋呼。”杨广沉默着,退到通道旁站定。小雅安慰似地看了他一眼,赶紧小跑着回去伺候。刚走进隔间,就听内室传来皇后惊讶又愤怒的声音,“你说什么你要把朱祁从交给王贵妃抚养”第82章谋划此后很长时间内,朱嗣炯都在深深思考一个问题, 是不是女人生完孩子后, 丈夫就自动退为第二别人他不知道,阿碧似乎是这样的。他很不适应地位的降低,自从二人相识, 阿碧便事事以他为先, 他已然习惯。但有一天他突然发现, 在她心中, 自己居然不是排首位了失落之下,看着白白胖胖的儿子,他竟然有点吃味儿。这种复杂的心境,让朱嗣炯在若干年后直接坑了儿子一把。当然,现下须先把媳妇儿哄顺了。但阿碧的气性好大万碧挺肚叉腰,指着他鼻子恼怒道,“为何是王贵妃就算太后不放心交给我,丽嫔林嫔不可以再说, 非要嫔妃抚养先帝打小也没了亲娘, 只有太监嬷嬷们照看,不也平安成人了吗”“太后的心都偏到爪哇国去了, 没其他孙子的时候,看睿儿那个亲切,结果朱祁从一出现,她可再正眼瞧过睿儿一眼”“她老人家糊涂,想把这孩子过继给你, 再给孙子找个大靠山,保他平安,却不想这样做会给睿儿、给你带来多大风险而且你明知道这是个坑,为什么还要往里跳”“哪有你说得那般严重,”朱嗣炯赔着笑脸说,“看你,发那么大火做什么当心吓到儿子睿儿乖,不怕不怕。”万碧冷笑道,“你还知道心疼儿子心疼儿子你就不会这么做”朱嗣炯吩咐奶嬷嬷抱走睿儿,思索片刻,不紧不慢说道,“阿碧,我说过会给睿儿留个太平盛世,这话不是唬你的。”“国库空虚,官场腐败,苛捐杂税沉重,民乱频起,先帝留下的一堆烂摊子,朕不清理干净,怎敢交到睿儿手里”听他自称“朕”,万碧愣了下。朱嗣炯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长此以往,国将不国朕和吕先生极力推行新政,就是要把这些积弊清除掉。”他叹口气,“朕难啊,世家大族和勋贵武将向来不对盘,可为了反对新政,他们竟联起手来和朕唱反调而高敬领着一帮官员,站干岸看热闹,暗地里计划着从中牟利。”“吕先生说得好,此时朕已没了后路,就好像上了擂台的勇士,不把对方打得再也翻不了身,朕是下不了这个擂台的。”万碧有些恍惚,喃喃道,“莫不是你和王家做了什么交易”朱嗣炯失笑道,“堂堂天子,岂会和臣下做交易”他拉着万碧的手,柔声说,“你放心,我和你一样疼睿儿,万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他的安危。”“事有轻重缓急,眼下最为紧迫的是推行新政,勋贵满门荣耀皆出自圣恩,朕倒是不怕降服不了他们只是世家大族底蕴太厚,需要徐徐图之”万碧已是恍然大悟,“这些人抱成团儿反对新政,为了瓦解他们,你打击勋贵,拉拢世家,孤立高敬将朱祁从交给王贵妃,遂了她的意,是不想刺激王家,避免把他们推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