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要你说”李渊咬着牙道:“形势比人强,明知他现在是在向我们施压,朕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处罗突厥贼子,假以时日,朕要是腾出手来,必提十万铁骑,将突厥灭掉”有道是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裴寂望着李渊,小心翼翼的道:“陛下的意思是答应他”李渊咬着牙道:“答应他,都答应他,他要陈应的人头,朕不小气,定远军朕也就在解散,都答应他”听到这话,李世民一脸难以置信,膛目结舌的望着李渊,李世民脸上的神情由震惊渐渐的从震惊变成了愤慨。李世民眼睛赤红,额头上的清筋缓缓凸起,他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怒,一字一顿的道:“父皇,父皇,你这是要自毁长城吗”李渊不以然的道:“长城大唐的长城,还不是陈应小儿可以当得的”“最无情莫过于君王”李世民怒极反笑:“好,好,好”“混账你给朕滚出去”听到这话,李渊也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指着两仪殿的大门吼道:“孽子,你给朕滚出去”“我自会走”李世民一脸决绝的负气而去。“秦王殿下,秦王殿下”裴寂望着李世民负气暴走的背影,连连呼喊,只是李世民根本不理会裴寂,径直长扬而去。裴寂叹了口气望着李渊道:“陛下,您为何不向秦王殿下解释清楚”李渊淡然自若地坐到了御座上,笑道:“笑一场、哭一场,都好,就是不要憋在肺腑之内,那是要坐下病的”李世民失神落魄的离开两仪殿,神情异常沮丧。李渊是皇帝,他只是一个皇子,国家大事,还轮不到他来做主。李世民却知道,只要李渊将刀砍在陈应头上,就会很快引起连锁反应。江淮拥兵十数万的大总管杜伏威肯定终生不会再来长安,恐怕看到这一幕,连名义上的投降大唐都不会了。而幽州总管罗艺,平时没少与突厥人交恶,若是突厥人能逼着李渊杀掉陈应,自然也可以逼着李渊杀掉他,所以出于唇亡齿寒的考虑,罗艺改旗易帜也尽在眼前。如今镇守剑南道的右武卫大将军庞玉也是隋朝老臣,还有兵部尚书屈突通,还有王薄这些人唇亡齿寒也罢,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也好,恐怕不会再效忠大唐。只要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当然,大唐也完了,李家也完了走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哪怕河东局势已经彻底糜烂,这个消息如今还没有传扬开来,虽然在上层门阀之中已经不是秘密,可是升斗小民却浑然不知。依旧今朝有酒今朝醉。望着车如流水马如龙的街市,李世民脑袋中不自觉的出现一种错觉长安城变成一片废物,这些活生生的百姓,都会变成一具具骸骨。“参见秦王殿下”李世民回过神来,抬头看到匾额上镌刻着“天牢”二字时,李世民哑然失笑,不知不觉,居然来到了天牢。李世民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来到天牢前,难道说冥冥之中有神仙的指引想到这里,李世民神色黯然,大唐完了,李家完了,恐怕天牢就是自己和全家最终的归宿。李世民吃过山珍海味,穿过绫罗绸缎,享受过荣华富贵,也挨饿受冻,唯独没有去过天牢。来到天牢门前,狱卒不敢阻挡李世民,李世民径直而入。哪怕外面还是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然而刚刚走进天牢的过堂甬道,李世民便轻易的感觉到这里面阴森而恐怖。说实话,天牢的恐怖之处并不是里面污浊的空气,也不是里面那些犯人痛苦的呻吟,而是无处不在的死气“哎呦,这不是秦王殿下嘛”就在李世民浮想联翩的时候,突然一个庞大的私监室内,有一个声音传出。李世民顿时凝目望去,发现里面居然是一个披头散发,满身污垢的人。“时候到了,秦王殿下这是要亲自来送某家一家吗”这个时候,李世民终于看清楚了。这个披头散发的汉子,不是别人正是西秦小霸王薛仁果。李世民摇摇头道:“不是,我只是想找你喝酒”“可怜我”薛仁果朗声道:“我不需要你可怜输了就是输了,没有理由,没有借口,两军交战,情势瞬息万变,用情用势,本就是用兵之道,你赢了,我输了,所以你比我强,就是这么回事李世民冲跟着他的狱卒吩咐道:“置办点好酒好菜”时间不长,狱卒将一张干净的矮桌搬进来。李世民皱起眉头,语气不善的吼道:“打开,搬进去”狱卒不敢怠慢,只要顺着李世民的意思,将薛仁果的监室门打开,将案几与酒肉全部送进去,李世民也不嫌地上脏,直接坐在地上,抄起大碗,倒了满满一碗酒。“居然是火迫酒,好东西”薛仁果也不客气,直接端起李世民刚刚倒在自己面前的那碗,然后仰口一饮而进,薛仁果抹了一把胡子上沾着的酒水:“真是痛快,痛快”李世民不以为然的笑笑,然后又倒了一碗酒,薛仁果碰了一下,道:“干”李世民与薛仁果连续对饮三大碗酒,薛仁果望着李世民,问道:“有件事情,我很是不解”李世民道:“你说”薛仁果盯着李世民:“论起武勇,你不输我;论及军略,你比我强;论及胆识,你更是我生平仅见的英雄豪杰尤其如此,我才不明白,你家老子,究竟是怎么想的”李世民望着薛仁果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薛仁果望着李世民毫无客气的道:“李二郎,你要是不明白我的意思,我薛仁果就把我这对招子扣出来,给你当泡踩”李世民悠悠长叹了一声道:“我是次子,自古以来,立嫡立长”薛仁果撇撇嘴,不以为然的笑道:“忒不痛快,忒不痛快,李二郎,有一点你不如我”“哦”李世民有点酒意上头,红着脸道:“我哪一点不如你你是阶下囚,我是秦王,你说,我哪一点不如你你说你说。”“快意恩仇,我行我素,随心而欲”薛仁果吐了一口唾沫,目视李世民一字一顿的道:“你不如我”李世民一时语塞,竟然无言以对薛仁果道:“半年多了,你从来没有来天牢里看过我,要不是遇到什么挫折,你绝对不会来这里,找我这个快死的人喝酒”李世民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人生不如意的事十有八九,来喝酒”“喝酒”李世民摇摇手中的酒坛子,发现居然倒不出来一滴酒,李世民勃然大怒,一把将空酒坛子摔在地上,这个酒坛子变成数十上百碎片:“取酒来,取酒来”一旁伺候的狱卒,满脸苦涩的道:“秦王殿下,您已经喝了六坛。”“拿酒来,再敢废话,老子捏死你”狱卒无奈,只好忙不跌的去寻找酒。看着狱卒离开,薛仁果原本迷离的醉眼,出现一片精芒:“李二郎,你要是想以后都痛快,除非你坐上那个位子。”说着,薛仁果伸出手指,指了指天空。李世民的醉意一下子就醒了。如果不是薛仁果提起,他还真没有想过去做那个位子。哪怕刘文静再三的提出要改立秦王为太子,但是他那个时候,并不是真的想做太子,他最想的做的还是一个将军,领着大唐铁军,笑傲沙场。可是,今天看到李渊如此让他失望,李世民反而感觉,如果自己做上那个位子,绝对不会像李渊那样,自毁长城。第十八章党项悍将“我应该坐上那个位子,我应该坐上那个位子”这个念头就像一颗带着魔力的种子,在李世民的心中民心中快速生根发芽,疯长成参天大树。就在李世民快要被这个魔力的种子迷惑心智的时候,突然李世民脑袋中闪出一种声音:“要做那个位子,必须捐弃所有感情,弑父弑兄先杀李建成再杀李渊,你就可以坐上那个位子,手握天下权,为所欲为。””不“李世民内心里也做着激烈的斗争。他不禁回想起,儿时每当自己惹祸,都是李建成替他被黑锅,都是李建成替他挨打。李渊手握着藤条,狠狠的抽打着李建成的臀部,李建成的臀部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李世民的眼睛慢慢的红了,他狠心的用力地咬着舌根,让自己从这个梦境中走出来。好一会儿,李世民的脑袋变成头疼欲裂,他摇摇着头,大着舌头道:“我我跟你不一样我是次子次子明白么你是长子,所以你阿爹立了你;我大哥是长子,所以自然是他做太子,立嫡立长,自古如此。”薛仁果摇着头,笑道:“虽然我是长子,我阿爹立我为太子,却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我能打。军中将佐,都听我的,有的人连我阿爹都使唤不动,比如宗罗睺,他连我爹话都不听,却只听我的,像宗罗候这样的人,在我们西秦,其实还有很多,所以我阿爹当然只能立我”李世民叹了口气,心中酸溜溜的道:“你命好,军中人服你,家里人都服你,我命不好,我们李家阿爹和大哥,还有三姐”薛仁果望着李世民喃喃的道:“李二郎,你可别让我失望,你看杨广,他干掉了他哥哥,他也坐上了那个位子”李世民道:“杨广是昏君”“哼”薛仁果道:“杨广若是昏君,那是骗升斗小民的戏言,你也当真不过这天下,自古以来都是成王败寇,杨广现在他输了,自然是任你们肆意污蔑,我薛仁果是什么人,你李二郎清楚,你是怎么赢的我,你也清楚,有些话不要说得那么明白,说明白了就没有意思了”李世民道:”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做不到“”哼“薛仁果道:”李二郎,你要记住,没什么是做不到的,观念是看你想不想去做“好半天,李世民没了下文时,薛仁果还在奇怪李世民怎么回事,不一会儿,李世民的呼噜声响起薛仁果没有理会李世民,他继续自斟自饮,越喝他的脸越白,越喝他的眼睛越明亮。浑河河畔,东突厥处罗可汗的王帐。一声惶急的急报声自帐外传来:“报宥虢设阿史德颉利发不敌灵州总管唐军所部攻伐,现在帐前请罪”俟利弗设对于阿史德颉利发的战败,并没有感觉意外。他自己败给了陈应,阿史那易勿真莫如今还在长安城内吃唐朝的皇粮,如果阿史德颉利发没有战败,他打赢了陈应那才是怪事。俟利弗设脸色阴沉,冷冷的道:“阿史德颉利发所以损失如何唐人死伤多少”“唐人未见大损,如今阿史德部只剩下不足三千人回来”听到这话,让帐内所有将领都暗抽冷气。他们都想到阿史德颉利发之所以敢留守怀远,应该有底气挑战对方,有测试一下对方战斗力。可是阿史德颉利发在兵力占优的情况下战败,情有可原,可是败得如此之惨,那却是不可原谅的事情了。俟利弗设的眼睛忽然睁得圆了:“兵力居优竟然还惨败把阿史德颉利发给我拖下去,斩”帐内鸦雀无声,竟无一人敢求情,已有亲兵出去执刑,就在这时,部将细封步赖结结巴巴叫道:“处罗可汗请,许我,出阵前锋”细封步赖并不是突厥人,他是党项人。当然此时党项人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重视,与奚族、契丹族一样,都是突厥人的附庸部族。细封步赖本是党项首领拓跋宁丛的部将,拓跋宁丛投靠隋朝以后,被隋朝授拓跋宁丛为大将军。大业九年,杨广征高句丽,调集拓跋宁丛部六千党项骑兵,归右武侯大将军赵孝才麾下节制,然而宇文述等九军中了高句丽乙支文德诱敌深入之计,全军行至萨水今朝鲜清川江,被早已蓄积多日的萨水水淹九军,拓跋宁丛所部六千党项骑兵,一战尽没。仅细封步赖率领一百二十余名党项骑兵突围而出。在大业十一年的时候,杨广被突厥包围在雁门,险死还生,已经成为首领细封步赖见隋朝大势已去,便举族投降在突厥汗国。细封步赖是最穷凶极恶的一个突厥将领,自然也是战功最大的一个,延州、绥州、夏州周围的百姓,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然而,却没有人是其对手。细封步赖的部曲不多,堪堪万余,然而就是这万余党项骑兵,却战从无败绩。细封步赖是党项人,突厥话说得不好,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俟利弗设却道:“好细封步赖,这次就让诸将再看看你的英勇,如果你能打败陈应,本可汗便册封你为宥虢设全军立即出,限五日之内,抵达丰州城下,十日之后,我就要重新踏上丰州城城头”也就是说,真正的作战时间他只给了五天。“五日”步鹿根道:“处罗可汗,走得这么急,只怕辎重会跟不上。”要说游牧民族军队没有粮道,其实这是一种非常荒谬的认识。事实上突厥人也好,匈奴人也罢,他们作战,其实也是有辎重的。这些辎重都是依靠牧民运输,以牛、羊肉食为主,辅以箭矢、盐和粮食主要用来喂马。尽管突厥骑兵可以每天前进三百里,然而承接后勤和辎重运输的牧民,却只能日行一百五十里,两百里顶天了,绝对不可能像军队一样,日行三百里。细封步赖情急之下,居然又说起了党项语。不过此时却没有人追究此事。俟利弗设还没有说话,细封步赖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