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也要讲个道理吧”“讲道理我和你讲什么道理你是我生的,你就开铺子赚个万儿八千,那也还是我的,没我的铺子和银子给你打底,你看你的铺子能不能开起来”郑氏说着一屁股坐在尤氏的床榻上,“大姑娘,你评评理,我还活着呢,她就要分家产,要和我撇清关系你说说,她是不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她不孝顺”“哟,论起不孝顺,谁比得过您呀祖母还在,我生父坟土未干,您就迫不及街的携女再嫁,也不顾先夫家父母子女的死活,你这才叫不节不孝;再嫁了,你又不安于室,不想着好好的照顾我继父的病,却只想着攀荣附贵,成日家往外跑;父亲出了这样的意外,也不见你有多伤心,你这叫无情无义像您这样儿的,有什么脸面来教训我呀女儿也不过想独善其身罢了,免得被你带契”禇英冷笑着,又接着反唇相讥,“您乐意往那夫人堆里扎,喜欢听人叫您一声老安人,那是人家看着姐姐的面子实际上呢,你不过是个带着拖油瓶的老寡妇,现在又死了个丈夫,你叫人家哪只眼睛瞧得上呢”郑氏差点被她气得吐血三升,“逆女我今日要是不打发了你,我再不活着”说着便要上来撕扯禇英,一屋子人立刻上来拉住她,尤氏和二姐更是苦苦相劝;尤氏又劝道:“三妹妹年纪小,口不择言也是有的,老娘何必和她一般计较呢现在外面宾客众多,要是您这样闹将出去,让我的脸往哪儿搁再说了,儿媳妇去了,如今大爷和蓉儿正不自在呢,您这不是上找着让他们寻趁吗这一来又都是我的过失,我不好,难道您老就好了”被她这一说,郑氏立刻便偃旗息鼓了,虽仍气得直喘粗气,却只能闭嘴不言;一屋子丫头媳妇们也是一幅看好戏的表情,她们觉得这三姐说得很对啊,尤氏在这府中尚且像个没脚蟹似的,她这继母倒好,一天到晚赖着不走不说,还混到一堆子夫人里面,作张作致的,充什么大瓣儿蒜呢,大家也就是面上恭敬罢了,谁能瞧得上她呢,偏她自己还不知道禇英今日重重责备母亲,其实只是想把她骂醒,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看明白自己的处境,哪想到她如此冥顽不灵呢既然这样,禇英对郑氏已经是心灰意冷了,既然她一心指着两个女儿攀高枝,廉耻也不顾,名节也不顾,那只能让她彻底的失去希望了。想到这里,禇英越发坚定了将二姐带走的决心。在尤氏的示意下,一群人劝着郑氏离开了,禇英又和两位姐姐说了一会儿话,就要起身告辞,“姐姐病着,母亲又生我的气,我在此处多有不便;这样吧,我还是回会馆去住,这段时间我都会留在京城,姐姐有什么事儿,只管托人带信给我。”又向二姐道:“姐姐不要忘了我说的话。”尤氏再三挽留,末了才道:“那你等一会儿,我安排人送你。”禇英示意她别起身,“你病着呢,别管这么多事儿。刚才我和冯紫英冯公子一起过来的,现在我去问问他走不走;他若不走,你再让人送。”因贾蓉是丈夫,也得为秦可卿服丧,因此他并不管事,招待男宾的乃是宁国府中玉字辈的贾琼,贾珩,贾珗等人,连贾瑞也在帮着登记丧仪,书写福封;又因为王熙凤在此理事,贾琏又是场面上行走的人,也在这边帮着照应;禇英让人来寻冯紫英时,几人刚好在说话,听得是尤三姐来寻他,几人相互看了一眼,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贾瑞眼中也有亮色闪了闪,却没有说话,只默默地看了他们一眼。贾琏笑着拍了拍冯紫英的肩膀,“珍大嫂子这两个妹妹,可都是绝色;听说冯兄与她们是旧识端的是好福气”冯紫英也笑了,“别乱说话,我家中夫人正待产呢,我可不想多生枝节;只不过呢,你们待会就出去告诉她,只说我已经走了。”面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他扶着贾琏的肩膀,低声道:“如今事情正到了紧要的关头,就连傅青主都来到了京中;这尤三姐身份有些不同寻常,就让她暂时留在你们府中,以后多少会有些用处,你去和你们东府的人说一声吧。”“哦这是为何”贾琏大感讶异。第63章 送信冯紫英于是将贾琏拉到僻静处, 扶着他的肩膀,如此这般的说了一番, 末了才又告诉他,“当然了, 此事还不能做准,先将她留在此处,也算是未雨绸缪。等再过几天,事情明朗些了,我再着人来知会你。”贾琏听了,心下十分诧异,但既听他说了不能做准, 也不好多问。回头他就去找王熙凤商量,看用什么方法才能把这尤三姐先稳在府里,而且最好留个一年半载的。凤姐因笑道, “这个简单,咱们珍大嫂子不是病了么这段时间正好让她留下来照顾;府上几个姑娘, 特别是四妹妹, 之前也和她相处得不错, 再不济,还有咱们老太太;大嫂子服侍老太太,比咱们自己府上还殷勤, 要是老太太开口留人,这珍大嫂子也必会尽力的。”这边禇英托人来寻冯紫英,却被告知他己先行离开, 她心下略有些诧异,但一想他或者是有急事离开了也未可知,况且来的时候并没有明说还要和他一起回去,于是也没有放在心下,只是回到内院,又去寻尤氏,让她派遣人来送自己回去。等她再次回到内院,却发现惜春带着奶娘和丫头,也在尤氏房里;看得出来这姑嫂二人并没有多少话题,气氛有些冷淡;一见禇英回来,惜春眼睛一亮,忙走了过来,“刚才听琏二嫂子说三姐你来了,我还不信呢,没想到是真的你多早来的,怎么也不去那边逛逛”禇英便也笑着拉了她的手,“我昨日刚到京城,今日便来了你家里;我才和大姐说起,我在金陵,最挂念的便是四姑娘你了,这大半年不见了,四姑娘你一向可好”“你最挂念我”惜春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你不是和湘云姐姐最要好么如今她也在这里呢还有三姐姐,林姐姐,宝姐姐,论相貌,论才情,大家都说她们几个才是一等一的,连老太太也最偏疼她们几个,为什么你要挂念我”这时的惜春毕竟年纪还小,想到什么,便说了出来。“为什么因为你是我大姐嫡亲的小姑子啊那边府上几位姑娘再好,与我何干呢我本应该是东府的客人,我自然亲近东府的人啊”禇英笑道。“可老祖宗说过,宁荣二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本就不该分彼此;老祖宗抱我过去养活,也是这个道理,为的是一家子的亲近;三姐不该说这样的话”惜春似乎有些生气,还丢开了禇英的手。“四姑娘,所谓亲不间疏,先不僭后,我一个外人,又不了解府里的事情,只是按着关系远近揣测罢了;我若说错了什么,就先向四姑娘赔个不是;只是这日久见人心,我大姐是什么品性,日子长了,四姑娘也就知道了;好歹她也是你的亲嫂子,她现在也没个一儿半女的,所以我让她多关心四姑娘,这也有错吗”禇英很是耐心地道。她这样一说,惜春倒不好意思了,“三姐,是我误会你了,快别说什么赔不是的话;这多半年来,嫂子对我格外亲厚,每次过去侍候老祖宗,她都带好吃的好玩的给我,还陪我说话,找人陪我顽,到换季了就给我额外做衣服;二姐姐那里,琏二嫂子要管家,她们说话都很少;珠大嫂子要守着兰儿,和三姐姐也只是寻常,她们如今都羡慕我呢我,我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对啊,这才是寻常姑嫂相处的样子;我姐姐年纪大你许多,就算把你当女儿疼爱也不为过;你到那边,虽然也有老太太疼你,可老太太身旁还有宝玉,还有你林姐姐,湘云姐姐,还有你二姐姐三姐姐,那都是她嫡亲的孙儿孙女们,她能略分出些心神来照应你就不错了;我让大姐多疼你,也就是这个意思。”禇英温声道。惜春想了想,认真地点了点头,尤氏已向她俩招手,“快过来,小厨房里刚送上来的若叶酥,你们两个都尝一尝。”禇英就笑道,“瞧瞧,我这三妹妹大半年不来,也不见大姐有好吃的招待,偏是这亲小姑来了,才能沾点光,大姐偏心也偏得厉害。”尤氏噗地笑了,“不过一点子吃食,也叫你说嘴,赶明儿把府里所有的糕点都备上,让你吃个够”一面又对惜春道:“一过来就问我家三姐,果然你们两个才说得上话。罢了,这段时间你们都在我这边住下,陪着我,我也是好不容易落得这几天清净日子。”说着面上又浮出忧色。惜春抿了抿嘴,“嗯,琏二嫂子也说了,大嫂身体抱恙,如今家里又忙乱,就请老娘和两位姨娘都多住些日子,帮着照顾大嫂,也打点照顾着内院的事情,还请三姨不要推辞。”她这时是转达贾琏两口子的话,因此就依着贾蓉的辈份,叫禇英三姨。“难为她细心,”尤氏叹了口气,“这样也好,三妹妹,如今家里客来人往,又是这样日子,你也不用担心别人非议;你和四妹妹就只陪我说说话,也是好的,你就留下来吧”“嗯,”禇英听得是王熙凤要她留下来,不知为什么,心里隐隐就有了些异样,但她面上却不显,于是仍笑道:“这样也好。我就留下来,多陪姐姐几天;但是我怕师父担心,所以要找人带个口信出去,大姐可以找个信得过的人吗”尤氏想了想,“芹儿专是管小道士小和尚们的,他这一段时间都要在家寺和府里面出入来回;我让他帮你送信好了。”说着就着人去请贾芹。禇英却觉得不妥,这贾芹是专在贾珍手下做事的,一应大小事,他肯定都会向贾珍先报告;如果其中真有什么隐情,他的信不能送到,那该怎么办呢想归想,她却也不好明说什么,只得连忙写了一封简短的书信,草草封了;不一会儿,贾芹就来取信了,禇英于是将信交了出去。但她心里到底不踏实,想了想,她就对尤氏道:“大姐,母亲刚才那样走了,我不放心,我想再去劝一劝她。”郑氏方才和禇英争吵一番后,己被二姐和几个媳妇子连拉带扯,弄到会芳园里去散心了,尤氏忙道:“何苦来她看了你就生气,好歹你还等她气消了再去分说,这时赶去,可不是火上浇油吗要不我陪你一起去”说着她就要起身。禇英忙按住她,“你生着病呢你放心,我不会当着这么多人和她闹起来的,此事我有分寸。”尤氏当然知道禇英是个有分寸的人,可老娘她不是啊,于是仍苦劝禇英。禇英只好拉起惜春,“这样吧,让四姑娘陪我去。母亲虽然跋扈,可对着你们府上的主子姑娘,她向来是十分尊敬的,也必定不会当着她们的面吵吵。”一到园子里,禇英打听到贾芹还在园子里,就带着银宝直接往小和尚们暂歇的栖云亭跑,惜春忙跟了上来,“三姐,你去哪儿啊你不是要去寻尤老安人吗”“对呀,我去找我母亲,她最喜欢听经念佛了,我看她一准在那边。”禇英脚下不停的往前走。“哦,那,那你走慢点啊,我们都跟不上了”惜春年纪小,裙衫又累赘,没跑几步就开始哼哼。“你慢慢来,我的事情要紧,我在前面先走一步了”禇英说着就飞跑起来。远远的己听到小和尚们梵唱的声音,禇英略停下了脚步,仔细听了听,就贴到了假山后面,果然听到有两三个人在说话。“那尤三姐委托你送信什么信让我看看。”这声音很熟,禇英仔细想了想,心中猛然一惊,这不是冯紫英的声音么刚才不是说他有急事先离开了吗怎么他没走呢还是走了又回来了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冯紫英看了看信的内容,就听他道:“信还是要送的,以免暴露我们的目的。这样吧,咱们找府上会临摹字的清客,将这信的内容改一下,再送给傅山。”另一个男人嗯了一声,“行,我这就去安排。”这个声音就很陌生了,禇英能够确定自己没有见过此人。三个人从假山背后走出来,分头走了,禇英悄悄看了看,其中一人果然是冯紫英。她一时想不通冯紫英这是要做什么,不过既然他都决定要改她的信了,那么肯定不是做善事的。等几个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了,禇英这才轻手轻脚地从假山另一侧走了出来,对着身旁的银宝做了一个嘘的表情后,她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和头发,刚才因为太紧张而靠在假山上,素白的衣裳都弄得有些脏了。刚走出没几步,就见一个布衣素履的年轻男人挡在了面前,向她深深做了个揖,接着才略抬起头来,一幅不敢看她的表情。禇英只觉得面熟,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这不是贾瑞吗他拦在这里做什么想到他的人品和过去,又想起王熙凤曾经提过要把自己说给他的话,禇英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向后退了几步,神情也警惕起来。贾瑞见她直往后退,连忙自己也往后退了几步,这才低声问:“可是尤三姑娘吗”这话问的,敢情还不确定是不是她呢禇英嗯了一声,却没有继续说话,从贾瑞主动后退的姿态上,她看出他没有恶意。“尤三姑娘,我刚才在灵堂那里,隐约听到冯紫英和琏二爷说起你,我就留了意;后来他们躲到帏后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