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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1 / 1)

赵庄蝶走到床边,去探看陈郁,见他背靠着床,身子歪向一边,他手中还拿着一本书,可双眼闭着,竟是睡着了。雨天,湿气扑面,也不诧异小郁怎么会无精打采,在由晟床上睡去。都是老熟的人,赵庄蝶在床边坐下,挨着陈郁,还忍不住去戏弄他,伸手摸了一把脸,笑语:小郁快醒醒,看看谁来啦,别睡了。赵由晟立即回过头来,制止:别闹他。赵庄蝶把脚缩上床,托腮打量陈郁,看他恬静的睡容,有点羡慕他一到雨天就犯困,他也想这般舒服睡个秋觉。赵端河觉房中闷热,温度要较外头高许多,他目光四处寻觅,见床下竟然燃着一只小火炉,由晟可没有这么娇贵,在深秋里烧火炉取暖,想是给陈郁备的。赵端河起身,将窗户推开一扇,平淡问:小郁几时来?午时。赵由晟走到床旁,看了眼睡梦中的陈郁,他身上本披着一件氅衣,是由晟的氅衣,此时氅衣滑落在腰间。窗外风冷,赵端河还没将窗户关上,赵由晟越过庄蝶,弯身取被,轻抖开,盖在陈郁身上。看着他一系列动作的赵庄蝶,嘴巴张大,其实赵庄蝶也习惯了,从小到大,阿剩都这么照顾陈郁。赵庄蝶拿走陈郁的书,翻了翻,神神秘秘道:阿剩,你听说了吗?宗正司终于要分海舶的钱啰。从出生起,钱财就不是庄蝶该考虑的事,他祖父是为数不多的嗣王,只是爵位没传给他父亲,但家产可没少分。他之所以在乎这笔海舶分红,因为端河家需要用它来应付年底的开销。近年来,宗正司分给宗子的月钱越来越少,对于孤贫的家庭而言,这笔海舶分红就显得尤其重要。几时会对账?赵由晟反应很平淡。赵端河将窗户关上,回过头道:宗正说今年会让干办携带账本,到每家每户对账。他朝好友们走去,但并没有坐下,而是在书架前浏览。庄蝶从陈郁那边分了点被子,盖在自己的腹部,他躺靠在床,双臂垫着后脑,道:我父说,就是有账本也能作假,不足为信。大家都对账目生疑,宗正这么做,不过是想掩人耳目而已。赵端河从书架上取出一本海道针经,他发现这书翻阅过多次,而他清楚这是舟师的书,用着粗厘的话语写就,一般人可看不懂。可惜我们都不懂海舶生意,也不知晓货物的价值,账本就是假的也看不出来。说这话时,庄蝶还低头去看躺在身边的陈郁,他们中,只有陈郁出身自海商家族,不过陈郁年纪小,还没参与家中的生意。其实无需看账本,只需看往年分发到手中的那点钱,任谁都知宗正司的官吏一直在私饱腰嚢。赵由晟帮算了笔账:宗正司的官船是条大船,能装货五六千料,听闻去时装仓的是梅溪的军持,宁县的漆盘,都是海外畅销物,不可能折本。庄蝶听得一愣一愣,端河将海道针经放回书架,神色淡定,知由晟有祖父遗风,他的祖父,在世时曾是广州市舶司的提举官,对海贸了解甚多。不说这书架上藏着海外地理,针经类的书籍,地上的轴筒里插着的那几轴画,恐怕也是海图而非山水花鸟画。端河在这书房里,实在瞧不出由晟老友在专心攻读圣贤书,老友对海贸如此感兴趣,也许也因为陈郁吧。端河睨了眼床上的陈郁,他还在无声无息入睡。庄蝶问:阿剩,那能获利多少钱呢?往少的说,也在上万缗。赵由晟只能猜测,货物的价格会有浮动,而海船的修补费用昂贵,方方面面的开销着实不少,但挣肯定有挣头,人世间的生意,再没比海贸更为暴利。端河落座,看着友人,问:听闻官船归国时,船上载的大半是香料,由晟,你认为这趟该价值几何?需知是哪种香料,产地何处,品相如何,采购时价钱多少,市舶司博买了多少,留给宗室自用的又有多少。赵由晟无法估算,因为香料的情况,远远比瓷器复杂多了。赵庄蝶瞠目结舌,把手一摊:可别再往下说,我听得头疼。难怪宗正司年年分发点香料,给几个钱,就能把我们打发。隔行如隔山,绝大多数人都不懂这里边的门门道道,水太深。赵端河听得清楚,他在想一种可能:由晟,若是官船账本作假,你能看出来吗?得看是在哪方面作假。赵由晟不确定,造假的方法众多,而他对海贸的了解只有皮毛,他从未亲身参与。要我说,找个海商来帮忙瞧瞧账本,人家肯定一眼就能看破。赵庄蝶靠近陈郁,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手搂上他的肩,笑语:我们有现成的!可别忘了,小郁的爹就是名大海商。庄蝶声音挺响的,再说又对陈郁揽肩,成功将他吵醒。陈郁揉揉眼睛,看见庄蝶的脸,露出笑容,一点也不怪他将自己弄醒。小郁,你醒来啦!赵庄蝶很高兴,仍是往陈郁身上靠,他身上盖着被子,身体好暖和。陈郁坐起身,对庄蝶点点头,他看见书案前的端河和由晟,想着自己怎么会睡得这么沉,连端河和庄蝶几时过来都不知道。赵端河打开窗,看见窗外天近黄昏,他带着庄蝶跟由晟和小郁辞别,由晟将他们送下楼。陈郁拉开被子,发现自己身上还盖着一层,却是一件衣服,阿剩的衣服,是件宽大的氅衣。他拿起衣服,将它挂在衣架上。黄昏,晚霞照进阁楼,像披了金装,陈郁站在窗前看日落,赵由晟送走友人,返回阁楼,陈郁听脚步声就知道是他,也没回头。天边的夕阳红通而圆,落向西山,陈郁道了一声:阿剩,你们在聊什么?闲谈。赵由晟没打算告诉陈郁,他不想找陈端礼帮忙,宗室内部的纷争,一旦牵扯到外人,外人必受牵连。陈郁觉有件衣服披在了自己肩上,他摸了下材质,是先前被他挂回衣架的那件氅衣,他喃语:阿剩,我睡了多久?窗外雨已停歇,晚风瑟瑟,陈郁也差不多该回去了。**秋高气爽,城郊,一群出游的贵家子弟,骑着马,带上仆人。天气晴好时,到郊外骑马,天高山远,四旷无人,是不错的消遣。陈郁受到邀请,他骑马带仆出现在郊区的空地。赵由晟兄弟,赵庄蝶兄弟,还有赵端河早已到齐,均向陈郁挥手,他们坐在席上喝茶聊天,马儿拴在身后的树地。赵由晟身边留了个位置,明显是在候人,陈郁挨着他坐下,捧起热茶,和众人笑语。在这群宗子间,他是唯一一个外人,却也不像外人。喝过茶,众人纷纷离开席位,放起风筝。赵庄鲲拿着一只大鹰风筝,凑到由晟身边,低语:由晟,不跟他探探风声?赵由晟淡语:无需牵扯他家,我会另想办法。赵庄鲲还想说点什么,正见陈郁从仆人手中接过两只风筝,朝赵由晟跑来。陈郁手中是只彩色纸鸢,分给赵由晟的是条青龙。陈郁拉着风筝跑动起来,风筝冉冉升上空,色彩鲜艳的尾巴在风中招展,他仰头看风筝,笑得开心。没多久,一条青龙攀上半空,相伴着彩鸢。这日,他们不只放风筝,还一同骑马,傍晚回城路上,陈郁骑着他的白色土马跟随赵由晟的高头骏马一路走,不觉和伙伴分开,等他们回首,旷野上,只有他们两人两马,夕阳披肩。赵由磬站在赵庄鲲马背上,眺望四周,还是没发现兄长和郁兄的身影,抱怨:他们上哪去了,不会先回了城吧。管他们。赵庄鲲觉得习以为常,他们以前就这样,只要陈郁在,由晟就会和他在一起。虽说陈家这位小员外,挺讨人喜欢,可总觉得两人这般要好,说不出的怪异。陈郁和赵由晟慢悠悠回城,抵达城门前,夕阳如饼,挂在城楼上,两人马蹄声轻快,陈郁追着赵由晟,追寻着前方英拔的身影。赵由晟的背宽广许多,他穿一身儒服,风儿带动他宽敞的衣袍,描述出笔挺没有一丝赘肉的腰身,粹白的衣摆,紫色的衬袍,黛绿色的丝绦,一并风中飘舞。嗵嗵嗵嗵陈郁的心跳得很快,他想是因为自己在骑马狂奔,做着激烈动作才引起。作者有话要说:导演:11点40分打算更新,结果后台抽风了qaq 要以后争取早点更啊。导演:没错,小郁,这就是心动的感觉!第39章赵孟寿家在睦宗院的北院,冬日里, 他闭窗在房中读书, 窗外偶有鸟儿在枝头喳喳叫, 巷子里时有人们途径时的脚步声, 但并不能干扰到他。他一向喜爱冬日的闲静, 适合专研学问,可这个冬日却并不寂静。从午后,楼下便就一直有人语声,而隔壁院墙内更是传出争执的声音,赵孟寿合上书,起身走到窗前,推窗探看。他家隔壁就是宗正司,宗子间有纷争, 会由宗正司的官吏调解,但这回已经闹了好几天。赵孟寿一时有个念头, 干脆搁下书, 去宗正司看看是什么情况,其实不去,他也清楚纠纷的原因。去年的冬日,宗正司的官船随季风出海贸易, 今年夏时回国, 船货大多是香料,众人皆知这趟海贸获利丰厚。可宗正司却一直不分钱,拖到了入冬, 才开始结算。宗子们都以为今年能狠挣一笔,可分到手上的财物实在不值一提,分明是被宗正司官吏和海船干办给贪墨了。宗子出本钱,由干办出海贸易,既然获利不少,宗子要求拿到他们应得的财物,合情合理。大家都生活在海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海贸是一本万利的生意,独有宗正司的官船年年声称只挣几个钱回来,压根没人信。宗正司的宗正赵不敏试图平息宗子的怒火,让干办携带账本到每户宗子家对账,但是那些账本不能令人信服。也曾有宗子请从事海贸的人鉴别过,分明是假账,漏洞百出。宗正司被奚王房支的人把持多年,上至一把手宗正,下至最小的官吏,都出自奚王一系,把本该为所有宗子谋利的宗正司弄成为了一言堂。大伙平日对宗正司就颇多怨语,随着宗正司贪墨官船财物的质疑声不断,众人平时积攒的怨气终于在这个冬日爆发。有些年轻气盛的宗子自发组织起来,一同到宗正司讨说法,提要求,这也是为何这几日宗正司如此吵闹的缘故。身为人丁凋零的朴王后代,赵孟寿属于广大被宗正司欺压的一方,他内心是有怨言的。干办是外人也就罢了,宗正司的官吏可都是宗室成员,对自己人如此盘剥,有点迂但为人很正直的孟寿兄实在看不下去。他将书拍案上,敛袖下楼去,他决定今日就去当个有辱斯文的莽汉,他也要去宗正司讨说法。孟寿兄义愤填膺,雄赳赳迈出自家大门,刚出门,就见宗正之子赵几洲和他的堂弟赵几道气势冲冲赶来,他们满脸怒容,率领十数名同房派的子弟,个个凶神恶煞般。看他们的样子是要去宗正司支援,赵几洲做事狠辣,而赵几道就是个恶棍,赵孟寿一见到这两人顿时怂了,打不过惹不起,他机智地溜回家中,继续读他的圣贤书去了。这个午后,宗正司闹翻天,赵师勉却安然在家中读他的闲书,还叮嘱儿子由磬好好待着,别跟宜春家的俩孩(庄鲲和庄蝶)去宗正司胡闹。至于赵由晟,他似乎比老爹还淡定,关在阁楼里大半天了,也不见他下来。赵母早听闻宗正司那边闹开,问丈夫怎么也不管管,这事咱家也吃亏,也得去跟宗正司讨说法,别总抹不开面子。光闹有什么用,小孩儿沉不住气。赵师勉悠然喝口茶,将手中的书翻过一页。赵母觉得父子俩越发像了,都跟老道一样,不问俗事,恼得她干脆也不管了。这次惹起众怨,除去宗正司官吏贪墨外,还有另一个原因。冬日来临,又到海船出海的时节,宗子们还是愿意出本钱,由干办代理去海外做买卖的,但是他们这回坚决不要宗正司指派的那些干办,他们信不过。宗正司拒绝,说这是历来的规矩,哪能随便更改。一旦这个规则更改,就不方便他们勾结干办私下分赃了。傍晚,去宗正司讨说法的人陆续回家,宗正派出干办,开始挨家挨户收取今年的本钱。宗正还放话,逾期不交的,也就不用交了,官船出航日早定下不等人。窦干办腰挂算盘,肩搭钱袋,往赵由晟家收取今年出海做买卖的本钱,他来时,由晟正好执剑从楼上下来,打算到院中舞剑。听到室内传来斥责声,由晟止步,见吴信在往外轰人,窦干办被赶了出来,他脸涨成猪肝,口中念叨:别推别推,这般无礼!窦干办被撵至院门,回头朝屋中怒视,悻悻然:你们可别后悔!他自觉是个有脸面的人,兼之平日有宗正司撑腰,竟在宗子家出言不逊。赵由晟站在一旁,窦干办没留意,等看到对方,慌得把脖子一缩。赵由晟手臂一抬,剑光闪动,剑尖对向窦干办,简洁明了一个字:滚!窦干办屁滚尿流跑了,他可是有耳闻,这位郎君暴戾凶残,在宁县曾手刃贼寇呢。就如赵父所说,小孩儿沉不住气,他们这些老人家才不会做出围攻宗正司的事,有损身份,夜晚,老头子们三五成群,聚集在赵侍郎家。事实上,包括赵父在内的这些老头子不是因为计较钱,他们大多有俸禄,家境殷实,养得起妻儿,他们反对宗正司,在于这帮宗正司的官吏损害的不只是宗室的利益,更是国家与百姓。宗室迁居在外,仰赖地方供养,给地方造成不小的财政压力,官船的收益本该能分担这份负担,可这些钱却落入奚王房支的腰包。地方官吏因财政压力对宗室不满,百姓被加收税赋,自然心中也有怨言。本该给宗室创收的官船,养肥了宗正司的一群硕鼠,损害其余所有人的利益。本想辞官回乡过清闲日子的赵侍郎,似乎已接受他过不了清闲日子的命,在家和众人商议如何将奚王房支掌控宗正司的局面改变。最好的方法,自然是让宗正司的宗正赵不敏垮台,换掉宗正,踢走宗正司里的硕鼠,整顿风气。厅室中,十数人围簇赵侍郎而坐,他们滔滔不绝,激烈讨论。参与者讨论的都是年长者,像赵庄鲲,赵端河这样的后生,他们待在院中,坐在石桌前,也小声议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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