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男女女, 里头桌椅呈左右对列, 案几边坐着的这几人身穿圆领袍衫,手中拿笔,右手对方竹简制成的书籍正在誊抄什么。宫女入厅后发出脚步声。这几人抬头瞧见许珍, 连忙放下笔,跑到门口作揖迎接。许珍不习惯这阵容, 挥手让几人直身回去继续干活。众人作揖后退。有个戴包头软巾、身穿青色官服、模样清秀的女子上前一步,与宫女说可以离开,接着又和许珍说, 这几日尚书与侍郎外出,怕许珍不熟悉礼部程序,便让她代为指引。许珍很真诚的感谢:“谢谢你。”女子笑笑没说话,领着许珍走到位置上。许珍身为员外郎,地位仅低于尚书和郎中,坐在左手边第二个位置。桌上摆放笔墨纸砚,矮桌下边堆了一叠书。这位女子说:“员外郎刚来,只要誊书就好。”许珍对誊书简直有心理阴影,忙问:“能不誊书吗”女子:“员外郎不誊书想干什么”许珍问:“还有没有其他能干的事”女子想了想,说:“倒是有,只是员外郎似乎干不来。”许珍抱着希望问:“是什么事”女子说道:“管理宫人丧葬,以及评测学馆呈交的学业内容。”太专业了。许珍认命,开始老老实实誊抄书本。需要誊写的大多是前朝书籍,内容五花八门,大多是小说辞赋诗歌。许珍抄的第一本书是小说,这个朝代虽然没有标点符号,但是写小说的时候会将句子空开一些,新的情节空行另起一段,让许珍这种半吊子也能看懂文言文小说。她誊到一半,放下笔读了一遍这本小说。写的竟然还是类似于红楼梦的大庄园种田文太了不起了许珍感叹不已。又看了几本,有描写战争和医学的,都很精彩,许珍提笔快速誊写,等誊完了便拿着宣纸去找之前带自己熟悉场地的女子。女子也在誊书,见许珍过来,低声问道:“员外郎,怎么了”许珍说道:“我抄完一份,这个该放哪怎么分工的有没有业绩要求要每个人每天至少抄多少份之类的”女子说:“并未过多要求,礼部司换人频繁,所有来的只要一直誊书就行。”许珍有点惊讶:“换人频繁怎么会这样不是到了宫内,一般就不换人了吗”女子说道:“尚书脾气不好。”许珍明白了,上司刁难。“尚书有权换人吗”许珍问。女子说:“有,但是要圣上批准。”那更难怪了。许珍暗想,自己要想守住这个铁饭碗,就一定要好好讨好领导,争取从国企可怕的环境中生存下来。她给自己制定了一个小目标,希望自己至少可以撑过一年。女子正要抬笔,抬眼时看到许珍手中拿着誊写过的宣纸。她伸手讨过来。许珍递给她,边给边评价道:“对了,我看了上头内容,这文章是谁写的,也太好看了吧这载体是不是叫小说为何我之前在书坊都没怎么瞧见”女子说:“是小说,现在有,但没人写。”许珍问:“为什么”女子道:“小说非史书、非资料书,大家看一遍图个爽快,买了以后很快就能卖给别人,或是自己誊一遍卖钱,那写书的根本赚不到钱,自然就不写了。”许珍点头正要说话。女子瞧见了宣纸上的字,沉默片刻后问道:“员外郎,你师从何处”许珍不知道女子问话用意,直言道:“自学的。”女子酝酿:“这字”许珍问:“咋了”女子说:“有些丑。”许珍顿时被打击的不轻。她也知道自己字丑,因此不怎么爱誊书,先前为了卖书不得不抄好几遍,后来就是抄科举习题册子。这两次对于字的美丑要求不高,因此没人这么直白的告诉她,字竟然是丑的。许珍有些难过,她强行给自己挽尊:“其实能看得懂就行了,何必要字好看,你看战国时期的墨子,写的文章朴素,写在芭蕉叶上,字也并非很好看,被许多人瞧不起,但里头传达的思想是非常好的。”女子听后看了许珍一眼,没想到许珍随口就能编出个故事来,内心略微震惊,又有点不屑。墨子文章确实朴素,可文章写在哪,字什么样,都是野史记载,正史不知道的。而且这书又不是许珍写的,她需要干的是誊抄,誊抄的最基本要求就是字迹工整,这人的字,真是不堪入目。女子给两人倒了茶。许珍觉得自己字丑的确是不太好,将宣纸拿回去说:“我再去誊一份。”刚走到位置上,旁边又走来一个人和许珍聊天。这人同样是女子,圆脸,笑起来有酒窝,身穿青绿色圆领袍衫,包了头巾模样很正式。她非常热情,压着声音问许珍:“你就是救了郡主的那个江陵女先生吧”许珍想到前几日圣上也是这么问自己的,便点点头说:“是我。”那人问:“怎么救的”许珍看到有同事愿意和自己聊天,内心有点小激动,同样压低声说:“挑拨。”“挑拨怎么挑拨的”那人很好奇。许珍给她说了一遍自己怎么具体操作的。那人听后大惊:“你是法家”许珍忙说:“不是不是,我百家学说都读了一点,没有固定信仰的学说。”而都读的原因,是为了应付高考。那人道:“但你这完全就是法家的阴谋学,实在是太厉害了,你可知战国策与韩非子中记载的掩鼻计”许珍老实的说:“我读到过这个,因此才想出了这出计谋,其实能成功还挺出乎我意料的,我原本以为只是纸上谈兵的东西。”掩鼻计说的是楚王夫人郑袖知道楚王喜欢上一个美女,就跑到楚王面前说,那个美人嫌弃楚王你有口臭,所以总是掩鼻。然后又跑到美人面前挑拨,说楚王虽然喜欢你,但是不喜欢你鼻子上的一颗痣,所以你最好用袖子遮挡鼻子的痣,这样楚王就会更喜欢你。后来美人照做了,每次见楚王时候都会抬袖掩鼻,楚王真以为美人嫌弃自己有口臭,气的找人把美人杀了,郑袖靠这出离间计坐收渔翁之利。许珍是很久以前读的这个故事,还看了不少深入剖析的,所以才敢放手一搏,能成功靠的是运气和前世看的书。那女子又夸了许珍好多句,说许珍聪明胆子大,难怪能直接变成员外郎。许珍挺不好意思的。第一天就能遇到这么热情的同事让许珍心情不错,而且这人真的是太热情了,热情的让许珍想起了以前在青龙山书院遇到的一个学生。叫什么来着许珍记不清了,她问和自己聊天的人:“你叫什么”这人说:“我姓唐,字焉知。”许珍点点头记下,说了说自己名字。唐焉知道:“员外郎名字我们早就知道了。若是尚书在,定还要去酒楼喝酒迎接你,把每个人都介绍给你认识的,只是这会儿正好不在。”许珍说:“不在也好,太多了我记不住。”唐焉知想了想,给许珍介绍了一下还在礼部司的几个人。之前给许珍带路的那个,名为钟媚,是主事,从七品,这群人中目前官位最高的,已经呆了三年,若是没有许珍这个变数,马上就能升为员外郎了。许珍顿时觉得小心脏一紧。唐焉知又说了说周围其他的。那些正在誊书的多是寒门入仕,科举出身,当过地方官,才被调配到中央来。还有个是从边关过来的,当过谋士和军师,因此对于如今礼乐、图书,都有一番别的见识。许珍越听越觉得自己就是个走后门的关系户。她深深的叹了口气。唐焉知仍在那介绍。许珍忽然想到了自家的小叫花,问唐焉知:“我们既然是礼部,能不能安排几个人去太学啊”唐焉知瞪大眼:“你想干嘛”许珍笑嘿嘿说:“我家有个尚未及笄的小孩”唐焉知说:“虽然我们管学校,但是太学还是轮不到我们管的。”许珍听后有些失望。唐焉知说:“但我正好明日要去学馆,你若是一起去,可以问问馆长这件事情。”许珍原本打算的就是学馆或者书院,太学毕竟在圣上的眼皮子底下,如果小叫花真去了太学念书,就太危险了。相比之下,学馆好很多。她点点头说:“那我明日一起过去,麻烦你了。”唐焉知说:“不麻烦不麻烦。”随后又道,“改日还有六部一起的宴会,工部和吏部都喜欢设宴,虽然按规矩说,官员之间不能私下勾结,设宴一起吃饭还是可以的。”许珍眼前亮了亮:“免费的吃喝”唐焉知说:“对就是一般要送设宴人一些礼物,填补饭费。”许珍表情平静:“我可能要回家带孩子,不方便去。”唐焉知很热情的表示许珍可以把孩子带上,但许珍还是正直的拒绝了。许珍第一天上班过的还是很平淡的,没有同事过分的刁难,结交了一个不错的朋友。她开心的背包回家。顺着大部分人离开的方向往宫外走,路上百官大多是低头慢步走着的,偶尔有低声谈话的。许珍凑过去听,听见聊的是秋试,以及秋试之后的国宴。她没什么兴趣,绕过几人快步离开。在她离开之后。礼部房间中,还有两人没有离开,在夕阳余晖之下抬笔誊书。其中一人看似无比愤怒,写着写着,摔了笔起身骂道:“那人什么来头明明钟媚才是该当员外郎的那个凭什么给这个人”旁边有人冷冰冰劝:“这可是救了郡主,救了关南,被帝师下跪的人,光是这三件事情,足够她当六品官了。”那骂人的依旧不爽:“凭什么凭什么来礼部啊”旁边那人又说:“谁让我们秋试的试题泄露,惹了圣上不快呢。”这人说完放下狼毫小笔,搁在砚台上继续说:“而且你觉得不爽,今日她来的时候你怎么不直说,这会儿才开始”那骂人的脸涨红,没说话。旁边人继续道:“说起来,我还以为会是个仙风道骨的,没想到和我想象的差了这么多。”骂人的骂道:“是太平庸了那好事真的是她做的吗会不会是冒领的”旁边人说:“不知。”骂人的道:“反正她只要继续当员外郎,总有一天,要让她露出马脚来”旁边人看他一眼,吹了吹自己誊完的宣纸,向后靠到椅背上轻声笑了起来:“你要是能做就做,但可别做的太狠了。”许珍已经成功的走出宫殿,她抬头看见金色红色交叠的云悬挂在空中,只能隐约瞧见一点蓝色。她往回走,脚步晃动间看见了自己这一身官服,仍有些恍惚,没想到自己竟然当官了,成了一个从六品的员外郎员外郎这种职位放三国是陪伴主公的骑马散从,一个不慎就会被砍头,幸好自己穿的架空时代还算太平。许珍想的入神,走在路上看见前头有一人。这人身材有些眼熟,是个矮个子的小姑娘,有点像自家的小叫花。许珍快步走上去看,遗憾的发现这小姑娘并不是小叫花,不过一双眼睛十分好看,若四月桃花盛开,让人心情不由自主的好了起来。许珍又看了会儿。这人走过来,低声喊:“先生。”许珍愣了下。这人又喊:“先生,是我。”这不是小叫花的声音吗许珍终于迟缓的反应过来,原来是小叫花易容了两人碰面后便牵手往家里走。许珍在集市上买了点肉,摆摊的群众有人看见她穿圆领衣服,竟然热情的送了她三张夹肉馅饼。许珍开心极了,她问小叫花:“你今天去哪玩了”荀千春没说话,目光投向远处,是正西,一片残阳似火,将人的瞳孔都照成了赤色。许珍跟着往西边看,什么也没看见,没由来的猜着,小叫花不会是回老家了吧,也不知道荀家现在是什么样子,既然全族被灭,那么老宅子应当不是被卖,就是被拆了重建了。长安对小叫花来说,终究是个伤心地。许珍想了想,和小叫花说了说自己今天上班的事情,谈到明天要去学馆,问问学馆馆长能不能让小叫花去上学,还有说道自己今日看到的那本前朝小说。荀千春脸色依旧平静,在许珍瞧不见的地方,眼中的阴冷逐渐褪去,化成了柔和的水。两人到家后,许珍拿着官印开始研究。荀千春走过来。许珍摸着官印,凑过去问:“你知道官印怎么用吗”荀千春点点头。许珍忙从兜里又掏出一个来,放在桌上,和原本手中摆弄的那个一样是深灰色,头部是一个“庆”的繁体字样,下头一个雕的“礼部司印”,还有个写的是许珍的名字。荀千春对宫中事情似乎十分熟悉。她说道:“礼部下分四司,礼部司是本司,权力最大。”许珍问:“那我什么时候才要敲章那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