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一,琼林宴开。皇帝起驾金明池,开放琼林苑。满朝文武及新科文武进士俱都汇集于此。武进士们头簪花,身披锦,鼓足了全身的劲,为在皇帝跟前露脸,还准备精彩的夺标骑射等节目。文科进士则三三两两的错落,游走在繁花遍地的景致里,偶尔诗性大起,便会留下许多抑扬顿挫的诗赋。其后几个小童一阵笔走游龙,仔细详记下来,以待皇帝过后问询。午时二刻,皇帝赐宴。众人以文武次序落座,宫人们穿梭席间,将佳肴奉上。皇帝嘉许勉力新科进士几句,丝竹声起,宴会开始。众人在浅笑中攀谈着,又都点到即止。崔硒作为今年被皇帝钦点的俊俏探花,与同科们笑吟吟的行走其中。有识得他的,与他攀谈过后,都要朝端坐中段位置的崔铖竖起大拇哥,赞他养了个好儿子。崔铖笑容僵硬,瞟过儿子彬彬有礼的笑容,好似被针扎一般的快速闪开。坐上首一直眯着眼,好似睡着老翁一般的袁老大人瞧见他那般作态,忽的哼了声,捏着酒盏有滋有味的抿了一口。皇帝近日心烦的厉害,许多想要惩治的人总是在他眼前来回的晃,很是心塞。再瞧他这般悠哉,顿时极不顺眼。他让人叫了他上前,问他,“袁太师,今科进士你都已看遍,觉那个可堪造就”袁老大人颤巍巍拱手,道:“老臣眼已花,耳朵又不济,实在辨不出啊。”皇帝一梗,奈何这位是他实打实的老师,他就是想说什么也没法说。袁老大人呵呵一笑道:“不过官家这一问,我倒有一个念头。”他拱了拱手道:“官家不是一直想给六皇子找个合适的开蒙人选吗,我倒觉得有一位合适。”皇帝挑眉。他一早就给祯儿找了个先生,这位即便每天只在翰林院打盹,也该知道。袁老大人呵呵笑道:“官家要是觉得不用,那就算了。”他捋着胡子颤巍巍要走。皇帝用鼻子吐了口气,道:“你说吧,我听着。”袁老大人指了指崔硒。此时,崔硒正含笑侧耳,恭听个修撰说话。那修撰似乎是酒过了,扯着他说个不停。但他一直保持举止有礼,形容温雅的姿态,没有半点的不耐烦。皇帝看了一会儿,暗自点头。仪态风雅耐心,这些固然重要,但更主要是崔家不沾染皇子之争,在这个时候,比较稳妥。他找了来喜,侧耳吩咐几句,算是把事情定了。袁老大人重又回到座位,扮个半痴半呆的老翁。几乎差不多的时候,城外北郊的一处荒僻的窄巷里,吴毅拄着拐杖,缓缓行来。初春才至,天气还很寒凉,吴毅身体虚弱,一条腿又不敢使力,加上还要遮掩面孔,走得越发艰难。巷子很深,门户也不少,吴毅边走便用余光盯着周围,终于有家门板轻晃,很快探出半张脸来。那人先是警惕的看向他身后,见并没有人跟着,才朝他招手。吴毅一瘸一拐的走到门口,不等开口,就被那人一把拖进门里。大门立刻合拢,那人也不吭气,对吴毅的质问也不回答。就这样径直拖着他进了次间,一掀地面上的长板,露出一条黝黑的地道。那里一早就有人接应。那人力气不小,拖着吴毅就扔了下去。“这什么味啊,臭死了,”下面的人才一接住,就嫌弃的差点扔出去。“噤声,”上面那人沉声一喝,往外望了两眼,见没有半点动静,才示意同伴赶紧往里,他也跟着下来,并把板子拉上。随着一声轻轻的搭扣响动,地道变得一片暗黑。两人一前一后分别抬着吴毅的头脚,沉默的往前走着。地道里走动时有回响,吴毅掌握不了距离,便张开手,感觉着指尖划过粗粝泥土的摩擦痛感,默算两人步行幅度,又以身体摇晃次数,估量距离,如果直行,差不多该到北城中央的位置。再走个不远,就能到繁楼。早前繁楼的掌柜曾去过小院,吴毅还见过几面。吴毅心里略一晃悠,便坚定了决心。又走了差不多半刻钟,在三人差不多将要窒息之时,终于停了下来。前面那人叩动上方,没出半个呼吸,头顶便显露一片光亮。光明乍现,分外刺眼。吴毅忍不住眯了眯眼,眼前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他只能感觉自己被抬到上边,如同货物一样的扔在地上。吴毅疼得一抽,伤口在剧烈的碰撞中冒出股股浓水,当然也带来了一股异味。屋里快速响起几声远离的脚步声。吴毅吸了口凉气,皱着眉,缓了片刻,待到视野清晰,才打量四周。早前搬抬他过来的两人已张着手,急三火四的招呼人弄水洗澡。吴毅看向适才听到声音的去处,那里站着陌生的老汉。老汉背着手,眼睛斜瞟着道:“东西呢”“在我这儿,”吴毅微微一笑,将手脚摊开,整个人平躺着。初春时节,冰冷的地面有些刺骨。但吴毅却觉得一阵舒坦。“放在那儿就行,”老汉指了他身旁,抬袖掩住鼻子。吴毅闭上眼,动也不动。老汉很不高兴,想要过去踢一脚,又不想弄脏鞋子,便扬声道:“来人。”外面很快有人跑了进来。老汉指了吴毅道:“给我搜。”吴毅微笑,很合作的张开手。来人看了眼老汉,准备上手。老汉见他有恃无恐,沉了脸阻了。“你想如何”“不想如何,”吴毅道:“你瞧瞧我这样子,估计也就这两天了。我想看看到底是谁要了我的命,这要求不过分吧。”“这不可能,”老汉断然拒绝。吴毅哼了声,闭眼装死。老汉斜了眼手下。那人上手,避过让人作呕的头脸,将他浑身翻查个遍,末了摇了摇头。老汉阴沉沉的瞪了吴毅一眼,扭身出门。脚步声越来越远,吴毅微微一笑,找个了舒服的姿势,静等。,,;手机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