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在想,是不是自己叨扰到了他。正好,她也不好意思因为这种这么私人的事给他添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她转身,向长坡下方走去。她左右避开积水的水洼,忍不住肚子的疼痛,时不时用手指轻轻地按压着小腹。还是好疼。快走完这条路,身后突然响起一阵促狭的鸣笛。震耳欲聋。他不疾不徐地跟着她,驶上前来,打开半侧的窗户,没转头看她,慵倦地说:“你就这么听我的话?”她停下脚步。车也停在了她脚旁,淌过的水花拍打过她的鞋面。“很乖啊。”他侧头望着她,笑声清朗,“我是不是,该好好地奖励奖励你?”她听到他这般恶劣的语气,又看他吊儿郎当地朝她笑,就更来气,抬脚踹了下他车门:“……才不需要。”动作幅度不大,却牵扯到了小腹的痛楚,一瞬间痛感更烈,像有刀子戳着一样。她捂着肚子躬下身,痛苦地蹲在了路边。“上来。”半晌,他声音冷冷地从车窗内飘出来。她蹲在地上没动。雨点劈头盖面地砸在伞面上,如枪弹雨。她为什么要听他的话?他不是哥哥了。如果他还是哥哥,就不会那么就任她一个人在雨里走,故意坏心眼地开着车跟在后面不载她,还打喇叭跟她示威。她本以为不做他妹妹了,就意味着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喜欢他了。但那也意味着,他以前的温柔,都不属于她了。会属于谁呢?是那只耳环的主人吗?一阵风带过车门打开,然后,在头顶砰地一声再次关上。雨点噼里啪啦地落在他肩,他一手插着兜,低睨着在地上蜷成一团的她。伞面遮盖住她,像一朵在雨后冒出来的小蘑菇似的。“沈晚晚,上来。”她不做声。“晚晚。”他又低声地叫她的名字。语气稍轻缓了些。“听不到我说话?”她这才抬了抬头。眼圈红红的,月白色的裙子衬得一张小脸如纸一般惨白,半截裙摆垂在水里,都濡湿了。他心底像被濡湿了一块儿,二话不说,直接抄着她胳膊给人拽起,给她扔到了车后,自己随后上了驾驶座。然后发动车子,他似乎有点儿生气了,满心都乱了。自从她靠近他,住在他家,他的心就乱了。那么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他的心,就更乱了。一脚油门飙下去,载着她,在雨中迅速地穿行而过。她还在发愣。驶出一个路口,他突然停下车,命令道:“晚晚,坐到前面来。”“……嗯?”“快点。”她便下了车,折身坐到副驾驶去。他没开车,突然转过头去,看着她,眉心轻拢着。“你不乖。”语气轻佻又寡漠,听不出在生气还是不生气。倏忽扬了下手,她条件反射地一躲,睁着眼悻悻地看着他,直往后缩。他便笑了:“躲什么?怕我揍你?”“……”她点头,不置可否。“你确实挺欠揍的。”他指尖一滑,顺手旋开了车载空调,“但我还真不舍得碰你。”在她讶异的抽气中,他又一次发动车子。阵阵温热的,与这寒凉雨天截然不同的暖风,轻柔地从她双膝拂过,烘开了车内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她抽了两下鼻子,肚子舒适多了。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才好,百无聊赖地掰了两下车斗的开关。“你可别乱动。”他说。可她就是想跟他对着干,就是掰了两下,其实也没想打开,谁知那车斗不经折腾,一晃,忽然就像只口袋似地打开了。里面放着一把枪。她倒是真的被吓了一跳。不过,看他没什么反应,好奇心驱使着她,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把枪拿出来,端详了一下。沉甸甸的物件,握在手心,金属外壳质感冰冷寒凉。很新奇。他没回头,一直直视前方,余光将她的行为尽数收入眼底,漫不经心地说着:“小孩儿可不能乱玩枪。”“这是……真枪吗?”她左右看了看扳机和枪口,还有弹夹,非常新奇。不过,她并不知道怎么打开弹夹装子弹进去。“你说呢,”他笑着瞥她一眼,“要不要,朝我开一枪试试?”她赶紧给那枪扔了回去,小声地嘀咕了句:“……我不敢。”“料你也没那个胆子。”“你这个是,用来保护你的吗?”“也是为了保护你。”“……”车子驶入了一条商业街,直直开往一家大型商场前。虽是雨天,但因为是周末,仍人来人往的,熙熙攘攘。一水儿的车屁股黑压压地贴在街边,足足堵了大半条街。没有停车位,他便又向前开出了一段,然后停在了距那家商场不远的地方,那里有个停车场,刚好有一辆车驶出。他便开了进去。下车时,他把车斗的枪拿出来,别到腰后,她看到他拿了枪,有些不解地皱眉:“你带枪……干什么?”“顶着你走啊,”他笑着,“你不乖,那我就当个绑匪,好好用枪教教你怎么学乖。”他只是这么说,却没真的这么做。她知道他随身带枪,但是没想到他居然警惕到了这种程度,去买个东西这么一件如此稀松平常的事,居然也要带枪?走出了停车场,忘记了雨伞还扔在后座。雨下的很大,还有越来越烈的趋势,她想回头去拿,他突然一把揽过她肩,用外套将她整个人向怀里一包,带着她就冲入雨幕,直往商场大门而去。她缩在他怀里,温热的气息包裹住她,渐渐地,驱散开周遭的寒意。她心如鼓擂。前面有个大型地下超市,正好他也想买点儿东西回去,于是和她一起前去。他之前经常不在家,几乎用不着来这里。今天和她一起来后,他突然惊觉,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过这种安稳的日子了。无比怀念。许凌薇走后,她有些日子没在超市逛了,小时候他也常带着她被许凌薇派遣出去买东西。她在里面上蹿下跳的,还像个长不大的小姑娘似的。他跟在她身后,一晃神,她真的长大太多了。她肚子也不是很疼了,活泼了不少,他被她感染,时刻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不知不觉地也放松了下来。她拉着他,穿梭在每一个货区,买了很多很多东西又逛了很久才出来。她一句一句地喊他的名字,再也不叫他哥哥了。到底是连绵了一夜加之一上午的雷雨天,出来时,雨已经不怎么下了,阴霾的天色也露了晴。她在车上问他:“我还能在你家住多久?”他抿着笑意反问:“不想走了吗?”她低了低头,还是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