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庄医生:“不知道你就敢这么乱来要万一送医不及时真要了你的命怎么办”病房传来刘余琳意味不明的低笑声,“我这两年怎么过的你不是最清楚的吗就算真死了又怎么样总好过生不如死。”庄医生微叹了口气,“你的抑郁症好像又加重了,这种消极的想法很危险。”刘余琳波澜不惊道:“对,没错。所以说,与其将来死于抑郁症,倒不如用命搏一次,赢了就是赢了,输了也不会比现在更糟,再说,我也没那么容易死,你早上还要过来找我。”这倒也是实话。病房里传来了一声椅子的咯吱响,庄医生斜了斜身子,又问:“你不怕露馅儿吗万一方想知道你又骗她,只怕这次就真彻底完了。”刘余琳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病房门口,什么也没看到,这才缓缓开口。“怕,怎么不怕可是当时我的脑子已经彻底乱了我接过那套餐时,还没想过要用苦肉计,我是在关门的时候,突然脑子一热就我当时想的是,不管她在不在,我就赌这最后一次,也骗她这最后一次。要是她不在,我磕死了就不说了,没死就辞职离开帝都,离她远远的。要是她在,我就以她救过我为由,死缠烂打,求她接受我,不管缠多久,总之我是不会再放手。老实说,我根本没想过会这么顺利,到现在还有种不真实感,不过我知道这不是梦,因为我的头一直都很疼。不管怎么样,我会守着这个秘密,一辈子对她好,从今往后再也不对她说谎,哪怕只是开玩笑的谎我也不会再说。这次,我绝对不能再失去她,再来一次的话,我觉得不用抑郁症折磨我,我自己就活不下去了。”话音落下很久庄医生才淡淡说道:“既然是秘密,就不该告诉我。也是我多嘴,不该问。这件事我就当没听过,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确实是意外磕伤的。”方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听完这一串话的,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到的刘余琳的公寓,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倒在沙发上,怔怔地呆了足有半个小时。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她好不容易才相信她,为什么会是这样就在刚才她还在想,余生有她,傻也是福。转眼便她果然还是太傻了她忍着头晕恶心站了起来,脑子里一片空茫,根本无法思考,只机械地想着要帮刘余琳拿换洗衣服,还要找她的医保本。衣服很快找好了,可医保本在哪儿她根本不用脑子,翻箱倒柜到处乱翻,没找到医保本,却翻到了一本烧得焦黄的日记本。这本子有点眼熟。她随手打开看了一眼,然后一眼变成一页,又变成一本。她站着看完了整本日记。虽然烧掉了一部分,可一点也不妨碍她理解里面的意思。时隔十年,她终于明白了高中时刘余琳为什么一直躲着她,也终于明白了刘余琳为什么隐瞒梁明飞的情书是写给她的,更明白了她抑郁症的由来。刘余琳她喜欢她,早从高一起就已经喜欢了。为了让自己放弃这种不正常的感情,她拼命把注意力转移到学习上,只要稍有跑神,她就用针扎自己的腿,还是专门买的那种针灸的长针,不是一根一根的扎,而是一把一把的扎她总会做一些有关她的旖旎的梦,每次梦醒她都会陷入难以言喻的自我厌恶,然后继续拿针扎自己。久而久之扎针就成了习惯,注意力不集中扎自己,做了不该做的梦扎自己,甚至有时候还在梦里,她已经本能地从枕下摸出针把自己扎醒。从她选择扎自己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不正常了,只是没有人发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徘徊在精神病的边缘。老天最爱捉弄人,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越是抗拒什么越是无法摆脱。那段时间,她的大腿上总是布满血点,旧伤未愈,新伤又添,可她越是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梦,不去喜欢,就越是事与愿违日记很厚,可毕竟页数有限,并没有记完整个高中,可最后那一个多月的日记明显已经逻辑混乱,甚至有些页面还沾着淡淡的血迹。她记得那段时间是刘余琳学习最疯的一段时间,连上个厕所都是一路背着英语单词,有题做不出来,也不肯别人教,整夜不睡觉也要自己做出来那时候,总以为她是固执,是让她仰望的学霸,现在想来只有苦涩。弹簧越压越紧,她却一直隐忍着,忍不下去还在忍,忍无可忍依然咬牙和血的忍忍到最后,簧绷断了,没伤到别人,只伤了她自己。方想不知自己是怎么看完这整本日记的,她的手指细细抚过最后那几页隐约的血迹,抚过焦黄的页脚,眸光涣散。好好的日记,为什么要烧掉呢既要烧,为什么还要救回来或者,只是不小心烧着了这是高中的日记,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帝都之前她还住在这儿时,跟刘余琳一起大扫除,从没见过这本日记,显然是才从老家带过来的。是刘余琳带过来的还是刘爸方想将那日记本放回原处,坐在床边怔了很久,这才稍微转了转脑细胞,想起了刘余琳似乎说医保本在衣柜抽屉里,抽屉钥匙在床头柜。取了医保本,拎着衣服袋子离开公寓,走到公交站前她才恍然想起,还得去找一趟时青果。她昨晚只给时青果打了个电话大概说了下情况,并没有细说,只说了今天会过去一趟,一来看看她,二来拿走暂时放在她家的换洗衣服牙缸牙刷之类的。她本来是想着要把这些带到刘余琳病房,方便照顾她,可现在她该怎么办她仰头望了望天,不是当年在老家看到的碧蓝如洗的天,而是灰蒙蒙一片的天,只看着就让人心情压抑。可不蓝的天就不是天了吗拨开乌云,清走雾霾,天还一样是原来的天。公交车来了,不是医院方向的129路,而是去时青果小区的106路。她抬步上了车,当啷一声投币响,清脆悦耳,仿佛为这沉闷的天点缀了一枚小小的音符。一路晃到时青果家,走到公寓楼下,她这才想起忘了提前给时青果打声招呼,想了想,反正已经到了,直接上去吧。昨晚离开时,没想过会彻夜不归,本想着还要再陪时青果一晚上今天再去上班的,走的时候专门拿了家门钥匙。开门前先敲了敲门,又喊了两声时青果,算是提醒一声,这才进去。客厅一如昨晚离开时那样,抹布还留在茶几上忘了收起,她把衣服袋随手丢在沙发上,先去厨房看了一眼,水槽里堆着汤碗菜盘,料理台上还放着小半锅没喝完的粥。是她昨晚熬的。都快四点了,也不知道时青果早饭中饭都点了外卖没有。她走到时青果房门前,敲了敲门。“时青果,醒着吗我能进去吗”轰咚duang门里突然传来几声重响方想一惊,匆忙推门而入“怎么了时青果呃高茜”一进门就见高茜背着身站在床边,眼神有些躲闪,时青果光脚踩着地板,仰头倒躺在床上,愁眉苦脸地捂着小腹正嘶嘶抽气。时青果脚边,倒着原本应该在床头柜上的水杯,幸好是保温杯,不是玻璃的,没碎,不过杯盖已经磕出去老远,杯子里的水撒了满地。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气氛有点尴尬。方想轻咳一声,看了一眼疼得满头汗的时青果,斟酌了一下,还是选择先问高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难得回来一趟,也不说给我打个电话,扎心了。”高茜也像是压根没看到床上嘶嘶抽气的时青果似的,稍稍整了一下鬓角的碎发,淡定回道:“早上回来的,先去了我爸那儿看了看,这才来的这边儿。”“哦这样。”方想点了点头,随即又冲床上的时青果扬了下下巴,笑道:“你们继续谈,我就来拿个衣服,刘余琳住院了,我得过去照顾两天。”说着,也不等回话,直接退了出去,还顺手帮她们关上了门。本来也没什么东西,随便收拾了一下就收拾好了,她又站在客厅吆喝了一声:“我先走了,回头给我打电话。”说罢,拉开公寓门就想走。刚迈出去一步,卧室的门也开了,高茜疾步追了出来,喊道:“等等我,我也走。”“欸”方想一愣,握着门把手回头望向她,还有她身后捂着小腹追出来的时青果,“你不是刚来吗再多待会儿吧。”高茜摇了摇头,“我七点半的飞机,赶时间。”方想瞟了一眼时青果熏红的眼眶,劝道:“难得来一趟,干嘛这么急着回去多待两天吧。”高茜再度摇头,“后天还有很重要的会议,就这回去还不知道能不能赶得及准备。”“这样啊”高茜推着方想一起出了门,回首关门前,又望了一眼想拦不敢拦,想哭不敢哭,只敢咬着嘴唇一眨不眨望着她的时青果。高茜微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时青果依然柔软蓬松的齐肩长发。“你说你爱我,那就证明给我看,国的nyi,摄影专业可以说是全球第一,如果你能凭借自己的能力考上的话,我可以”“可以什么”时青果一把抓住了高茜的胳膊,不大的单眼皮瞬间灿亮如星。高茜微微转开视线,不看她,更不看方想,淡淡道:“我可以考虑给你个机会。”虽然多了“考虑”两个字有些扫兴,可对于绝望的时青果来说,不啻于渴死前看到的最后一片绿洲,哪怕只是海市蜃楼也足够她拼尽所有的生命去争取。“我会的我一定会的给我两年时间,我一定考上”“好,我拭目以待。”高茜拉着方想转身离开,直到电梯门开了,这才头也不回地冲着一路扶着小腹跟过来的时青果摆了摆手。“别再送了,回去。”时青果嗫嚅着,迈了迈腿,最终还是顿下了脚步。“那,那你路上小心。”“嗯。”高茜进了电梯,时青果拼命睁大晕红的眼,像是要把记忆里越来越模糊,又越来越清晰,已经分不出到底记得还是不记得的样子彻底印在脑海深处。轰隆隆电梯门缓缓合上,那个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从心底剜掉的人,彻底消失在了冰冷的电梯门后。“高茜”“我一定会考上的”“你等我你一定要等我”头顶依稀传来闷钝的拍门声。方想突然有些想哭,她转眸望向高茜,却见她依然无波无澜,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也什么都没看到。“高茜。”“嗯”“你,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是谁告诉你你爸手术的事”一楼到了,高茜率先迈出了电梯。“我弟,表弟,大伯家的,前天在网上无意间碰见,问我国是不是很好赚钱,想来投奔我,我说不容易,很辛苦,他就觉得我是在骗他,还说,我爸换肝花几十万我都能轻松负担,怎么可能不赚钱,还骂我都是一家人,这么不讲情分,没良心,狼心狗肺什么的,然后我就知道了,所以就回来了。”一提是她大伯家的人,方想突然有些义愤填膺。“他哪来的脸说这种话当初让你大伯过来做个配型他都不敢,甚至连探病都嫌远,跑过来照了个面就跟你那表弟去转故宫了,这种人也算家人他的脸得有多大,全是按公里算的”高茜显然不知道这些,转眸望了她一眼,又转了回去,沿着小路继续往前走。“这年头,人情冷漠,很正常。”方想一点不觉得高茜大伯那一家奇葩是正常的,可是每个人的性格不同,生活际遇也不同,感触自然大相径庭。毕竟方想她妈虽然也经常一生气就揍她,可都是小打小闹,其实本质还是很疼她的,刘爸虽那么对待过她和刘余琳,可出发点也是爱,而她周围的人,虽说各有毛病,可也算真情实意,也或者是她迟钝,看不出冷漠。她踌躇了一下,问道:“那你这是原谅时青果了”高茜目不斜视,“早就原谅了。”“那是打算跟她重新开始”“我们从没有开始,又哪来的重新”今天的高茜说话有点冲,可方想能理解,她微吐了口气,还是没忍住又问:“那你是真打算接受她,还是为了她的前途哄她的”高茜双手揣在风衣兜里,紧了紧胳膊,仰头长叹了一声,神色终于稍稍有了松动。“我在听到时青果为我爸捐肝的那一瞬间就已经知道,我这辈子跑不了了。”方想也随着她叹了口气,“那你喜欢她吗”“喜欢。”话音未落,高茜又补了一句:“妹妹的那种喜欢,朋友的那种喜欢,总之不是恋爱的那种喜欢。”方想诧然,立马滞住了脚步,“那你干嘛要跟她说那些”高茜又走了两步才停下,回头望向她,远处的太阳冲破了云层,射出几道金色的暖光笼在她的身后,为她镀上一圈耀眼的光痕,光痕之中,她那美丽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