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平安长大罢了你父拢共就留下这么点骨血,我,我这不也是没办法么”看了禇英一眼,“人离乡贱,我老天拔地的,还指望去享福不成我跟着你们走,也是为了到金陵之后,好大夫好药材总是多一些,想早些调养好元林这病罢了”一行人走了小半个时辰,天色将晦的时候,终于来到了村子边上的青峰山脚下,只见单一户人家,一排四五间小木屋,门前栽着香椿梧桐和各色果树,看上去倒也幽静自在。禇元绪让众人先在坡下等一等,他先家去和母亲说一声,怕她吓到她肚子里又有个弟弟或是妹妹来着。在半坡的菜园子里,他从园子边的树上取下竹篓,手脚麻利的摘了些菜,这才背着竹篓上坡进了屋子。片刻后他心情很是愉悦地向众人招手,“过来吧,我爹还没回来,我娘说让你们上来屋子里坐。”众人进了屋子,就见元绪娘挺着个大肚子,正在倒水,元绪忙扶着她,“娘,你歇着吧,我来就可以了。”一面向众人道,“你们等着,我马上去做饭,很快的。”元绪的娘是个纤细苍白的女人,不像寻常农妇那般粗手大脚,看着小小的屋子挤满了人,她略带歉意地一笑,“当家的去打猎了,迟一点会回来,粗茶淡饭是有的,只是怠慢客人了。”一面又招呼他们,“若口渴要吃茶,就说一声,我去找碗,我们家里向来没有客人,这水杯不够用。”徐氏忙让她不必客气,不免又问她身孕几个月了,这是第几个孩子,当家的平时都做些什么营生,渐渐的就热络起来,元绪娘便直接叫她“老婶子”。周成抱着元林,带着禇湘和银宝出门去看树上的果子,周丰往屋后转了一转,回来告诉禇英,“四孔大窖,每孔都有房间大小,又开阔又干净,住人完全没有问题。”禇英正在和柳湘莲说话。因为耽搁了他的行程,又将他牵扯到了麻烦中,禇英这次是打心底里觉得不好意思,于是郑重地向他道了歉;柳湘莲本就不是个记仇的人,也便一笑了之,只是对于在船上初次见面时禇英对自己的为难有些不解,他想要个答案。这件事禇英当然没法回答,总不能说因为按照书里的剧情我要为你抹脖子,所以我才远着你吧想了想,她干脆笑道,“因为见你生得俊啊如果我如别人一般对你百般奉承讨好,只怕你是司空见惯,不屑一顾;所以我才另辟蹊径,种种言行,不过是为了引你注目罢了你瞧瞧,我这不是得逞了除了我,可还有哪个女子让你这么印象深刻,念念不忘”“你”柳湘莲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小小年纪,你真是不知羞的,这种话也能混说的吗”“怎么,你在台上时,那么多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你欢呼呐喊,你怎不说她们不知羞现不过是你问起,我照实说罢了,而且还没有别人听见,我怎么就不知羞了”柳湘莲一时讷讷无言,半天才冷静下来,嘟囔了一句,“你还小,你不懂”一边走开了。只是在这之后,一路上他总避着禇英,一双眼睛也不敢再直视她,这让褚英暗地里有些想笑,早知说这样的话他便会避着自己,她早说了。而柳湘莲呢,他自己也搞不懂,明明她还小,说出这种话来,呵斥她不懂事也就罢了,为什么自己反弄得跟做贼似的,越是假装平静,心里越是纷乱,简直没有道理。这是为什么呢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柳小哥要开始渡劫了第29章 饿死拉倒徐氏正说着话, 无意间望外一看,发现褚英和柳湘莲两人正在花树下说话, 觑着眼睛看了又看,她问何妈妈, “和二丫头说话这小哥儿是谁你们今儿一进门我就看见了,长得好生俊俏,莫非是儿媳妇给她订的亲两人看上去倒也般配。”何妈妈抿嘴笑了,“老太太又糊涂了不是就算是订了亲,也没有一起出门子的好教老太太得知,这位小哥儿姓柳,身手十分了得, 戏台子上翻起筋斗来,那一个接一个,看过的人没有不赞一声的 若说起如何会一路送我们过来, 这一时半会却说不清楚了。”徐氏登时面色就变了,“这么说来, 是个唱戏的二丫头太不像话了, 她怎么能和这种人搅和在一起呢”“哎哟我的老太太”何妈妈见她误会, 连忙解释,“这位柳小哥儿才不是戏子呢人家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子弟;不过是父母早逝,又没个人拘管着, 因此跟一班公候子弟混在一起,玩儿罢了”徐氏想了想,仍是摇头, “这种人家的子弟到了这个年纪,或读书,或求荫封谋个一官半职,或是做些官家生意;没个正经营生是不行的。你把二丫头叫过来问问,看她是什么打算,我见她自己是个有主意的。”何妈妈应了,到外面却又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褚英,原来她又和周丰一起,到后山去看那土窖去了。何妈妈将禇英拉到一边,将徐氏的意思说了一遍,怕禇英生气,还特地劝一句,“老太太也是为姑娘好;按说姑娘还小,此事便说起来,也只应该问太太;如今是出门在外,老人家也是不放心;老太太说了,姑娘是个聪明的,必会为自己好好打算,她也不过白问一句罢了。”禇英笑了笑,“何妈妈,你去告诉祖母,这些事情,我心里有数,让她尽管放心;只是她老人家如今还不知道母亲要改嫁的事,若到了金陵,她在此事上不自在,还要请何妈妈帮忙分说。”“这个自然,”何妈妈扶着禇英从窑洞里下来,“我是从小儿看着姑娘长大的,姑娘是什么样人,我心里能不清楚姑娘,老婆子活了几十岁了,这看人看事还是有一套的,柳小哥这人,我看真不错,若是姑娘也有意,这样的人品、相貌,再没别处寻去的;他和你也差不了几岁,等你过了及笈之年,寻个媒人去提一提,准成。”“哎呀,妈妈怎么净和我说这些”禇英佯装害羞地捂住脸,“我年纪还小,什么也不知道;再说了,人家成天在风月场上混的,花魅粉头之流见多了,等闲人他是看不上的;妈妈是不知道,他誓要找一个绝色的女子才能配他的”“是么呵,这小哥儿,口气不小呀”何妈妈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柳湘莲神色不善,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转了出来,吓了褚英一跳。“你,你竟然偷听我和妈妈说话”禇英吃惊地看着他。“我一直跟在你后面,你和周丰来看窑洞,我也跟过来了,你竟然不知道”柳湘莲更加生气了,“你别打岔,刚刚你说我誓要找一个绝色女子为妻,你听谁说的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禇英愣住了,明明书里面就是这么说的呀,这会子怎么不承认了呢上下打量了柳湘莲一番,看到他满脸的青涩稚气,禇英才反应过来,可能是年纪不到,他暂时还没这个想法。“呵呵,那,那可能是我记岔了,不知道谁和我说的这个,我倒记成是你说的了。”禇英干笑了两声,扶着何妈妈急忙往前走,“咱们去看看,饭做好了没有,中午就没有吃饭,我现在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柳湘莲跟在她们后面,越想越不是滋味,记岔就算了,能和她谈起这样的话题,这人会是谁和她又是什么关系呢又想起她刚才与何妈妈的说话,在她心里,自己竟是个风月场中的老手哪有此事呢虽然曾被冯紫英他们带去吃过一两次花酒,但他脸皮又薄,那些姐儿见了他,又一个个眼里冒绿光,竟不知是谁找谁耍乐了。自己因此十分不惯,若非必要,也就渐渐的不怎么去那些场合。至于串角唱戏,这其实是他的爱好罢了,于台上演绎人生百态,体会悲欢离合,可以让他觉得,自己并不是孤独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他有爱,也有恨,他有悲怆,也有欢喜,一切的情感,他都是自内而生,他习惯于把自己溶入到一个个角色中,体会每一种人生的悲欢喜乐,他迷恋这种感觉。别人都说他洒脱,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更多的时候,他是孤独的。父母早违,六亲难靠,他早早的闯世界,走江湖,他心地赤诚,视兄弟如手足,从不顾惜自身,又一贯的仗义疏财,倒也结交下三两个知己,可冯紫英他们都比自己年长,也都有了妻儿家室,自己这样到处漂泊的日子,还能过得几年呢想到这里,他几乎有了一种冲动,他想打听一下禇英的年纪,看自己到底还要等几年。一念既出,他被自己吓了一跳,想着是不是魔怔了,怎么就想到她身上去了呢不过一个小丫头,比自己还小着好几岁呢其实他如果和家里说一声,他们都会很乐意帮他张罗的,尤其是住在金陵的姑母,她一向最疼爱他,一定早早就为他留意好了才貌相当的良家女子,自己一刻也不用等。可一想到那将会是个完全陌生的女子,他觉得自己似乎又并不是这么着急的。到底着不着急,柳湘莲一时也想不明白,于是等禇英她们走远了,他才又慢慢往山上走,他想一个人静一静。禇英与何妈妈来到堂前,就见禇元绪搬过来两条板凳,放出一丈来宽,相对着摆好,又去扛了块门板过来,见他扛得吃力,周丰和周成忙过去帮忙;几人将门板两头搁在板凳上,就成了一张简易的桌案。元绪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和黑灰,笑了笑,“人多,就这样将就着吃一些,我家里没有这么大的饭桌子。”一边让弟弟妹妹帮忙端菜;这两小的在院子里和银宝她们玩得正开心,只装作听不见,反正这个哥哥在家里活是要干的,说话是没人在意的,两人小小年纪也都看不起他。禇英忙唤银宝和周成过来帮忙,连她自己也跟着进了厨房,去帮忙拿碗拿筷子。禇元绪愣了愣,不由打量了禇英好几眼,毕竟在他心里,这样的官家小姐是从来不用做活的。禇英没想到,这样短的时间,这个叫元绪的小孩子竟做出来这么一大桌菜,一大盆熏肉煮干菜,一大盆煎豆腐,一大盆河鱼河虾,其余就是园子里各色新鲜时蔬,虽然式样不算太多,但好在分量充足,而且看上去色香味俱全。“这都是你弄的”禇英一激动,连家乡话都出来了。“嗯,菜都是我做的,饭是我娘帮忙煮的,我在鼎锅里面还煮了些小米粥,你们老人孩子多,我怕家里的糙米饭不合你们胃口;爹说了,过年才能吃粳米,还有一些要留给娘坐月子吃。”元绪不好意思地道。“这样已经很好了,你很不错,真的,”禇英诚挚地看着他,突然又问,“你多大了”“他是癸巳年八月的,虚岁十二了。”元绪娘正好帮忙搬椅子出来,忙回答道。“和我同岁”绪英不由又问他,“而且还是和我同月出生,你八月几时呢”“八月十八,日出卯时,”元绪娘忙又回答,“生他的时候,刚好有一束阳光照到我脸上,他的小名其实叫旭儿,后来取大名的时候,才用了音近的这个字。”“竟然和我们二丫头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这倒奇了不是只是我们二丫头生在黎明,恰好比绪哥儿大了一个时辰呢”徐氏大为讶异,毕竟这样的事情也是很巧合了。“既然咱们是同宗,那你可得叫我一声姐姐了。来,叫一声我听听”禇英笑着逗禇元绪道。对于这个聪明好学又能干的族弟,她非常喜爱。元绪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嘟囔了一句什么,借口去拿饭勺,就溜进屋子里去了。“他说什么呢”徐氏好奇地问坐在自己身边的元绪娘。“我也没听清楚,小孩子怕羞罢咧”元绪娘笑了笑。禇英拿起筷子,刚准备扒拉饭,突然发现有人不在桌子上,于是问银宝,“你那柳少侠呢去看看,他怎么没来”银宝连忙噔噔地跑到后面去找人了,因为她刚才看见柳湘莲在往后山那里走。片刻后银宝跑了过来,“姑娘,柳少侠说了,他不饿,不想吃。”“这不是屁话么早上在睢阳城吃过,赶了一天的路,现在这么晚了才又吃一顿,他说他不饿这是又在想些什么呢别管了,你找个碗,给他弄点饭菜端过去,告诉他,爱吃不吃,饿死拉倒,怎么这桌上是有人碍他的眼吗”见禇英有些生气,银宝也不敢说话,连忙照她的吩咐盛了一大碗饭,又拣好肉菜夹了许多,巴巴的送到柳湘莲面前。“怎么了我是真的不饿;出睢阳的时候我买了些炊饼和肉干,本来打算有人饿了在路上吃的,后来你们都没吃,中午那时我见天气热,怕放坏了,就抽个空子全吃了。我又不是傻子,哪有饿了还不吃饭的难为你还想着我。”柳湘莲正坐在一块大山石上想着什么,见银宝好不容易爬了上来,便向她解释了几句,平时他可是个惜语如金的人。银宝不说话,只是将那碗饭菜用力举到他面前,“是我们姑娘让我端过来给你的。”“你们姑娘”柳湘莲不由自主地接过了饭碗,“她怎么说”银宝抿着嘴不肯说话,姑娘说话能毒死人,真照原话说了,柳少侠就越发吃不下这饭了。“你说呀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她是担心我饿肚子吗”柳湘莲心情明显好了许多。“嗯,是的。”银宝心虚地看了柳湘莲一眼,忙低下头来,“姑娘说,让你吃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