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他”杨若确定地问。顾晗避开了杨若的问题,想了想,开口道:“蒋磊包了一个清倌,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但这件事情是瞒着蒋磊的。你可以在他们身上用些心思,看看蒋磊能不能为你所用。”蒋磊生前是圣上最信任和依仗的人, 坏事做绝。死后,他的艳事一度成为京都各大茶馆最热闹的谈资。多是鄙视和讥笑。顾晗说完才去看杨若, 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 目光好像要把她这个人看透似的。太不寻常了, 她眉心一跳。“杨大人, 我句句属实, 你去调查一番便会明白别的我也做不了什么, 希望能帮到你。”杨若低声道了谢, 起身就走,末了又和她说:“你太聪明了, 万万不要显露于人前, 会招来厄运的。”他早知道顾晗和平常的闺中女子不一样, 还是忍不住心惊。她刚才所说的事情, 如果处理的好, 保不齐能为父亲翻案。最起码,能先见他老人家一面,说几句话。这就是转机。杨家的事千难万险他来找顾晗就能有眉目那别人呢那么多心怀叵测和渴望权势的,一旦觉察到顾晗异于常人的能力,简直是不能想象。张居龄和她是夫妻,他了解吗杨若一瞬间就想了很多。他什么都想问,但又什么都问不出口。杨若说的话什么意思,没头没尾的。都听不懂。顾晗见他又耐心等待自己的答复,大有她不点头就不罢休的气势,只好应允他:“我记住了。”杨若才走一会,张居龄就回来了。“夫君。”顾晗迎上去。“杨若呢”张居龄看着在中院和后院交界处溜达的妻子,眼眸微深。顾晗指了指大门的方向,“他走了。”说着话,挎上张居龄的胳膊。“他来干什么的”夫妻俩上了游廊,张居龄为了迎合妻子,脚步放缓了许多。顾晗本来也没有打算瞒张居龄,重生的事情都说了还有什么是不可以说的。她开口道:“他告诉我杨”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常虎惊慌失措地从外院跑了过来,喘息道:“三少爷,您快过去看看,老爷他晕倒了。”常虎是伺候张修的小厮。“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张居龄问他。“奴才也不知道。”常虎说道:“奴才就进去送茶,看到老爷倒在地上”“晗儿,我去看看父亲。”张居龄揉揉妻子的头发。“需要我跟着吗”“不用。”张居龄说道:“你回去好好歇着,路面滑,别总出来走动。”顾晗“嗯”了一声,张居龄下了游廊,问常虎:“有没有人去请大夫”“已经差人去了。”眼瞅着张居龄越走越远,很快便出了西跨院。顾晗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便扶着桃红的手往正房走。她还在想杨若说的事情,前世杨家没落是因为杨若这一世难道是因为杨思远午时到的时候,张居龄还没有回来。顾晗便自己吃了午膳。“你去库房选些人参之类的补品给老爷送过去吧。”顾晗安排桃红,老公公得病了,她什么都不表示,传出去就是不孝。何况还有张居思虎视眈眈地等着挑她的各种毛病。桃红应“是”,屈身行礼后,往库房的方向去。微风透过槅窗吹进屋里,凉爽惬意,十分的清新。下午无事,顾晗便坐在香妃长塌上给张居龄做布靴,才拿起针线,梁嚒嚒便喜气洋洋地进来禀告:“少夫人,罗家人到了。”速度还挺快的。顾晗放下手里的活计,挪去了正厅。远道而来的都算是客人,何况罗家还有可能成为巧珍的婆家,该有的礼数一定得齐备。“请进来。”话音一落,帘子就挑开了,随后就有三个人走进屋里,二男一女。为首的是位中年男人,穿着簇新的短褐,相貌平平。跪下给顾晗行礼:“罗大汉携妻、儿给三少夫人请安。”“起来吧,坐下说话。”顾晗笑着让了座,才打量年纪和梁嚒嚒差不多大的女人。许是常年劳作的关系,皮肤黝黑。穿着斜襟的蓝大褂,发髻上别着素簪子,倒是挺朴素的。“老奴站着就好。”罗大汉诚惶诚恐的,他虽说是顾家的家奴,但三少夫人还是第一次见,难免心里会忐忑不安。女人恭顺地站在罗大汉身后,也不说话。顾晗看他们拘谨的厉害,就让人搬了杌子过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女人见主子开口,慌忙回答:“老奴田氏。”语罢,又拉着个头中等,书生气十足的青年,“他是我儿,罗晨。”“既然来了我这里,就别客气。”顾晗略一点头,笑着让人沏了茶水端过来:“一路辛苦了,坐下喝杯热茶”“多谢三少夫人。”罗晨到底见过些世面,双手接过盏碗,欠身坐在杌子上。“起来。”罗大汉见儿子竟然坐下了,小声道:“晨儿,当着主子的面,你别”顾晗笑着打断他的话,“都坐吧。我让人请巧珍过来,你们都站着,她看见会尴尬的。”罗大汉夫妻听顾晗如此说,才坐在杌子上。第165章巧珍很快就到了, 同来的还有巧玲和桃绿。三人进门后屈身给顾晗行礼,规规矩矩地站在了一侧。顾晗瞧了眼巧珍, 抿唇笑了。她身穿竹青色素缎比甲,月白色隐花裙。梳垂挂髻, 带的是一对儿浅黄粉蝴蝶银钗,玉丁香耳坠子。秀气又端庄。果然是仔细妆扮过的。她摆手唤道:“巧珍, 这三位是保定过来的, 你过去见个礼吧”巧珍长吁一口气, 也知道少夫人的意思,微微屈身:“巧珍问各位安好。”田氏暗地里拉了拉儿子的衣袖。天爷呀,这姑娘身量苗条, 长得又好看。通身的气派简直比财主家的小姐都大气。“巧珍姑娘”罗大汉尴尬地起身:“你甭客气。”他拽自家的婆娘, 眼睛直勾勾地, 也不嫌丢脸, 田氏回过神来,笑了笑:“巧珍姑娘的模样真俊,我都看迷住了在我们那里绝对是拔尖的。”就是年纪看着大了点。夸奖太直白了, 弄的罗晨和巧珍都有些难为情。罗晨拱手给巧珍也回了礼,俩人眼神一对视,都闹了个大红脸。作为过来人, 顾晗看的不亦乐乎。终于等到罗晨和巧珍正视对方了她想了想, 若无其事地:“巧珍, 你去小厨房盯一下, 让她们给我熬一碗银耳汤”有些事情是要挑明的, 巧珍不方便在场。比如男方对女方是否满意,有什么不妥等。巧珍是顾府的家奴,一直跟着自己伺候,替她把把关是应该的。“是,少夫人。”巧珍答应着,挑帘子退了出去。顾晗喝了一口茶,“巧珍姑娘是我的贴身大丫头,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人品、性情皆是上佳。实不相瞒,也是为着伺候我,才耽误了她出嫁的年纪你们要是觉得愿意呢,咱们就算个日子把亲事定下来。”她说完话,去看田氏,笑道:“田嚒嚒,你觉得如何”“老奴没什么意见”她转头去看儿子:“只看晨儿的心思。”她的儿子,生来便有主张,读书习字都是自己选的。他的事,他们夫妻做不了主。顾晗“哦”了一声,“罗公子怎么认为”罗晨回答:“少夫人,容在下回去考虑一二,也和爹、娘再商量商量。”他脑海里浮现出巧珍晶莹明澈的大眼睛,和娘说的一样,模样确实长得俊。但他要娶的人,不一定只是长相。他苦读圣贤书多年,不说娶一个红袖添香的知己,最起码,也该是认识字的。倒不是说巧珍的出身不好,但一个伺候人的丫头,能和他聊到一块吗顾晗听他这样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心里也失望,“婚姻大事马虎不得,等商量好了,回个信便好。”“主子说的对。”罗大汉见顾晗的神色不如原来热忱,心里就一突,也埋怨儿子心气高。自从他考中秀才后,相看的姑娘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怎么就没有合适的他瞅着巧珍姑娘就十分好,还懂礼节。门外传来小丫头的禀报,说张居龄回来了。顾晗便让梁嚒嚒领着他们去花厅吃果子、喝茶。张居龄抬脚进了屋,见男男女女络绎不绝地挑帘子出去,见了他都停下行礼,便也微微点头。等人都走了。张居龄坐去了顾晗的身边,给自己倒盏茶水,问妻子:“他们都是干什么的”顾晗大致说了几句,也问他:“父亲的身体好些了吗”“没事。”张居龄低头喝了几口,回答的轻描淡写:“大夫说,父亲是劳累过度导致的突然晕厥多休息几天就能缓过来。不会有大碍。”顾晗点点头,忍不住好奇:“父亲的日常公务很累吗”感觉能把人累晕的活计都不会轻松。张居龄咳嗽几声,望着妻子乌溜溜的眼睛,话题一转:“我饿了。”还是不和她说的好。“嗯”顾晗一时没反应过来。张居龄伸手捏捏妻子的右脸颊,笑着重复:“我饿了。”“你要吃什么我去安排小厨房给你做。”张居龄想了想,“羊肉烩面吧,吃了身上暖和。”“都听你的。”顾晗招手叫过桃绿,吩咐道:“你和他们说,面团要多揉一会,羊肉切成薄片,辣子用滚油炸一下”张居龄前世的时候,也喜欢吃羊肉烩面,她再不上心,天天见他吃,他的习惯也记下了。桃绿应“是”,屈身退下了。张居龄伸手放在她的肚子上:“看着又长大了些。”顾晗自豪地笑:“过了这个月,就满五个月了”孩子在肚子里一点点变大的感觉真的很好,也很神奇。“你受苦了。”张居龄亲亲她的额头。“不。”顾晗笑着摇头:“我觉得是福气呢”张居龄温柔地看着他:“等孩子出生了,我教他做人,教他孝顺你。”顾晗头一次笑话张居龄:“傻气我是他母亲,他自然要孝顺我的。不过,也孝顺你。”张居龄低低地“嗯”了一声,说道:“我知道。”浅蓝色的天空明净如洗过一般。阳光照在高大的桂花树上,翠绿的叶子茂盛极了。它是两年前新移栽在秋阑阁院内的,如今正是开花的时候,满树都是金黄细小的花瓣儿。微风一吹,有一股沁人肺腑的浓郁香味,使人久闻不厌。巧珍端着熬好的银耳汤从小厨房走出来,便看到以夏雨为首的几个小丫头拿着长长的竹杆在打桂花,她脚步一停:“你们几个,闲着无事了”夏雨笑嘻嘻地屈身行礼:“巧珍姐姐安好。巧玲姐姐说少夫人喜欢吃桂花糕,让我们收集一些晒干了备用。”巧珍摇摇头:“不能这样做。”她说着话,把手里的大红托盘递给一个小丫头,嘱咐她给顾晗送去,看向夏雨,“等花瓣儿落到地上,你们再去捡就脏了。”“那怎么办”夏雨想了想,可惜地:“桂花树太高了,我也爬不上去呀。”巧珍点点她的额头,“你啊,也就是看着机灵去前院搬个人字梯过来不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夏雨猛然击下双手,调皮地:“巧珍姐姐,你才是真机灵”巧珍骂了句“贫嘴”,便传话下去。不一会儿,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便抬来了人字梯。巧珍指使着她们放在桂花树下,自己爬了上去。夏雨和一众丫头在下面扶着梯子,以防摔倒。人一升高,感觉视野都开阔了。巧珍抬头便能看到近在咫尺的桂花,紧张的心情都放松了,情不自禁地开口:“好香。”夏雨喊道:“巧珍姐姐,你可以采摘桂花吗”巧珍伸长手臂试了试,能够到桂花,便点点头,又说:“你小点声,我不聋,能听到你说话。”夏雨吐了吐舌头,用竹竿挑着半臂长的布袋递给了巧珍。巧珍从袖口处拿出帕子,包着盛开的桂花,用手指轻轻一捏,花瓣儿就散落在帕子里,等汇聚成一小撮,再放进布袋里如此反复,免不了树枝晃动。“巧珍姐姐,下桂花雨咯”夏雨笑道:“还是喷香的。”巧珍也被她的话逗笑了,想起幼时少夫人在顾家学堂时念的一句诗,倒挺符合此情此景的:“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夏雨愣愣地:“巧珍姐姐,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巧珍刚要开口,罗晨和父母一起从花厅出来了,解释道:“桂花浅黄又柔和,性情疏淡,浓香却存留世间。”巧珍没想到会是他,手都僵了,一动也不敢动。她进去小厨房有一段时间了,以为罗家人都走了呢,早知道就不爬梯子摘桂花印象多不好啊。罗晨抬头去看“高高在上”的巧珍,问道:“姑娘,你知道这句诗的下一句是什么吗”巧珍想了一会,慢慢地念出来:“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罗晨微微地笑开。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干净又温暖。巧珍的心跳的“扑通扑通”的,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罗晨拱手给梁嚒嚒行礼,一揖到地:“嚒嚒,请您转告少夫人。三日后,我与家父会请媒人来上门提亲。”会读李清照的诗,人物便不会俗到哪里去。罗大汉一边生气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