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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四章 物是人非?冬料峭(1 / 1)

南昌城,除了比离开时多添了些寒意外,并无二致。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就那般静静地或躺或立,仿佛从前。留守府门前的白幔却毫不留情地将他拽回了现实变了的,再也回不去了。“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耷拉着个脑袋的家丁面上露出久违的喜色,似遇到救星一般,忙不迭地将消息一溜传进了府苑深处。林卿砚跃下马车,脚下生风地迈入府门,穿过堂苑,向主屋走去。堂中曾停着的灵柩在四日前出了殡,眼下空余素白幔纱和满室凄凉。旁边则是林夫人的卧房。绿树枯黄,本是冬日寻常的景象,却平添了几分落寞与无力。残枝横杈间,一道素衣白影急急走来,脱口唤道:“砚弟”“姐”林卿砚大步迎了上去,扶着长姐的手肘,一时无言。林如菀的面上不施粉黛,一头长发只松松地挽了个髻,显得格外憔悴。她越过男子的肩头向后面跟来的姜楠等人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先进去看娘罢,”她仰面看向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子,仍是那般柔和的嗓音,没有丝毫责怪的意味,“娘,她想见见你。”“走”林卿砚携起她的手,心急地往卧房而去。榻上的妇人安然地躺着,风韵犹存的面庞苍白如雪。在林家姐弟的记忆中,林夫人一向勤劳,小到一间房,大到一座园,无不在她的管度下,收拾得井井有条。寻常的风寒于她丝毫无碍似的,这般大白日里,若她仍窝在床上不肯起,约莫只有一个缘故同林老爷怄着气,非得他低声下气地来道歉才作罢。然,这种情形近些年来更是少之又少。“娘。”他静静地走上前,蹲在床榻边,轻唤道,“儿子回来了。”林如菀侧身坐在床沿,隔着被子握住娘的手,轻摇了摇:“娘,你瞧,砚弟回家了。”似是挣脱了梦魇一般,她的身子猛地一颤,睁开了双眸。那对黑白分明的眸子已然不复往日光彩,如一潭死水,黯淡而沉寂。“砚儿”她张口唤道,嗓子沙哑。“娘孩儿不孝,回来迟了”林如菀端起床尾矮凳上的参汤,递上前去。林母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匙,润了润口。“扶我坐起来。”林卿砚忙铺好枕垫,将母亲扶着坐起。寝衣下的胳膊显得那般清瘦,叫他心底不由得一阵惨然。“你孝顺,娘是知道的。”林母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他的手冰凉得还带着外间的寒气,“此番,等不及你回来,便将你爹他送走了其实见与不见又有甚么分别呢总归人是躺在那里,跑不走。你有甚么话,在墓前说,也是一样。”林卿砚目不转睛地盯着娘的面庞,咬牙道:“孩儿定会查出真凶,为爹报仇”“查案之事,自有官府,你莫要插手。无论查出来了甚么,怎么判,你都休得异议,记住了吗”林卿砚大愕:“为为甚么”林母默了默,嘴角蓦然勾起一丝淡笑:“你爹他,鞠躬尽瘁了一辈子,便让他走得安心罢。”他还想分辩,堪堪张口,却意识到娘,一直都是最了解爹的那个人。若是让爹选择,他只会认同朝廷给出的真相,接受朝廷通告的真凶。一切非议,都是惑乱朝纲,都是有损国威。可他不懂,娘在爹的面前任性了一辈子,为何此刻却“儿子知道了。”“嗯。”林母微微点了点头,继而缓声道,“菀儿、砚儿,今后你们须互相扶持。血,终归是浓于水的,不可因一些俗事而心生嫌隙还有芊儿,也是一样。”“张家说芊儿刚诊断出怀了身孕,不宜长途跋涉,只能留在金陵学士府中养胎。”林如菀向男子解释道。林卿砚会意地颔了颔首。他在汴梁荒度数日,连家中变故都不曾闻得,他又有何理由埋怨芊儿林母将儿子的手圈在双掌中,似要捂热它一般,紧紧地握了握,方松开了:“好了,你们便出去罢。我这些日子,是愈发嗜睡了”注视着她那苍白的容颜,仿佛支持不住这多时的谈话似的,林卿砚一时怔然。林如菀在一旁答应着,扶母亲躺下,将男子拉了出去。“娘她得了甚么病症”刚掩上屋门,林卿砚便急切地问道。林如菀轻叹着摇了摇头:“大夫说,悲痛过伤,只怕不好了。”“甚么”林卿砚瞪大了眼睛,一把握住女子的手腕,“请了几个郎中都是哪儿的药呢都开了甚么药”“砚弟你冷静一点”林如菀一面劝着,眼里却不自主地淌下泪,“能请的郎中都请了,娘的身子总不见好。你还不明白吗娘,她她求生的念头已经断了,用药施针也无济于事”他的心狠狠地一坠,口中喃喃道:“还有我们娘还有我们”“可,爹才是她的天”林如菀掏出绢子揩了泪,轻推男子的肩膀,一前一后往茶室走去,口中柔声劝道,“娘如今精神不大好了,你平日无事,便多陪陪她。”“姐。”他像是忽然想起了甚么,回过头来,“你也是一样吗”“甚么”“以夫为天。”女子一怔:“夫为妻纲,自古如此。”“纲常若覆,尚可偷生。皇天将倾,万灵焉存”他顿了顿,问道,“姐,你是哪一种”“到底出了甚么事你在汴梁,见到了郑王他为何留在宋国迟迟不归”“无事。”林卿砚温声安抚道,“宋人好客,将姐夫多留了些时候。”林如菀显然不相信他这套说辞:“你甚么时候连姐姐也诓了究竟发生了何事快说”“也没甚么。建隆皇帝约莫是想敲山震虎、耍耍威风,故意将姐夫留在汴京些时日,姐夫不愿给国主惹麻烦,唯有在官舍中安生住下,听命而为。想来威风耍过了,宋帝便放姐夫回来了。姐姐不必忧心”女子愁容不改,紧着问道:“那国主可知道此事”“姐夫呈禀过了。国主也是这意思,让姐夫稍安勿躁。放心,没事的”林如菀百虑攒心,落在后头默默地走着。茶室近在眼前,林卿砚抬手触及门扉的一刹,忽闻得身后女子道:“我不管甚么纲常皇天,砚弟,我只知道,我希望你姐夫好好的。”她静静地问道,“你能答应我吗”“姐夫吉人自有天相,那是自然。”他沉声回道,一把推开了茶室的大门。堂中姜楠、赵佑、苏鸢正对坐无声,听见推门的响动,苏鸢立时局促地跳了起来。姜楠、赵佑亦缓缓起身,向林如菀施礼。互见了礼,四人重又落座,连苏鸢也在林卿砚的眼神威慑下坐下了。“伯母怎么样”姜楠不过是客套地有此一问,却没想到听闻此言,林家姐弟面色愈发暗沉了。林如菀回道:“姜公子有心了,家母并无大碍。此番劳姜公子日夜兼程往汴梁将砚弟带回来,林府上下感激不尽。”“王妃客气了卿砚和我是兄弟,应该的”林如菀转向赵佑,道:“这位是”“回王妃的话,小民家姓赵,单名一个佑字,汴梁人氏。”姜楠在一旁补充道:“赵老弟功夫好,这回得亏了他,否则我和苏鸢连卿砚的面都见不上。”林如菀点点头,向赵佑道:“多谢赵兄弟”赵佑颔首道:“王妃不必客气”“赵兄弟的右手,可是不大方便”“不过受了点小伤,将养几日便无事了。”“府中正巧住着几位郎中,来人,去请那位吴大夫来一趟。”说话的同时,女子的眼风扫过姜楠的面颊,不由自主地多停留了片刻。“嗐王妃娘娘,你也别给我留面子了。我这腮帮子肿得有多大,我自己知道。”姜楠摆摆手道,“我的确是被人揍了,但既不是寻衅滋事,也不是追讨赌债,这伤也伤得光明正大的。怪只怪我爹当年给我找的那个武行师父武功差了些意思,谁叫我技不如人还是请那位吴大夫顺道给小弟开两副清淤消肿的汤药,毕竟我这相貌,以后还是要见人的。”“好”林如菀见一旁的林卿砚神色有异,也猜出了个大概,遂吩咐下人去请郎中。丫鬟领命退下了,她抬眸望向赵佑,莞尔道:“赵兄弟此番仗义出手,本宫与舍弟感念于心,必当报答论语有云: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看赵兄弟年纪轻轻,不知此番远行,可曾知会双亲”“家母早逝,家父在堂。长兄习文,操持家业,将小弟送往山间拜师学艺。学成下山,常游在外。”赵佑一番话说得面不改色、滴水不漏,只是抬头对上林卿砚审视的目光时,心上不免漏跳了一拍虽然他已知晓自己的身份,但终究没有开诚布公地解释过。欺瞒在前,诽谤在后,她终归有些心虚。“原来如此。”林如菀转面望向林卿砚,似在征询他的意见一般,“正巧现下郑王正在汴梁,不如寄去书信,托他拜会赵兄弟的父亲与兄长,如何”不待男子答话,她又淡笑着问道:“不知赵兄弟家住汴城何处”话说到这个份上,明眼人都听得出来这是在查验身份。姜楠饶有兴致地听着,毕竟这位来去无踪的贤弟还是颇能引起他几分好奇心的。苏鸢则埋头坐着,还在为自己与主子同席而惴惴不安。林卿砚面色不改,目光落在身前三步远处,不知在想些甚么。“王妃好意,小人愧不敢当。举手之劳,不敢讨赏”“于赵兄弟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但在我林府却是慰喭之情。不过两家间来往走动,万望赵兄弟不要见外”一语言罢,林如菀望向赵佑,那目光殷切,似有鼓舞之意。她这话说得周全得体,如潺潺流水漫过,将对方逼到了死角。赵佑虚张着口,话像是卡在了嗓子里,进出不得。“姐。”林卿砚漫不经心地说道:“若是姐夫前去拜访,又岂是小门小户间寻常走动,何苦教人家布置麻烦贤弟的家我有幸去得一次,怕是摆不下姐夫身边那一大群侍卫。”“哦”林如菀原先只打量着林卿砚、姜楠二人皆不知此人底细,故而出言试探,现下听男子这般说,便也无了查验之心,“既如此,便依你们罢。i0,,;手机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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