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许珍牵住缰绳转身,看着学生,笑了笑说:“去救我心上人。”想到小叫花,她就无比开心。等此次战事结束,她一定要摸摸小叫花的手,亲亲小叫花脸蛋,揉揉小叫花细腰。梦里真是美好,啥都有。许珍傻笑连连,想到战况紧急,却并不慌忙,她已经冷静下来了。她对自己自信,也相信小叫花。她脸小又圆,笑起来半边脸有酒窝,像是汇聚万丈光芒。学生被震慑的内心波荡,忍不住的发声问:“是那个胡人吗。”学生先前偷听过许珍和葛喜儿说话,大概知道点,这次不小心说出口,干脆继续大声的全部说出来:“胡人在汉人成群的地方,活不久的,太荒唐了先生。”她说话声音更加大,“我们都是读书人,如何能去最前线太荒唐了”她一连说了两次荒唐,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她阿妹瑟缩在她怀中呜咽发抖。许珍站在马边问道:“荒唐吗”学生几乎要流泪,说道:“荒唐,战争,太荒唐了。”“我也这么觉得。”许珍朗声说,“所以,我走了。”学生又问:“先生你去哪”许珍回头道:“我去结束这场荒唐。”说完之后,骑上马朝着城墙扬长而去。马蹄留下深深脚印。哒哒前行,上边坐着的人东倒西歪,看起来随时要翻落,令人很不放心。她身后,是冷气回荡的空旷马厩。黑色烟火渲染的城墙之上,有人率兵作战,许珍出示官印顺利登上城门。天空灰沉沉的,满地破碎戎装,断剑插在石头缝里,朔风再猛也无法吹倒,城墙之上几乎没有人。投石车的机关用尽,还能动的士兵,全部下去打仗了。许珍往前走,于角落里见到了坐镇的指挥官。那指挥官脸埋在毛绒衣领中,端手插袖口,衣袍沉重的拖在地上,双眼直视前方望悠悠天地。许珍从上回暴雨事情得到经验,直接将自己官印丢到那人面前,随后跪下来磕头说道:“我官职虽不大,但愿以性命和名誉来担保献计。”她必须很大声的说话,不然会被喊杀声盖过。头顶沉默片刻,深厚的声音传来:“你起来说”许珍听声音耳熟,起身仔细看坐镇之人,发现这人就是先前和刺史下棋的中年男子。既然认识,那就更好办了。许珍请求道:“请发号撤兵”“撤兵你想国公弃城吗大逆不道”中年男人尚未开口,他身后仆役便上前怒骂许珍,甚至想让许珍滚下城墙。许珍自然不滚。她略微诧异,没想到眼前这人竟是国公国公这名号还挺耳熟的,可能也是剧情中什么重要人物。她现在思绪被阻止战争所霸占,没空想别的,继续说道:“我骗胡人卧底,说要烧他们粮草,如今只要撤兵,胡兵也会自然撤退。”国公低声问:“为何”许珍推演所想说道:“胡兵粮草还没被烧,此时肯定只会稍微加派人手去查看,但若是我们这边攻势减弱,按照对面将领的心性,九成会觉得我们这里的人,已经抄小道去烧粮了。”国公顺着她推演往下思考:“所以他们会派更多的人手去保护粮仓因此战事得以缓解”许珍说道:“对,请国公下令吧。”边关风雪大,国公穿防寒大衣,风雪吹在他脸上,肩膀和头顶盖满白雪。国公并未下令。他是个一步棋需要思考一百八十步的人,谨慎的令人心寒。何况兵法推演这种东西,虽说内中脉络复杂,但说出口后,简单的就像是胡言乱语。下面厮杀声像是剜在许珍心头,她生怕其中混杂了小叫花的。可随即又想,小叫花是不会叫的,就算被砍伤砍疼了,也不会叫。许珍闭上眼,握了把地上的雪,胡乱的往脸上抹,让自己清醒。国公还在看她。许珍睁眼,她腿酸,改为坐在雪地里,谈论说:“国公,你若是害怕胡兵反扑,我这还有其他良计。”国公不言语。许珍看他手上伤疤,抬眼说道:“儒家不过是个精美的装饰品,是放给外人看的,如今圣上将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当成了宝贝,全盘接受,推己及人,隐隐要压盖其余百家,是不是太可笑了”国公嘴唇略微颤动,他似乎意识到许珍要说什么了。许珍被风吹得嗓子疼,但依旧努力说道:“他推崇的,和社稷的基本盘,完全不符。古往今来,众君王都是利用儒学掩盖太平,可现任圣上,他是用儒学修身养性齐天下。”国公怒目喝令道:“这不是你我该谈论的。”许珍继续说:“如今社稷,是个空荡荡的躯壳,只要有一股足够的力道去推,就能推翻。”国公起身愤然骂:“你大胆”许珍不缓不慢继续说:“国公误会了,我自然不会想着去推翻社稷,我不过是想要变革罢了。”“变革”国公冷静不少,坐到凳子上问道,“如何变革。”许珍说:“从根基开始。”国公说:“再详细些。”许珍道:“高筑墙,广积粮。以雍州为围墙内,兴农耕,种粮食,再给我两年,我教出一批最优秀的学生,这些学生将会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以及融合百家的思想,而非独尊某家。”她声音不大,几乎要被外面的吵闹声压过。国公却觉得内心燃起一线希望。他在雍州来来往往,很少离开这地方,见过往来商客,见过被贬的酸臭儒生,很多东西,他也早就想破坏掉了。许珍这番话,给他心头注入滚烫的热血。有多少年,没听过如此令人沸腾的话语了上一次听到,还是老荀家的大姑子上战场。国公想到荀家,握拳挡嘴唇,鼻头发红。旁边的仆役已经战战兢兢,不停抖动双腿,说不出话。国公挥手让仆役下去。接着,他掏出官印,掠过许珍身边,上前发令撤兵,很快,号角长长吹起,钲被鸣响,刀枪声逐渐变小。将士们死伤惨重,早就不想打。听见鸣钲,连忙向后撤退。然而胡兵气势凶猛,持续杀上前,汉兵人心溃散,已经不想抵挡,险些要被刺伤,就在这时,一道黯淡金光在众人面前晃过,挥手将胡兵手中刀剑砍断。荀千春一言不发,身上虽血迹淋淋,但都是擦伤。她脚下横着傻姑子,这傻姑子是她带进水鸟营的,因此她得护着。胡兵见到她眼角标志性的错乱伤疤,怔楞片刻,随即喊道:“杀杀了这个叛徒”荀千春毫不畏惧,迎面杀敌。撤退的汉兵说不出话,不然他们一定会问一句:“这人是不是铜铁做的怎么还杀得动”荀千春站在最前面,以一人之力对抗胡兵千军万马。两边虎视眈眈,铁骑腾空,战场上,惊涛骇浪,气势磅礴。世间似有半秒停顿。马啸西风,大战一触即发。空气重新流淌。众人用力捏紧剑柄,即将挥剑。可转瞬间,胡兵那边也打起羊皮做的大鼓,这是胡兵的信号:“退”“退”“暂退”胡汉两拨士兵人潮溃散,火速扯开了一道不小的距离,只剩斑驳几点依旧酣战。国公立在城墙上,看到局势瞬息万变,内心想的是:果真如此。这场赌战,汉兵赢了。胡兵撤退的这一步,已经注定许珍之后的推演全部是正确的。待胡兵发现这不过是骗人的计谋,附近援兵到达,即便打起来也不虚。虽有损耗,但确确实实,是他们汉兵,赢了。国公重重的叹了口气。天道有天道的规律,推演之法,他年轻妄为时候,和好友试过,虽能推,却不敢落实,一旦失败,搭上的,将会是数十万将士性命。能作出如此决定的,若非是冷血到了极致的,就是自信到了极致的。他不知道许珍是哪一种,也不想知道。走回城墙上,国公和许珍说道:“此次论战,你赢了。”许珍心上紧绷的弦松开,又问:“国公,对于我提议的兴农耕之事如何考虑”国公低头看许珍。他将官印捡起来还给许珍,问道:“你我初见时,我见你是个肆意洒脱的,对你略有几分高看,可现在看来,你也不过是个想建功回长安的庸人。”许珍下意识的想要反驳,但很快悟到,国公这是在激她。她笑笑说:“你说是,那就是吧。”国公看她不为所动,坦言问道:“你是为什么在努力”许珍听到城门打开的声音,朝下望去,寻找小叫花。国公看她频频看向最前面的胡人少女,内心有数。他提醒道:“你想罢儒,若没有羁绊,会轻松很多。”言下之意就是,在事业巅峰期来临之前不要搞对象。许珍不吃这套,她说:“羁绊这种东西,我喜欢得很。”大军已经回到城门,荀千春走在最后,手上拖着两个人,许珍瞧见了,直接跑过去,伏在矮墙边对荀千春招手,随后哐哐哐的跑下楼梯迎接小叫花。周围死伤惨重。但这些死伤不在许珍的拯救范围之内,她满眼只有小叫花。见到小叫花后,她跑上去抱了把,看这人还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开心的要哭。直到此刻,这一战对她来说,才算胜了。她斗的是迂腐文人,斗的是谨慎过头的国公,斗的是自己对于胡人将领品性的猜测。她是真特么的累啊。累到只想靠着小叫花睡觉,可是她知道小叫花也累,她必须贤惠点,不给小叫花添麻烦。没错,贤惠点算了先睡一觉吧。梦想是美好的,可现实就是,许珍出于本能的抱着小叫花睡着了。天地阴沉,城门再度变得狭小只容一人通过。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在这混乱世道,她正在为小叫花,缓缓的铺一条路。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这章是为了呼应前面棋馆对谈的兵法“虚张声势”,之前纸上谈兵,现在是亲身示范。青衣男人和谢广都是墨派,不同角度的下等侠士。国公和刺史这种爱下棋的以及荀家的这种将门,是兵家。目前为止道家、兵家、墨家、法家、名家的主要学说已经写了不少了,各派的支持者也已经站队了在我大纲上站的队,罢儒的事情偷偷进行中。造反的过程略微涉及权谋,也就是纵横家该登场了。这些东西展开来写会很枯燥,而且大家应该也不爱看,但是又不得不写,因为算是在给谈恋爱铺垫气氛。所以趁机给大家发小红包补偿一下,给最新章留评的发小红包,发三天,发到1110晚上,让我们欢度1111嗷第60章 六十个宝贝这场战役不到一天结束, 堪称神速。龙门城墙虽被砸的稀巴烂,但周边援军已跑来,手持木矛和, 立在城墙之上, 威吓四方,保此地太平。天阴沉后又变亮,龙门农家忍悲痛送来水桶,里面是混泥沙的浊水,像冰雪融化而成的。胡汉两军隔着一道浩渺的雪线狰狞对望,又过片刻,胡人首领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面色愈发凶煞,目眦尽裂,望着龙门城墙, 一脚踹飞身前跪在地上的蓝衣奴仆。曙光逐渐亮起, 胡人浩浩荡荡撤退。一封捷报被塞入驿站烈马信兜, 扬鞭向长安行去。住在龙门的农人们纷纷跑出来收拾残局,龙门战役,胡汉伤亡不分上下, 汉兵以三千兵力对抗胡万人,死者约二百人, 对比先前几次战役,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破烂的尸骨被草席卷裹,一声声呜咽自指缝间传来, 脸色灰白的将士们歇息完毕,趁着黎明,起身拖动草席搬上木车,载着昔日战友前往苍凉青山。恸哭声从隐忍到爆发,漫山遍野。世道逐渐变乱,已经不如以往太平。城门口,许珍一身白衣变灰袍,蹲在地上咀嚼干饼。半晌,刺史来了,问许珍究竟是怎么做的许珍没私藏,全告诉了他。刺史闻言震惊,恍然离去,随后花楼楼主跑来,论道书生跑来,不少人都跑了过来询问许珍,许珍懒得挨个对付,趁着人多偷偷溜了。山河尚且壮丽,兵法策论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聊什么天啊。胡兵此次退败,少说需要休养三月,这三个月自然该好好利用。至于怎么利用许珍弯唇笑笑,跑去找小叫花,打算和小叫花一块讨论这个问题。战役结束,浑身盔甲被刺穿破烂的将士们牵马踏雪出城。荀千春因这场战争发挥出色,受到军中将领重视,她的胆识和勇谋皆非常人,出手太过狠辣,武功太过高强。虽是胡人,雍州很多人并不在意这些。女将领与她说:“经此一战,你已证实自己实力,你本事确实厉害,只是我没资格给你提升地位,要上报请求才行。”荀千春说:“谢谢。”女将领问:“你可还有什么想要的”荀千春说:“没。”女将领道:“那好,我去找将军,你休息几日,不必着急。”荀千春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