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说不得的。”齐美云拢了拢身上的皮草, 傲慢地抬起下颚，没好气道，“那个女人早就死透了, 难道还能从土里爬出来训你不成！我怎么不知道你胆子这么小了？”阿姨从来都喜欢贪小便宜，平常买菜什么的没少贪钱。当初何颖还在的时候，差点把她给赶出去！但是……她一想到那个晚上那双绝望的眼睛，身体都颤了颤, 压低了声音，“可那天要不是我们……”“好了，好了！”齐美云一听这话，方才还轻松的面容瞬间紧张心虚起来了，不耐烦道，“晦气死了，提这些做什么？都是多少年前的老事了！你别总是想些有的没的！”“是，是。”阿姨唯唯诺诺地应了下来，但眼底的惧意却没有褪去。她这些年信起佛了，越发害怕那些年做的事情，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听说何颖在那天之后过了两个星期就死了，想着想着，她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正在两人聊天的时候，外面一个佣人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人来了，先生叫太太您出去一趟。”“哦，知道了。”齐美云应道，末了警告地看了看这个阿姨，才慢慢地走了出去。何宅并不算大，何老太爷也讨厌看到空荡荡的房间，所以才把家买在这片别墅区，面前还有个精致的小花圃，花圃中央还有棵柚子树，小时候几个孩子也经常绕着这棵树玩耍打闹，现在上面还挂着好几个黄澄澄的柚子。果不其然，众人已经到齐了。何家现在也没剩几个人了，何老太爷膝下三个孩子，老大继承了家业，剩下两个一个快死了，一个已经死了。说起来下一辈也只剩下何阳铭和那个叫做棠柔的女孩子了。这回还知道当做宝贝一样地对待了？当初不知道心都偏到哪儿了？齐美云心里嗤笑了一声，面上却一派温柔和善，站到了自家老公身边，温声道，“饭菜都差不多了，就等小柔了。”“恩。”何家老大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他现在也说不出自己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但毕竟是自己妹妹的女儿。心脏跳得厉害，比开什么股东大会都紧张许多。真不知道那孩子如今出落得怎么样了？何颖那个倔脾气，怎么不知道为了孩子想想？当年说走就走，这么多年愣是狠着心没跟家里联系……他都紧张得手心冒汗了，更不要说前面两位老人家了。——“啧啧啧，我当初可没这么好的待遇啊。妹妹，我这次可是沾了你的光啊。”何阳铭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后视镜中的女孩，少女安静地坐在那里，背脊挺的很直，眼眸微敛，看不出什么情绪，但至少没多少欣喜。这可就麻烦了……长辈的恩怨何阳铭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闭上了嘴，才老老实实地停好了车，就看到了两位老人家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风流潇洒的某人忙扯开一个笑脸，道：“今天实在把我感动坏了，没想到爷爷奶奶对我还这么热情啊。”何老太爷眉眼一竖，就要训斥这个不着调的孙子时——后车门开了，所有的话一下子都被卡在了喉咙里了，眼前就只有那个女孩儿了。像！真的是像！不仅像何颖，周身温婉的气质更是像极了何婉。他的身体顿时就僵硬了，嘴唇动了动，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还是何家老太太率先上前了一步，颤抖着声音唤道，“小柔？”系统十分高兴：“宿主宿主，这是你外公外婆！”“不是。”棠柔淡淡道，“只是何婉的爸爸妈妈而已。”自己除了妈妈和妹妹，没有别的亲人，也不需要别的什么亲人。男生都只要说句喜欢就可以占很多便宜，但所谓的亲人很多时候还不如那些备胎。那个女孩字一反刚才在车里的冷漠模样，眼眶微红，偏生仿佛有着心结一般就是站在那里不肯过去，只是垂着眼眸，手指绞着衣服。衣服也不是什么名牌，不过是些地摊货。齐美云一看这样子就知道棠柔不过是个贫民窟长大没见过世面的女孩子，本来还有些防备的心顿时就放松了下来，简直太小家子气了，她嫌弃地举着手遮住了嘴角嘲讽的弧度。何颖那个人骄傲了一辈子，生出来的女儿不就那么回事吗？何阳铭：……？？？这是刚才在车上的女孩子？他默默地转头看向司故，司故面无表情，然后扭过头去，不看了，太糟心了。何家老太太就吃这套，一看这样眼泪都快落下来了，直接上前，拉住她的手颤声道，“小柔……这都多少年没见了啊。外婆真的很想你。”小时候的棠柔和棠萱经常在自己膝下调皮打闹，这么多年一晃就过去了，就只剩下这个孩子了。少女怯生生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像是多年没见还有点害怕，脚步都没敢动动。何家老太太更是心酸不已，“当初你妈妈一定要离婚，硬是要把你带走。之后多少年了呀，我都没见到你了。小颖她……”说着说着，老妇人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太倔强了，就连去世也不通知我们……这些年，苦了你了。”棠柔像是被这番话触动了一样，睫毛微微颤动，好半天才在老人家期盼的眼神下叫了一句“外公外婆”。这可把何家老太太高兴坏了，又是哭又是笑，直牵着她的手，仔细端详。就连旁边的老太爷也难得舒展了眉宇，不再端着一副严肃的架子，甚至也跟着僵硬地开口问了一些她学校的事情。这变化直把旁边的何阳铭看的目瞪口呆：这还是自家那个生起气来就拎着藤条动手的老爷子吗？不过这种时候，还是保持沉默的好。秋天天气在太阳落山之后就冷透了，旁边的柚子树还时不时飘落点叶子，上面指不定还有什么细菌。齐美云一点都不想在外面待下去了，忙上前了一步小道：“妈，要不带着小柔先去吃点东西吧，孩子还饿着呢……”下午三点的飞机，到s市也快五点了，现在都快六点多了。刚好也是吃饭的时候。两位老人家这才把眼泪抹了抹，连忙道：“好好好，快叫陈姨把饭菜都端上来。好好给我外孙女办个接风宴。”正被老人牵着走的女孩脚步忽然顿了顿，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道：“陈姨？”“对，陈姨。她可是我们家的老人了，来我们家已经几十年了。”老妇人话语很是和蔼，“她做菜的手艺很不错，小柔你可以好好尝尝。”第32章何家的别墅内装修低调内敛，唯有灯熠熠生辉, 照的灯火通明。这个何颖小姐的女儿, 看上去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陈姨在端菜的时候偷偷瞄了一眼, 正对上那个女孩抬眸的那一眼。陈姨一怔, 那双眼睛, 如果说低垂的时候气质温婉如同二小姐，那么抬眸这一眼，就完全肖似何颖了, 明艳锐利, 像是直戳戳就能看透人心一般。她本来就怕何颖，这下更是被吓得端着菜的手都一抖, 可菜旁边是齐美云！菜汁飞溅了出来，溅上了某件昂贵的皮草。陈姨惊慌失措地就要拿毛巾来擦：“对不起，太太，真的对不起。”齐美云眉头一皱，本欲开口训斥，但一看到是陈姨, 就把话咽了回去，对着桌上的人满怀歉意地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我先上楼换件衣服。”两个老人根本头都没抬，满满慈爱的目光都看着另一个女孩，一直对棠柔嘘寒问暖。只有她老公点了点头，“快去快回吧。”系统看的津津有味, 但视线对准的不是人，而是桌上的饭菜，呲溜呲溜满是吸口水的声音。每当棠柔夹起了菜，脑海里就是‘嘿嘿嘿，呲溜。’棠柔：她忽然有点怕以后自己脑子里都是水，而且还都是口水！她现在可不敢把这家伙放出来随便吃，指不定又给自己加个什么标签，那就完了。毕竟在这里，她可不放心让系统乱来。“那个爪爪是什么？看上去很好吃，那个带着骨头的是什么？天啦，就算没有吃到……呲溜……”“是毒药。”女人的嘴，骗人的鬼！系统幽幽地道：“宿主，我视力没问题……那分明就是排骨，排骨！”“不，那是姜。”“哦。”它又依依不舍地看了好几眼，才确定那圆圆润润好像带着骨头的肉的确不是一块排骨，于是苗头对准了桌上另一盘菜，满怀期待地问道：“那，那个是红烧肉吧？”“姜。”“那这个总是个鸡腿吧？”系统指向另外一盘，小奶音已经快带上哭腔了。“那也是姜。”“……”系统好半天才愤愤道，“它学了变装易容术吧！”何家人一贯食不言寝不语，但这次是外孙女难得回来，所以也没了这套规矩。老妇人一个劲地给棠柔夹菜，生怕她吃不饱般，看的何阳铭都有点吃味了。这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当初自己可是被棍子家法伺候长大的，现在轮到表妹了，一切都不一样了。他戳了戳身旁的人，调侃道：“话说回来，你小子到底喜不喜欢啊？！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可介绍给别人了哦。”这片别墅区才多大，里面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刚才自己停车打招呼的时候，就已经有好几个人看的脚步都挪不开了。司故面无表情地抬起头。警报拉起，红灯闪烁，waing出没！何阳铭笑得谄媚：“得得，当我没说。”…………………………………………傍晚。陈姨刚忙活玩厨房的事情，拿着一个苹果准备吃完去休息。可是在路过一个走廊的时候，被对面的人影吓个正着，苹果从手上滚落。好半天陈姨才看清这是棠柔，而不是以前的何颖，这才略微心安了点。陈姨揉了揉太阳穴，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直心神不宁的很。不要说端菜的时候泼了齐美云一身，就连洗碗的时候都摔了好几个。不过，这个女孩不跟着老人去谈天说地，站在这里做什么？少女亭亭玉立在走廊的那边，忽然唤道：“陈姨。”少女蹲了下去，将滚落在地上的苹果捡了起来道，“听说您在这里已经待了很多年了，那您一定记得我母亲吧？”仿佛只是一个女孩在好奇自己母亲的成长过程一样。“是啊。”陈姨不自然地笑着，不敢伸手去接棠柔手上的苹果，好半天才道，“大小姐性子难免高傲了点，跟我们这些人也不太熟。”“是吗？”棠柔轻轻地说了这么两个字，忽然又轻笑了一声，“我倒是觉得陈姨你说不定跟我妈妈很熟，要不然她死的时候怎么会念叨着……”她缓缓抬眸，漆黑的眼眸中倒影着灯的一点光亮，声音又柔软悦耳。“您的名字呢。”她的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着一个事实一样。死的时候还念叨着自己的名字？陈姨身体颤了颤，恐惧感从心底生出，如同狂笑的恶魔生出爪子，将她内心搅得一团糟，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干干地笑了两句，“真的不是很熟。”她忽又忙忙地解释道，“或许是因为大小姐忽然想到了以前吧。”s市在这种人家里做工，对称谓很在意，哪怕这些年已经没了这些规矩，但是做的久一点的阿姨还是会习惯性地用‘太太’，‘小姐’这些称呼。年轻一点都不这么叫了，大多都只叫名字了。四目相对。陈姨所有的话都说不出口了。棠柔并不如何颖一样充满着攻击性，她很柔和。但是在这条走廊上，那张脸和过去的何颖几乎重合，仿佛就在这里一下子回到了数十年前一样。“母亲在死前，说自己得了病想回来找外公外婆借点钱。”水灵灵的苹果被她拿在手上，少女歪着头，“陈姨应该还记得这件事吧？”怎么可能忘的掉。陈姨的心一颤，忽然就想到了那个晚上，自己和齐美云一起对何颖冷嘲热讽，只记得那个记忆中一直意气风华的女人在那一刻背脊单薄，脸色惨白。“小柔还得上学……”“哟，那关我什么事啊。”齐美云刻薄道，“你当初要离婚的时候不是还趾高气昂的吗？怎么现在这么点钱都还要朝你哥你爸妈伸手？我都已经告诉你了，爸妈已经不想再见到你，你快走吧。”“陈姨，把门关上，叫小区保安把这个人带走！别墅区不是说安保工作很好吗？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敢放回来，真是的！”陈姨永远记得何颖绝望的眼神，听说后来没过几天去去世了。她这么多年吃斋念佛，但仍然忘不了那双眼睛。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早就知道这件事瞒不住，这不，终究还是有人问了出来。“记，记得。”陈姨低低地道，“当年是我做错了……”不知为何，说出这句话浑身就轻松了点，她的话语从磕磕绊绊到最后和盘托出，“那个时候先生和太太对何颖小姐满是愧疚，但是……”“齐美云？”“是，太太她……”这段事情从别的人口中讲出来停在耳朵里的感觉都不一样了。棠柔一直记得母亲年轻时候的高傲，越是记得年轻的高傲，就越是太心疼母亲死前的落魄了。齐美云看不惯母亲，所以在最后给了母亲一顿羞辱。听完这个故事的少女眉眼依旧平静，她只是将苹果举在半空中：“那么，我还有一个问题。”“齐美云为什么这么恨我母亲？”这世间根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那么原因呢？陈姨的瞳孔陡然放大。棠柔半天才从空无一人的走廊回了客房，手机里面是好多人发来的问候短信，就连寝室那几个妹子都笑嘻嘻地艾特她，叫她带点s市的特产回来。更不用说学姐他们了。她很认真地一一回了，直到看到了某个人的微信，手指才顿了顿——这消息频率不仅频繁而且炸毛！“你去哪里了？怎么不发朋友圈了？”“棠柔？你在干什么啊？”“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想理我的话，我们直接绝交好了，我以后都不会来烦你，谁烦你谁就是小狗！”然后把头像换成小狗的某人又悄咪咪地发了一条：“喂，你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棠柔？你出什么事跟我说一声啊！”这条微信是刚才刚刚发的。这就是温召池和司故不同的地方，只要有某个约定自己没有执行，司故只会开口指责，温召池却会胡思乱想……棠柔还记得有一次他们约好去吃日料，但是她才路上堵车了。棠柔好不容易匆匆忙忙赶到的时候，某个人正拿着手机，脸色惨白一脸呆滞地站在原地。她好奇地凑近看看，x度搜索——“xx公交路线路线上最近的医院。”搜索记录：今天s市发生的车祸。今天s市发生的抢劫案。棠柔：……恐怕她再不回消息，等下某个人就要去搜棺材铺了。第33章她在手机屏幕上点了两下，回了一句现在的位置和目的之后就关了手机, 系统却突然悄摸摸地跑了出来, “宿主, 我感觉你喜欢温召池比喜欢司故多。”“我不喜欢司故。”棠柔撑着下巴, 坐在床头, 比起在外人面前的多幅面具，现在柔和的灯光下五官精致柔美，像个孩子一般的乖巧, 她眨了眨眼睛：“我只是觉得他喜欢我, 我可以利用这一点。”司故现在也算是司家掌舵者，有这样一个备胎可以利用的空间很大。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