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晴离开之后没有去刻意联系罗勋,而罗勋似乎也意识到,这个时候求谁都没用了。
新年对于别人来说是新的开始,对他来说也是,只不过这个开始,并不令人期待。
接下来的时间,就为了验证楚池的话一样,天荣开始以成倍的速度坍塌,但此时,罗勋已知楚池不会罢手,也不会放过他,只能任由事态绝望的发展。
他趁最后的机会卷走了公司账目上一点钱,然后给那些高层们留下一堆烂摊子,人间蒸发了。
一个小时之后就有人发现了,于是所有利益相关者都开始寻找罗勋的下落。
罗勋躲哪去了呢?
他去找宋月晴了,彼时的宋月晴正在拍戏,手机放在助理那里,她一离开镜头小助理就马上凑上来,把手机给她:“姐,刚才有好多未接来电,全是一个人的,是个男人……”
她这话委婉了,其实除了电话还有很多威胁性质的短信,她看都不敢看,幸好那人也知道不能在对方毫无回应的情况下将底子兜出来,这才没叫她看见,娱乐圈混久了就得嘴严,但嘴严是一方面,很多东西不知道比嘴严可强多了。
宋月晴有点儿懵,她细想了一下,但也没猜出来应该是谁。
而恰在此时,那电话又打进来了。
她有点犹豫,但还是接了电话,对面的人似乎也没想到这次能够接通,但是语气中还是带着一丝喜意。
“宋月晴?”
宋月晴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是罗勋,她还不知道现在外面又发生了什么要命的情况,可她是有罗勋电话号码的,对方没事换号码干什么?
“干什么?”她的语气算不上好,罗勋在元旦那晚把她自己一个人扔在宋家的事情她还在生气呢。
但是罗勋现在可不管她是不是在生气,他现在需要庇佑,虽然他揣着公司剩下的钱逃跑了,但由奢入俭难,这点钱可没法支撑太久,为长远打算,他也不能现在就动这钱,他现在需要帮手。
“听着,现在外面很多人在找我,你必须帮我,我现在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
宋月晴心中一惊,虽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但是却警惕的看了一下四周,回到了无人的化妆间。
“你这话什么意思……”宋月晴压低了声音,直觉告诉她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她的语气中也多了很多不耐烦。
罗勋也听出来了,他也很生气,但是宋月晴这女人实在是太善变了,他可没忘记自己意气风发的时候她凑在自己面前那副小鸟依人的样子,他也觉得这个女人虚伪,不想搭理她,但是他现在想不到第二个可以帮他的人。
转瞬间心中划过种种,罗勋的语气也恶劣了起来:“我说我现在需要一个住的地方,还有钱,很多人都在找我,所以你得帮我藏起来,不能对任何人透露我的踪迹。”
“你疯了吧?”宋月晴不可置信。
不论为何罗勋好端端的要藏起来,就说,她凭什么帮他?
罗勋在对面冷笑了一声,终于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凭什么,就凭你杀人了,宋月晴,别以为我不知道下雪那晚是你推了宋芷雯一把,她才被车给撞了。”
“你胡说什么!”宋月晴的声音陡然拔高。
出声之后她才觉不妥,又捂住了自己的嘴。
但是罗勋已经听见了她的反应,他很满意。
宋月晴马上就恢复了理智,她冰冷的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罗勋冷笑着说:“你不明白也没关系,宋芷雯忽然发脾气自己走了,你去追她,让我自己先回去,是不是?你以为那种天气,我真放心让你们两个人自己走?你爸到时候看见你们姐妹俩自己回家,会怎么看我?”
“所以我追过去,我把车停在马路对面,下车去叫你们,看见你们两个人在等信号灯。我看见你推人了,我还有证据,我的行车记录仪全都记录下来了。”
当时下着大雪,路上太滑,那辆大车根本就刹不住车。
宋月晴如坠冰窟。
但她还是深呼吸着,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也不是生来就会做坏事的,但是别人都不给她活路,她能怎样?
她确实有些冲动,宋芷雯说她要与罗勋订婚的时候,她那是只觉握在手里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没了,甚至没去想,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也不可否认,如果宋芷雯没有躺在医院里,她不会受到宋振明如此多的疼爱,更不会像今天这样风光。
可是——
可是怎么会让他看见呢!
罗勋说:“如果你不相信,我不介意发个备份帮你回忆一下,如果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一个小时后我要在西街的第三个巷子里看见你。”
说完,不给宋月晴反驳的机会,“啪”的一声,直截了当的挂了电话。
宋月晴脱力,脑中不可抑制的想象着事情曝光的局面,眼中全是恐惧。
不行……
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难得的,楚池今天没上班的时候也没跟个大型挂件似的挂在宋芷琳的身边。
今天是康缘父亲的生日,康缘的父亲是个有点儿严肃的老人,年轻的时候是非常厉害的医生,现在退休了就跟老伴在家里享清福。
康父早先见自己儿子总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因为这小子念医科大的时候瞒着他们所有人辅修了别的专业,毕业了也没去医院,而是经商了。
但这今年就好多了,人老了就看得开,儿女并不是自己,想法与自己也不一样,跟他们置气到头来受罪的还是自己。
而康母就更不必多说了,她始终是尊重自己儿子的任何决定的,康缘承接了他小叔叔的天分,虽然平时看着不着调,但真的有两把刷子。
这两年康家人在两口子面前提起康缘就没有不夸的,康父表面严肃,其实心里早就乐开花了。
总的来说,康家人非常和睦,康缘也有一个幸福的家,这一点楚池是早就知道的,但是亲眼见到之后,他还是很惊讶。
因为见惯了那些同一本家之间掐得你死我活的事情,见到这么和睦的反而觉得是不正常了。
“老爷子,生日快乐,给你挑了瓶好酒。”楚池把自己的礼物递了过去。
以前跟康缘只是认识,但是不熟,所以没出席过对方的家宴上,但是现在他拿康缘当好朋友,这种日子自然得来一趟。
“嗯……好。”
老爷子当医生的时候一滴酒都不敢沾,退休才开始喝酒,好在体格硬朗,没什么大毛病。
康父看楚池,一身板正的西装,长得也英俊,个头还高,听说受了不少苦,不知道怎么在那么严重的车祸里活下来的,现在居然还能事业有成……
康父越看楚池就越顺眼,反观自己儿子,一身有点皱的卫衣,还染了个黄毛,老大爷似的捧个茶杯瘫在沙发上,原本周正老实的长相被这么一糟蹋什么也没了,谁相信他是个大公司老板啊?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康家里康缘算是岁数最大的,小一点的康宇还没毕业呢,但跟同龄朋友那么一比,老爷子忽然又想揍他儿子了。
多大个人了还这么没规矩!!
康缘那边还不知道自己要大祸临头了,二叔家刚上小学的妹妹凑上来拉了一下他的衣角,小大人儿似的把头凑近他:“哥哥,我问你件事。”
“什么事啊?”康缘放下手里的茶杯,笑着捏了一下小姑娘肉乎乎的手,故意逗她说,“你是不是又胖了?”
往常小姑娘要是被人这样说,肯定是要生气的,但是今天,她眼睛一直看着一个方向,根本就没注意康缘说她胖了,她又朝康缘凑近了点儿,说:“哥哥,你朋友是明星吗,叫什么啊,是不是还没出道啊?”
康缘:“……”
小姑娘又说:“你告诉我他名字吧,我现在就关注他,现在关注以后就是老粉了,他肯定能红。”
康缘:“……”
小姑娘说:“哥哥?”
康缘给气乐了:“你怎么不说我是明星呢?”
小姑娘肉眼可见的嫌弃,康缘几乎能从对方的眼神中明白她的意思。
就你?
康缘招手:“康宇,把她拉走,别让她在这烦我。”
康宇一进来就找康缘呢,他不知道康缘把自己的脑袋给染了,围着老寿星周围转半天,因为往常,康缘只要被大伯逮着就会被使唤得团团转,哪知道今天康父只顾着跟楚池聊天了,恐怕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个亲儿子这档子事儿了。
康宇看见他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巴巴的跑过去把小姑娘抱在怀里狠狠搓了几下,小姑娘的小辫儿都被他给搓乱了,哇哇的喊着就跑走告状去了。
康宇这才嘿嘿的凑近康缘:“哥,我跟你商量件事儿。”
康缘看他一脸贼笑就马上警惕起来了:“干嘛?”
康宇谄媚的说:“楚哥跟你关系很好是不是?”
“有屁就放。”
“哎你什么态度啊,”康宇控诉,但马上就开始放了,“就我上次挑车那个车库,是不是楚哥的啊。”
帅死了啊,那就是男人的快乐星球啊,有个早就绝版的机车他馋好久了,还一度将那车设成了自己的手机壁纸,他没想到有一天能看见真家伙啊。
“就那个车,”康宇比比划划的,“我摸一下行不行,让楚哥给我摸一下。”
康缘摸摸鼻子,一脸嫌弃,他对种菜养狗倒很在行,但是车这东西他真不了解,一抬眼正好见楚池朝这边走来,而后面,他们家老爷子还一脸欣赏的盯着人家看,瞅得他直冒鸡皮疙瘩。
他干脆一指楚池:“他来了,你跟他自己说。”
康宇激动回头。
他始终没见过楚池的脸,那次提车,车库外头,康缘攥着钥匙跟他一起进去的,而楚池全程坐在车里,戴着个口罩,只露出一双眼,但就那一眼,康宇就觉得腿肚子转筋。
这样的场合,楚池极力收敛着,但那与生俱来的气场一个学生受来还是有点够呛。
可一想到这是自己哥哥的好朋友,康宇就又开始眼巴巴的看着楚池,把自己的诉求又说了一遍。
楚池听了说:“明天让你哥给你取钥匙,开出去跑两圈也行,别弄坏了。”
康宇人就是一整个傻住,激动的。
“楚哥你真牛!”
康缘看他烦,一脚就想踹过去。
不得不说,与人相处久了是会被传染的,康缘以前可没踹过人。
但是他腿还没伸出去,他亲爹就朝这边过来了,于是他一哆嗦,有把脚给收回去了。
他爹要他跑腿,楚池也该走了。
俩人走出门口,康缘伸手摸个东西,往楚池的手里一丢:“你的生日礼物,明天就不打扰你了,您应该也不希望我给你过生日。”
明天就是楚池的生日了,也没请柬没什么的,他大概只想跟一个人过。
他正好也不想去。
狗男女,看着烦:)。
楚池低头一看,乐了,手里是包种子,这可是好东西。
于是他把东西往兜里一揣,电话响起,是不太好的消息。
最近的生活很顺利,应该让人感到放松才对,但他最近的梦总是奇怪,从前做过的怪梦也就罢了,他没有变成梦中那个顾着疯顾着报仇的神经病,甚至为了尽早安稳下来提前在首都落脚,但却正是因此,那梦境越来越模糊,越来越不对劲儿,他看不清,但似乎是很可怕的事情。
仿佛有人在告诉他,这样是不对的,他该顺着原本的轨迹行进的,否则会受到非常严厉的惩罚,至于是什么惩罚,他不知道。
因为那些奇怪的梦,他万分警惕,做什么事情都格外谨慎,时刻都提醒着自己不能有任何闪失,因为他现在并不是了无所寄孤身一人,他输不起。
越是谨慎,他越是能看到些隐藏在正常之下的阴谋。随之而来的,消失已久的头疼症状也愈发严重。
陈家的下任家主陈杰隐瞒着他的那些事情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不是谨慎,如果像梦中那样变成一个疯子,只顾着与北城这些人撕扯复仇,他必然要被算计。
只是他想不明白,他与陈家没仇吧,陈杰为什么要这么做?
楚池对对面交代了几句,捏着电话上了车,敛住了笑意,踩下油门,留下一地扬起的尘烟。
流光娱乐,办公室。
宋芷琳与马宏还有马可莹坐在一张桌子上。
老实说,见到马可莹之后宋芷琳才明白,马宏那小号的头像是自己闺女的自画像。
马可莹性格帅气,跟马宏的相处模式也一点都不像父女,那一言一行像是哥俩一样。
她梳着个利落的马尾,穿着短身皮衣,一边耳朵上打了三个耳洞,穿着钻石耳钉和金属圆环,看起来像个朋克少女。
少女叼着个棒棒糖,马宏也穿着一件皮衣,是时装周刚下来的新款,他本来就没有中年发福,这件帅气的皮衣穿在他身上,被那年轻人没有的独特成熟气质衬出一丝不一样的味道,他旁边还放着小鱼干零食,第一次看见这阵仗的宋芷琳眉心突突的跳。
直到她也被马可莹劈头塞了一堆小零食,然后马可莹还给她看了这些年马宏跟她一起蹦极、攀岩、滑翔、上高原,下冰川,甚至是国外酒吧蹦迪的照片,宋芷琳这才确定了,马宏比她强,该幻灭的应该是对方才对。
跟人家一比,她才像个退休老头。
马可莹刚毕业,还没工作,是被马宏抓壮丁的,知道他们要拍《逃离》的电视剧,马可莹也很感兴趣。
剧跟电影不一样,剧本肯定是要重新弄的,这个活儿就交给马可莹了,跟她的专业对口。
因为父亲的关系,她从小就接触这些东西,不算是个新手。
除了《逃离》,桌子上还放着几个别的剧本,宋芷琳正在认真的看,这几个本子都挺有意思的,有电影也有电视剧。
见宋芷琳看时间,然后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东西,马可莹笑着凑过去说:“不错吧,这都是我家老头儿压箱底儿的宝贝,以前是时机不成熟……”
宋芷琳听着马可莹跟她讲话,脑中回想起了何萌萌跟她说的话。
马宏虽有才华,但是早年却一直都不顺利,当他还是个新人导演的时候,与一个女歌手结合了,两个人结婚生下了马可莹。
但是他的夫人后来被人算计深陷抄袭风波,原本就因为早年公司压榨而生出的抑郁苗头一下子爆发了,生完马可莹就去世了。
自杀的。
马宏很爱自己的妻子,这件事给他的打击很大,可那家唱片公司还反咬一口,将他们告上法庭,要求对方赔偿几千万的损失。
马宏却倔强的不肯认输,在他荣获一国际大奖之前,那家公司对他的打压从未减少过,他们之间的官司也从没听过,所有人都不觉得马宏一个毫无背景的人会赢。
但事实就是如此,随着马宏带来的票房收益和前无古人的电影荣耀,他在圈中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不但告倒了那家公司,甚至还让当初幕后谋划一切的经纪人和那个老板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那是一场漫长艰辛的拉锯战,打赢这场仗也不过是两年前的事情。
这也是为何,马导虽享誉盛名,却真没多少钱。
这也就导致,很多想要实现的事情很多都压了下来。
他知道,只要自己愿意,随时有人捧着钱来找他,但是现在的娱乐圈不比从前,资本当道,他会丧失重要的话语权,即便式微,他对电影的态度也很纯粹。
但是宋芷琳不一样,他早就看透了对方钱多事少的神仙本质,更何况何萌萌还把她捆着,要一起入伙开工作室。
为此,马可莹刚刚还跟她抱怨:“如果不是要开工作室,那些钱本来是要给我买房子的。”
马可莹也喜欢宋芷琳,长得跟个小娃娃似的,但是却比小娃娃有意思。
宋芷琳还拿马可莹当个刚毕业的孩子呢,也不知道这俩人到底谁更瞎。
“我要走了。”宋芷琳算了下时间。
马可莹不满意的抬头:“这才几点啊,你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