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到了身后。“唉。”不知道哪儿来的一声长长的叹息,像是落在人的心头上,紧随不舍的就是牛二的第二腿。这是毫无花招的一击,脚底板朝着九卿心口飞扑而来!“好!很好!”伴随着兴奋的声音的是清脆的掌声,被红玉紧紧抱住手臂的元绣面色铁青,在看到牛二隐蔽地挪开一寸,踢在心口旁的肩膀上时狠松了一口气,眼睛牢牢钉在不远处的孙兆新身上,深深地看了一眼,才收回了露骨的眼神。她拍了拍红玉的胳膊,柔声道,“你怕什么,我总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的,放手吧。”红玉心下不安,不知道该摇头还是点头,只能僵着不动。“你瞧那边,”元绣伸手指着即使脚下不稳发颤,却依旧腰背挺直的九卿,轻轻地说,“那儿还有一个,我总得清醒着把他带回去吧。”看到远处那个强撑的人,红玉心里一颤,松手了,但眼睛却在两人间流连不去。“最后一脚了,我我还等着呢。”九卿一开始说话的时候,嗓子还带着几分干涩的嘶哑,可他不管不顾还是笑的欢畅,随后又剧烈咳嗽起来,“瞧我这身体,让你们看笑话了。”说着捂着嘴咳了两声,嗓子瞬间清朗了起来,只是脸色又煞白了两分,衬得眼珠更黑更亮。“你瞧不起我?”九卿问。“不不不,怎么可能!不对是我我觉得”牛二慌乱非常,又不善言辞,一下子呐呐说不出话来,这让看戏的孙兆新非常的不痛快,直接扔了个酒杯过来,砸在地上泼了一地酒液。“拖拖拉拉跟个娘们儿似的,怎么办事儿的?只剩这最后一脚,踢完了事,没的扰了我看美人的雅兴!”说着还拿起了一串葡萄,往嘴里一颗一颗的放,眼神极富挑逗性地看着乐瑶的方向。很可惜,先前热情似火的大美人,此刻却是一眼都不送给他,直直看着屋子里坚韧却又有些柔弱的书生公子。牛二回头,眼神都未与那孙兆新接触,抱拳,行礼,接着又转身,很低声地说,“我师傅曾经对我说,学武是该扶弱为民的,可”他没说完,很快话头一转,“最后一脚,公子小心!”说完眼见九卿护好了要害,才一个半转勾脚,踹向他浑身肉最后的地方——他本以为这只使出了五成力道的一脚,定是无法伤到眼前很厉害的公子,可却没想到这个看似很厉害的江公子,却早已经是强弩末路,只差那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草了。牛二的脚刚刚碰上九卿的臀,九卿已然朝着地方倒去,见到众人惊呼,他脸上还露出了一贯从容的笑,似乎想要安抚大家,再说些什么,可他此刻再也克制不住瘙痒的喉咙,一口腥甜的热血从喉头喷了出来,恰巧溅在一双小巧的深色布鞋上。“江公子,你醒醒。”那什么不用叫得那么大声他可还没聋呢“江九卿!你别——”九卿眼前一黑,所有的声音都离他而去。“满意了吧?可以走了吗?”元绣使劲儿将地上的九卿拖起来,可不管怎样,她还是个女子,即便九卿比一般男子要轻许多为什么这个人如此轻?成年男子的体重不论如何都不该这样吧?”啊!”红玉急促叫了一声。”怎么了?””小姐,公子的的手”说着红玉掰开九卿的手掌。那本该是养尊处优的干净手掌上布满了猩红的血污,看起来狰狞而可怖有些地方已经干涸了而有些地方还是新鲜的元绣的手指紧了紧,绞的发白,深吸了两口气才和红玉把九卿给扶坐在旁边。“江公子他、他没事吧?”牛二有些紧张,说话说得结结巴巴,一副很想上前,却又碍于什么不敢上前的模样,只能让眼睛放飞,不断的往九卿哪儿飘。元绣道:“托你们二人的福,想必没事也有事了。”“我、我不是我”牛二憋得脸红脖子粗想要表达什么,可是搜罗不出词汇来,记得抓耳挠腮的,可突然闭了嘴不说话了,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等待着主子踱到面前。“哟,晕了?”孙兆新半弯着腰看着九卿,咂了下舌,“其实仔细看看,原来长得一副小白脸的模样,难怪元小姐你念念不忘了。不过——”孙兆新话说完了一半,越看越觉得这眼前之人低眉顺目的柔顺模样有那么一两分熟悉,但仔细要想,却又什么也想不出来。“屠九叔,背上他,我们走。”说着门口绕进来一人,原来是得到命令守候在门口的屠九。进这屋子前,元绣曾说,若非她开口,否则绝不介入。屠九一直是个重诺的人,只要点头,就必然达成,所以他果然没有踏足过一步。“小姐。”屠九一向话少,此刻还是很少,他甚至只看元绣,连多余的眼光也没给他人分毫,即便是地上的九卿。“等等这江公子家里还有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之类——”孙兆新连忙站起身,伸出手想要挽留。“所以呢?”“额,所以?我就是问问,有点好奇啊哈哈。”孙兆新一时结舌,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问这个话的意义在哪里,也就不晓得如何去应对元绣的质问。“连你都不知道为什么要问,那我又为什么要答?”话毕,元绣头也不回,跟在背着九卿的屠九身后,扬长而去。在他的身后,李璟挥了挥手,一脸欣慰地搂住乐瑶,摇头晃脑地离开。等孙兆新回过味儿来,刚一转头,美人不翼而飞。孙兆新怒火澎湃,画脂舫鸡飞狗跳,但这又关九卿一行人什么事儿?李璟?他可不怕孙兆新!湖上,船里。“小姐,这可怎么办?”红玉急的宛如热锅蚂蚁,团团转,看着坐在数尺远的位置,望向这儿的元绣,不住的问。元绣不紧不慢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可是该怎么办是怎么办呢,奴婢愚钝啊。”元绣问:“他受伤了,该怎么办?”红玉道:“看大夫。”说完一喜,拍掌,“船夫,划快些!”“不用,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有些事急不得。”元绣看着昏迷的九卿,这人难得不贫嘴,不说那些仁义礼教,这么看起来,还是蛮好看的。她这么想着,突然笑了出来。“小姐!要是慢了耽搁了病情,可如何是好!”元绣笑吟吟地看着红玉,“他如果残了,大不了我们元家养他一辈子,反正是元府的姑爷,是我的丈夫。红玉啊,你不觉得新娘子疯的,新郎官残的,也挺好的吗?”红玉听着心里有点瘆得慌,猛摇头,“不不,小姐,这一点都不好!更何况,小姐你并不疯,不要这样说自己,那都是外头的人嫉妒小姐才貌双全才传的谣言!”元绣点头,“你说的对,我开个玩笑罢了。我当然希望他好好的,这样就不用拖着我下半辈子照顾他了,所以,为了这个,船夫你还是划快点罢。”船夫闻言,战战兢兢地加快了速度。红玉看着船中撑住下巴看九卿的元绣,心里头涌起一股淡淡的心酸。小姐诶第二十一章三人在船夫的努力下,很快达到了对岸。屠九大力,扛着昏迷的九卿毫不费力。元绣主仆两人紧随其后,本来是打算迅速离开画脂舫,兵分两路,让红玉先去请个大夫,可谁能想到,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来?“你什么意思?”元绣将挡在她身前的红玉一把扯下,“要钱的话可以去元府拿,现在请你离开,立刻!马上!”元绣手指朝旁边一指,身子稍侧,露出了屠九魁梧的身躯。来人面色不变,依旧媚笑,摇着扇子的手没停,还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安全距离之外,才从容开口,“既然是在我画脂舫的地盘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怎能坐视不管?今儿我但凡放你走了,外头的人指不定传出多难听的话来。做生意不简单,一个女人做生意就更难了,一旦有个由头,我那些个不甘心的对头全都来落井下石,那我这画脂舫还开不开了?元小姐,还希望你体谅则个。”元绣没有回答,九卿浅淡的呼吸表示着时间的紧迫,她必须立下决断。“赛老板,你想怎么样?”也许对方等的就是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元绣刚说完,赛金飞就咯咯的笑了起来,真个是花枝乱颤。她用扇子捂着唇笑道,“元小姐这话可有些让人听不懂。既然是在我们店里出的事,自然得负责。江公子伤得重,急急忙忙要找个好大夫可不简单。刚巧,我们店里的大夫,虽然名声不如何的响亮,但这医术是数一数二的,即便是宫廷内的御前太医都可切磋一二。”元绣讽笑,“赛老板美意我们心领了,我还是坚持——”“欸!为了我这店的未来,今天还真不能让元小姐走出这门口,否则我这金字招牌都得被砸了。”赛金飞说着话,身后的护卫一排散开,将四人包围了起来。这画脂舫真如她所说的那样?还是元绣没往下想,她能感觉到屠九一下子变得粗重的呼吸,还有微微上前的一步。不可否认她的心里曾经闪过冲出这里的念头,可她很快就想到了不省人事的九卿,心头顿时揪起,苦笑着点了头。“赛老板,那就请吧。”“楼上请。”赛金飞款款扭动着腰肢往上走,一直到最顶一层才停下来。和底下的靡乱不同,上头清幽一片,房间极少,除了赛金飞几乎没有人住。“进来吧。”赛金飞说着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一阵阵若有若无的香气,直勾的人心里痒痒的,却又发泄不出。半明半暗的屋子里,还能够看到桌子上鎏金的炉子里袅袅升起的白烟,看的这间屋子诡丽非常。“大夫稍后就来。”屠九将人往床上一放,动作粗鲁,丝毫不见怜惜。只听砰的一声九卿径直倒在床上,再受重击。“九叔,轻点!”元绣下意识喊出,刚说完就有些后悔,毕竟面前站着许多人,她颇有些不大自在。衣摆一掀,坐在铺着绸缎的木凳上。这是个好位置,坐在这儿,无需转头,正好就对着床铺,能看到床上双目紧闭的人儿。“是。”屠九应了声,转身隐入昏暗的角落。“红玉,你出去罢。”元绣低声道。“小姐?”红玉又看了看元绣,见她无动于衷,垂头走到门口。人刚离开,元绣的手指就点在身前的桌上,开门见山道,“说吧,你想怎么样?你要什么?”“哦呀,元小姐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赛金飞斜靠在床柱上,手里把玩着那把象牙流苏骨扇,笑眯眯地说。“我不相信,这天下间有遇到麻烦不绕道,反倒是要一头扎进去的生意人。”“这个嘛说不准呢”“大夫来了!”赛金飞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外惊喜的红玉打断,她摊了摊手,表示无奈,“大夫来了,救人要紧。”说着还连忙从床边退开,搬好凳子,将窗户打开,做出一副十分紧张忙碌的模样,好似她十分看重进来的那个人一般。一开始元绣是这么想的,但后来她觉得或许事实不像她想的那般也说不定。从门口走进来的,并不是如她所想的那样的大夫。他既没有留着山羊似的小胡子,也没有花白着满头发,更没有驼着佝着胸,看起来垂垂老矣,与之相反,这是个美人。难得的美人。疏淡的眉,冷漠的眼,还有雪白的肌肤和乌黑的头发,看起来简直如同冰雪雕出来的人儿,冷冰冰的没有丝毫人气,看你一眼,都让人倒抽冷气。“这是?”元绣惊愕。“宁珑,你来啦!”赛金飞大喜过望,元绣只觉得一阵香风扑过,就见刚才高冷的女子被人熊抱做一团,梳的一丝不苟的发髻都凌乱了许多,看起来多了两分人间烟火气息。“我们等得好着急啊!”说着赛金飞不顾怀里人的拉扯挣扎,又收紧了一分的力道,憋得怀中人苍白的有些透明的皮肤都透出淡淡的红来,这当然不能使害羞的,显然是闷的。宁珑大怒,一耳光毫不客气的朝着赛金飞保养得当的脸上招呼去,眼看着就要打到,赛金飞却丝毫没有惧色。不仅不退缩,反倒是将脸更往巴掌落下来的方向凑了两分,眼看着就要打上去了,那巴掌却是骤然停住了。“啧啧,还是老样子啊。小宁珑,你什么时候才学会狠下心呢。”赛金飞笑的奸诈,却无损她的美貌。她笑着摸了一把宁珑冰玉一般的肌肤,在惹得对方暴怒前知趣的迅速退开,清咳一声严肃道,“宁大夫,请看,这就是病人。”说着指了指九卿所在的地方。宁珑是个大夫,一个好大夫。所以她在看到九卿脸色的那一刻,立马心下一震,朝着他快步走去。但因为她的脸常年冷漠,没有太多的表情,所以在外人看起来,只是更加的阴沉了一些。不过所有人都默认这是归功于赛金飞的,谁能够想到那样一张毫无表情的美人脸上,更加冷酷的神情意味着紧张呢。宁珑握住了九卿冰凉的手,把住了脉。坐在凳子上的元绣情不自禁地站起了身,双手撑桌,朝着这个方向前倾,似乎是想要看清楚宁珑脸上的表情一样。但那张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元绣失望地砸了下桌子,接触到赛金飞似笑非笑的目光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她的小动作。这让她心慌的更加厉害了。一定是因为他为了自己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