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住他,若是有什么异常举动,立刻通知我。”阿史那社尔道:“可汗的意思”颉利道:“唐俭若是有逃跑的迹象,那就说明唐军一定会来进攻。”阿史那社尔道:“这么大的风雪”颉利道:“就是因为天气恶劣,所以才要倍加小心。”定襄城,唐军大营中军大帐中大风猛烈地吹打着中军大帐。李靖瞥了一眼,不住摇晃的帐顶,继续翻看军情文牍。大帐内分列落座的几十位将军,鸦雀无声地端坐着。行军司马杜伏威和几名偏将,掀帘子走进大帐,一大股风雪,跟着涌进。杜伏威拍打清理着,满头满身的雪花道:“雪真大,十步以外,就看不清人马了。这个鬼天气,根本拉不开弓。”李靖站起身来道:“有什么新消息么”偏将萧诺上前行礼道:“启禀大将军,颉利还窝在白道没有走。”李靖“哦”了一声,眉毛一挑道:“突厥人的兵力部署如何”萧诺迟疑片刻道:“往颉利牙廷共两条路,由此直向西北的大路,有两万多突厥骑兵,巡曳把守”李靖不满道:“两万多到底多多少”萧诺无奈的叹了口气道:“风雪实在太大,我们的斥候,又不能靠近,未能确实祥知”李靖无奈地看看杜伏威道:“另外一条路呢”萧诺道:“另外一条是小路,可直插帻口之北,只是需要穿越阴山之脊,人马本来便难以通行,现下大雪封山,走起来便更加困难了”李靖沉默片刻道:“我们困难,突厥就不困难么这条路既然在,我们便能过去。”杜伏威面露惊讶之色道:“大将军准备用兵”李靖长叹一声,道:“我们拖不起呀”杜伏威怔了一下,也皱起了眉头。李靖道:“十几万大军,每多停一日,便要消耗掉,二十万斤粮食。中原刚刚从几十年一遇的大饥荒中,喘过一口气来,皇上此番,是拿出了全天下的家底,供我们扫北之用”杜伏威接道:“从去年十一月至今,这仗,打了将近两个月了,能有今天这样的局面,确实不易”李靖看着大帐门口,呼啸的北风在耳边肆虐。李靖道:“如今大雪封境,大军调度机动,极为不便,将士们冻伤的好多,再这么不死不活地拖下去,真要把全军的士气拖没了,到时候,就不是我们饶不饶颉利的事情了。”杜伏威苦笑一声:“要是那样的话,颉利若肯放我们平平安安,返回中原,你我便要叫一声侥幸了”李靖凛然道:“我决定了,这个局面,不能再拖下去,我们须即刻发兵,直捣帻口。”杜伏威和一众将领不约而的挺直了腰背。李靖环视众人道:“此事由我决断,令由我出,自然不要你们负责任,我是陛下任命的持节钺大总管,有便宜行事的权力”杜伏威哈哈大笑起来道:“笑话,你李药师敢担责任,难道我杜伏威便是没有脊梁骨的软汉子么既然你决定了,自然是我们两人一起下令,你若把我这个司马撇在一旁,我可不依”李靖笑道:“那好,还是老章程,你带主力,向大路佯攻,吸引颉利和突厥主力的注意力;我率一万精骑,带足二十天的口粮,由小路穿越阴山,直插帻口。”杜伏威摇头道:“不行,你是大军主帅,不能再涉险了这一遭,咱们换一换,我率军奔袭,你来率主力,正面佯攻”李靖正要拒绝,杜伏威不由分说的打断了他道:“你今年已近花甲,我却刚刚而立之年,无论怎么说,奔袭这种苦差事,都应由我来才对”李靖板起面孔道:“伏威,你不要再争了,冰天雪地,大军远袭,主帅不在军中,将士们,哪里来的士气这是我的将令,不是和你商议”杜伏威凝眉,却在没法再说什么。李靖环视大帐内的众将道:“诸位,此番,是天下太平的最后一战,如若不胜,我李靖,上辜圣上隆恩,朝廷厚望,下负苍生托付,将士期盼,自无面目再回中土。”一众将领纷纷起身,神色敬重的望着李靖。李靖道:“诸公用命,则此战便是我们,晋侯封公的最后指望;诸公懈怠,这冰天雪地,万里化外,便是我们的埋骨之所。”众将齐声喝道:“我等,愿效死命”李靖拿起将令,噼里啪啦的扔在地上。大吼道:“大军出,有敌无我,有我无敌”众唐军将士跟着大吼道:“有敌无我,有我无敌”第六十七章准备下一场国战吧第六十七章准备下一场国战吧长安城,太极宫皇家内苑。巨大的皇家内苑,此时白眩茫。李建成披着一身沉重的甲胄,拿着一柄冰冷的马槊,背着厚厚的行军睡袋,腰间挂着水壶、包巾、还有干粮袋子。李建成一步一步踩着厚厚的积雪,走上了“阴山”,从山脚登上阴山顶,其实不过三百余步,李建成微微感觉吃力。李建成回头冲望李安俨笑道:“朕才走了不到千步,都有点吃不消了,朕征北征将士,人人如朕这般辛苦”李安俨苦笑道:“陛下,将士们会更辛苦一些”别看着李建成也是全副武装,可是北征军将士们要带着两双靴子,两套棉衣,实际负重远超李建成,事实上超出了李建成负重的三分之二,将近八十斤的负重。李建成站在狭小的坡顶,看着下面,白雪皑皑的起伏丘陵。李安俨左右查看,然后手指一处地方道:“陛下,那应该是白道。”李建成点点头。李安俨转身手指另一处道:“李靖现在驻军定襄,按照兵部的消息,定襄通往白道,有一条大路,颉利必定派重兵把守。”李建成疑惑的道:“唐俭在颉利大营。”李安俨愣了片刻,而后点点头。李建成道:“有机会收拢周围被打散的部落,颉利不会立刻北撤。”李安俨苦笑道:“就看李靖能不能抓住战机了,再次击溃突厥容易,可是想抓住颉利,太难了。”李建成道:“还记得洛阳之战的时候,李靖如何拿下南梁萧铣么”李安俨想了想道:“怎么不记得,当时朝廷筹划四路大军南下讨伐萧铣,准备用三个月时间消灭他,结果李靖说服李孝恭,趁着长江涨水之际,率大军冲出三峡,一个月不到,就攻克江陵,生擒萧铣。”李建成笑道:“萧铣准备了逃跑用的船队,可是他根本没想到,李靖会这么快冲到眼皮底下。那时候,李靖还只是李孝恭的副手。”李安俨苦笑道:“颉利不是萧铣,那是草原上的霸主,狡诈成性,睡着了都还睁着一只眼的老狼,想要擒获他,太难了”李建成叹口气道:“是啊,即使是朕亲征漠北,也不敢拍胸脯说,必定擒获颉利,能歼灭突厥大部力量,就足以对得起大唐这些年的隐忍。”李安俨不觉动容的道:“陛下”李建成苦笑道:“安俨,朕是不是太贪心了总想着,一战就一劳永逸地解决漠北的大敌,那可是威胁中原几百年的敌人。”李安俨叹口气没有回答。君臣二人久久站在坡顶一动不动。突然,李建成望着李安俨道:“兵部接到陈大将军的最后一次消息是几日之前”李安俨仔细的想了想道:“陛下,应该是一个月前,李靖大军刚刚出发之后的三天”李建成心中突然一动,目光在内苑到处巡视着。李建成望着李安俨道:“你说,陈大将军会在哪里”“这陈大将军一个月前,率领灵州定远军以及灵武军,突然北上,自此销声匿迹”李建成原本隐晦的脸上,浮现一抹久违的笑容:“朕,真是杞人忧天了”李安俨愕然。李建成笑道:“有陈大将军在漠北,颉利就算是属耗子的,他也逃不了”李安俨狐疑的道:“陛下何以得知陈大将军去追颉利可汗了”“陈应若是小心谨慎到等朕下了诏命再行用兵,他便不是威震西陲的陈大将军了他若用兵,不会舍近求远绕道定襄,只会自统万而向东北,越过黄河,抄袭颉利的后路。”入夜,李建成睡得极为安稳。然而,李治半夜啼哭,郑观音起身去查看。李建成也坐起身来。郑观音安抚完李治回来,发现李建成坐在床上发呆。郑观音小心翼翼的问道:“治儿吵着你了”李建成摇头道;“刚才做了个梦,梦见颉利跑了。”郑观音安抚的拍拍李建成的胳膊,笑道:“放心,梦都是反的,李靖肯定能抓住颉利。”李建成此时毫无睡意,起身下床。郑观音看着李建成身上衣着单薄,赶紧拿着一件皮袍,披在李建成身上。李建成的目光幽深,仿佛要穿透天际,遥望着北疆。阴山羊盘道上,数千上万名唐军将士,牵着马,在风雪中艰难地,攀爬着陡峭的山坡。不时有马匹和士卒,摔落山崖。然而,除了轰轰隆隆声音,那些士兵与战马,皆没有发出声音。李靖跟在队伍中,踉跄攀爬,脸上结满了霜花。如果仔细观察,定会发现,唐军将士也好,战马也罢,全部束马衔枚。所谓的束马衔枚,就在古时候打战,部队骑马,晚上去偷营袭击敌人,为了不让敌人发现,就将马的蹄子上裹上布,在马的嘴里塞上东西,这样马跑起来就不响,嘴巴里有东西也不叫,然后再注意约束马匹,就可以悄悄的接近敌人的营寨。这就叫束马衔枚。终于,艰难的通过了阴山羊盘道。唐军将士人马,皆翻跃了阴山,距离山脚下的白道颉利牙帐还有数里之遥。萧诺满脸冻得都是哈喇子,他走到李靖身边躬身道:“启禀大将军,走失了一百七十名弟兄,另外还有二十五名弟兄被冻伤。”李靖点点头,从嘴里拿出小木棍,小木棍瞬间就被冻成冰棍。李靖将冰棍扔在地上,暖声道:“大家辛苦,传令,歇息一个时辰,然后,准备战斗。”萧诺抱拳行礼,然后跑出去传令。漠北白道,突厥人营地中。一顶不起眼的小帐外,几个突厥士卒,透过帐篷缝隙,探查里面的动静。小帐内,唐俭与几名突厥贵族,围坐在火炉旁,正有说有笑。阿史那社尔走过来,踢踢士卒的屁股。士卒慌忙回过身,向阿史那社尔行礼。阿史那社尔用下巴点了点大帐。士卒赶忙回道:“唐使在和长老们喝酒聊天。”阿史那社尔冷笑一声道:“让他们慢慢聊,等咱们的人到齐,大可汗自然会一个个地算账。”阿史那社尔说完,得意洋洋的离开了小帐。小帐内,唐俭倾听着帐外的脚步声,脸上浮现一抹自信的笑容。一名突厥长老端着马奶酒,用蹩脚的唐言小心翼翼的问道:“尊贵的唐使,我们突厥如果投降了大唐,我能不能去长安放养”唐俭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哈哈大笑。良久,唐俭这才止住笑声,说道:“奥斯曼长老,长安城是没有草的,即使有人在花园里种些花草,那些花草无比珍贵,一盆花比一只羊贵多了。”奥斯曼长老问道:“不放羊,你们唐人吃什么,喝什么”“我们吃雪白松软馒头,白糯糯的大米,还有金灿灿的小米”唐俭笑道:“大冬天,喝着小米粥,配上一盘咸黄豆,那味道,甭提有多美了。”奥斯曼又问道:“就算是一座金山,坐吃山空,也会有吃光的一天,没钱了怎么办”唐俭并没有直接回答奥斯曼长老的问题,而是转而问道:“奥斯曼长老,你现在还有多少羊,多少马匹,金钱几何”奥斯曼听到这话,脸上浮现得意的神色,他想了想道:“我有”说着,奥斯曼伸手出一把手,然后又伸出另外一只手。唐俭道:“一万只羊”奥斯曼长老摇摇头道:“十五万只羊,还有八千头牛,一万五千匹战马”唐俭不知道突厥人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为什么一双手,十根手指头会代表十五万只羊,八千牛,一万五千余匹战马不过,他还是认真的道:“在长安一只羊差不多可以卖二百多钱,十五万只就是三万贯,一头牛可以卖六贯,八千头就是四万八千贯,再加上战马,少说也要十万贯,你把钱存在大唐通利钱庄里,存三年期定息,每年可以获得利息五百贯。你知道五百贯可以买多少粮食吗”奥斯曼不解的问道:“多少”唐俭道:“足足五千石”奥斯曼惊叫出声:“这么多”唐俭接着道:“其实,你也不用走到长安,去太原,或者灵州,都有大唐通利钱庄的分部,到那里把牛羊直接出手,拿着钱去长安享福吧”经过唐俭一顿忽悠。众长老们终于知道了大唐长安有一个叫钱庄的东西,哪怕不懂做生意,不懂放羊,只要把钱存进钱庄里,他们就可以吃喝不愁了。当然,唐俭并没有告诉他们这些长老。长安城一套不起眼的宅子也要上千贯起步,最普通的三进院落,有十几间房屋,都要动则上万贯。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