挫败,就像是酝酿了好久的一件事,真正实施后却没达到预期效果,或者说,完全没有效果长长的小路,他配合着她的步速,步子迈得很慢,可身板却挺得笔直,路灯下,就像山谷间的茂林修竹,自成一道风景。有人曾说,军人不需要刻意耍帅,只要穿上军装,就有了与众不同的气质。以前,她对这句话不以为然,觉得有夸大其词之嫌,可真正接触到部队,接触到这些自带发光体质的新时代最可爱的人,她才知道自己以前的认知和臆断有多肤浅了。严臻是军人中的佼佼者,同时,他又是个极富个人魅力的男人,这两种特质一旦结合起来,在人际交往方面,应该就是所向披靡,无往不利的。所以,她这么固执冷硬的人也会禁不住动心,所以,她才会想出这么刁钻的问题去考验他了。她向他提出的三个问题,听似再正常不过,可对于寻常男人来说,哪一个都是值得盘桓踌躇的难题。试想一下,哪个正常的男人选择人生伴侣的时候,会喜欢找一个肩上压着家庭重担,性格独立又不喜约束的工作狂呢三个问题,其实就是三道难关。基本上,大部分的男人都会在第一道关卡就败下阵来,主动放弃。有信心闯过去的,在第二道关卡前,也会犹豫不决,失望而归。第三关,毋庸再提。世上的男人应该都会喜欢温柔顺从的女人。闲暇时分与恋人花前月下,你侬我侬的生活想必是大部分男人推崇的理想恋爱状态,而贤妻良母,持家孝顺的妻子又是男人们对婚姻的终极追求,在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相信绝大多数男人都会选择让妻子放弃工作专心照顾家庭,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但凡事都会有例外,譬如她,这种事业型的女人,即使喜欢上一个男人,也没有时间去浪漫,去撒娇,去费心讨好对方,让对方欢喜。所以,这三个问题代表的也是她的真实状态。家庭状况、性格、事业。说是缺点也不为过,泼水似的一次性全都亮出来,让严臻自己做出抉择。因为在严臻这个思维敏锐,智商高超的男人面前,再搞那些迂回试探的方法,简直就是侮辱他。可竹筒倒豆子,一粒儿不留的将自己的缺点,最隐秘的一面暴露出来,她的心里也会觉得忐忑和失落。毕竟,她是喜欢他的。虽然她从未对他说过这句话,可她肯费心思想出这三个问题,想必他也该体会的到。只是不知道他怎么想眼看到了旧楼路口,这一路沉默走过来,他一言不发,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心情也变得很是复杂,好像走完了这段路,他们的感情也将结束一样,嘴里泛起一阵苦涩。转过弯,严臻的步子忽然慢下来,最后停住。“长安,就送你到这儿吧。”十几米开外的院子里,传出工人们的交谈声,他停在这里,是怕有人说闲话,还是已经萌生退意她扬起脸,手指攥住衬衫的袖口,看着夜色中面目模糊的严臻,说:“你在这儿等我一下。”说完,她转身加快步子,走了。严臻看着她的背影,原本沉黯的眼睛里逸出一道光亮,他的嘴角轻轻一撇,低声嘟哝说:“小样儿以为这样就镇住我了”若他这么怂,当初就不会对她这个小辣椒动心了。她是什么样的人,除了那个未曾谋面的未来小舅子,这世上,恐怕只有他看得最清楚。正暗暗思忖,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迅速敛起脸上的表情,看着她如同夜舞的蝴蝶一般,姿态翩跹着快步跑了过来。“这个你回去抹在脸上。治外伤,很管用。”她递过来一个细长的小盒子。他目光轻闪,伸手,接住。朔阳牌外伤膏。几个银灿灿的字迹在夜色中发出暗光。这个药膏他家里也有,是朔阳市的名优产品,因外伤疗效显著在朔阳及其周边市县驰名。看到熟悉的牌子,他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待他,终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严臻把小盒子攥在手里,笑了笑,说:“谢谢。”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看着他,语声放得很轻,“你受伤的事我听说了。”严臻微微一怔。听说什么了听谁说的“哦。”“说起来还是我的错,要不是帮工地搬物料时淋了雨,你也不会发着高烧去演习,也就不会掉下悬崖,差点就”她神情懊恼地拧了下眉头,“对不起,严臻。”看来她什么都知道了。他摸着下巴上靑虚虚的胡茬,想了想,不由得哧一下笑了。“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关心我吗”她瞅着他又不正经,脸皮一红,转身就想走,可脚趾头刚动了动,却觉得眼前一黑,再仰头,却只能看到他宽阔厚实的肩膊了。这个人她的心开始砰砰狂跳,想踢他两脚,推开他,却又觉得不忍心。尤其当她瞅见他面颊上那道新添的伤痕时,心里更是酸软成一团,她揪着他的t恤,轻轻垂下头,靠在他的肩上。“我不会劝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因为我明白,假如时光倒流,你的选择还是会如当初一样,不会有丝毫的改变。你不会因为惧怕疾病就不去帮我,就不去参加演习,我们的个性何其相似,我懂你的心,所以,我不劝你。可是,严臻,你能不能不要再吓我呢明明可以避免的事,你却把它演绎成了灾难大片,那个悬崖高吗你掉下去的时候,害怕吗”她呢喃似的轻声说道。他身子一震,胳膊一揽,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她的人看似高挑,其实身上根本没什么肉,抱在怀里骨骼嶙峋的,让人心生怜惜。“害怕,当然害怕。我不怕死,可就是怕再也见不到你”他轻声回应说。她说不出话来,手指一寸一寸向前挪,最后,抱住他的腰身。两个人静静依偎了一会儿,长安主动退后一步,挣开他的怀抱。“以前你等我,现在轮到我等你。严臻,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会坦然接受。所以,你不要任何心理负担,就按照你的心意,好好考虑清楚了再回答我。”她眼神清亮地说。严臻微笑,“好。我会在工程竣工那天给你答案。”说完,他摆摆手,转身,大步离开。第六十八章 我背你接下来几天做沥青摊铺路面基层施工的试验路段,因为前期准备充分,基础施工扎实,所以王兴权监理检查后一次通过,准许长安他们进行大面积施工。就在沥青摊铺准备阶段,老天却不给面子,频频下起雨来。所幸雨势不大,对工地没有大的影响。摊铺那天,长安起个大早,准备去料场亲自监督混合料的生产。宿舍闷热,外面温度也是奇高,天才蒙蒙亮,长安踮起脚尖望了望天边,没有看到日出前的红云。她一边暗自祈祷不要下雨,一边放轻脚步走到李四性的房外,笃笃敲了敲门。“谁啊。”李四性昨晚和长安一起在工地熬了大半宿,这会儿眼皮酸涩,看人的时候几乎变成双影儿。拉开门,看清是长安,他不禁惊讶地看看表,“还早呢,你怎么不多睡会儿。“我想了想,还是亲自去搅拌站监督一下比较放心。你待会儿起来,去工地把今天施工车辆和器械都再检查一遍,看有没有问题。有事给我打电话。”长安说。李四性看着眼中布满血丝的长安,心中觉得不忍,“我去吧,这天还没亮呢,你一个人出去不安全。”“没事,我查过了,早班车是五点半,现在都六点了。”长安摆摆手,转身就走。“那你怎么回来”李四性追了两步。“我坐送料车一起回来,不会耽搁正事。”长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晨光里。李四性摇摇头,刚准备回屋,却听到隔壁门一响,从里面走出一抹蹒跚的黑影。“李经理。”李四性一愣,回身,看着撑着拐杖的赵铁头,不禁眉头一蹙,低声训斥道:“咋不好好在床上躺着这前天才出院,你把医生的话就给忘了。”赵铁头前天出院,长安原本安排他回家静养,可这倔板儿非要回工地,回他宿舍养伤。长安拗不过他,只好同意,可他才在屋里躺了一天,就受不了要出来了。还有这身工作服,是什么鬼他以为到点了要上工呢。赵铁头嘿嘿笑了两声,解释说:“我闷得慌,想跟着你们去工地,看沥青摊铺。行吗,李经理”“不行”李四性坚决摇头。“求你了,李经理,看工友们都热火朝天地干着,我这心里不是个滋味儿,你就让我去吧,我不过是一条腿不能挨地,可我有拐杖,我现在就跳着过去,坐一边,远远看着,保证不给大家添麻烦。”赵铁头恳求地望着李四性。李四性不由得笑了,“铺沥青有啥好看的,你在工地上干了几十年,还没看够”“那也是那也是想去看看。以前我干活总是一肚子怨言,能逃则逃,能偷懒就偷懒,可这次不一样了,这是我一生中最有意义的一次施工经历,我一个人躺在医院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不能再错过什么了,李经理,我们不是很快就要分开了吗”赵铁头动情地说。赵铁头的话让李四性心中一动,可不是嘛,待摊铺完成后,只剩下一些零碎的维护工作,大部队就可以收工撤离此地了。工人们又会奔赴新的工作地点,而他和长安,也会等待新的工作任务。也就是说,大家在一起的时间变得少之又少。他叹了口气,刚想说话,却看到邓先水的大光头从屋里蹭一下冒出来,“赵铁头,你咋这么能闹腾呢让你睡会儿觉比登天还难,是不”赵铁头被身后的人吓了一跳,他尴尬地笑了笑,道歉说:“兄弟,吵到你了。”邓先水明显睡眠不足,他瞪着赵铁头,拧眉:“你穿这身要去哪儿回屋”赵铁头呵呵笑道:“兄弟,你睡你的,我出去转转”“转个屁啊,就你那瘸腿,能走到门口就不错了”邓先水一脸嫌弃地说完,忽然噔噔噔走上前,一把抓着赵铁头的胳膊把他背了起来。赵铁头不防备,拐杖一扬,差点飞出去,他在邓先水脊背上挣扎了几下,低叫道:“兄弟,你这是弄啥哩。”“你别动,再动,我就把你扔出去”“我不回去,我”赵铁头用力扒着门框,与邓先水形成对峙局面,纠缠不下。这画面看起来很是搞笑,李四性刚想上前分开两人,却听到邓先水恼羞成怒,大声吼道:“我背你去我背你去工地,还不行吗”赵铁头惊呆了,他愣了几秒,转头,和同样惊讶的李四性互相望了望。“你说啥”邓先水用力跺跺脚,回头瞪着赵铁头,“我说,我背你去所以,老先生,你现在可以回去睡觉了不”赵铁头趴在邓先水的背上,看着那个锃明发亮的脑壳,嘴唇翕合颤抖了几下,轻轻撒开被门框勒得生疼的手指。“兄弟”邓先水啧啧两声,“又来了,又来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再说那些有的没的,我就不管你了咋,你真想试试”“不不是,兄弟,我太麻烦你了。”赵铁头动容说道。邓先水嗤了一鼻子,抬腿就朝屋里走,边走边嘟囔:“谁让我倒霉呢,摊上你这么个讨债鬼”赵铁头就在里头笑,那笑声激动而又愉悦,听得门口的李四性眼眶一热,有什么东西就要从里面涌出来沥青搅拌站。长安来得太早,负责拌合机的工人还没来。她擦擦额头上的汗珠,打开早餐袋子,一边吃一边等。天光大亮,与她约好时间的搅拌站工人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哎呀,长经理,我送小孩,耽误了一点时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工人徐师傅连声道歉。长安摆手说没关系,然后把放在水泥台子上的早餐袋递过去,“先吃饭吧,今天有点早,实在是麻烦您了。”徐师傅不好意思接,“我吃过了”长安上前一步,把袋子塞到他手里,“您就别客气了,嫂子不是在苏州打工吗你又不会做饭,怎么可能吃过了”徐师傅目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惭愧地接过热乎乎的早餐,“你可真细心,我不过提了一句”她就记住了。长安笑了笑,说:“快趁热吃吧。”“谢谢。”徐师傅感动地说。第六十九章 工程攻坚上午,太阳钻出厚厚的云层,在部队道路改造现场,投料车、压路车、洒水车,穿梭其中,有条不紊地工作着。骄阳似火,再加上近百度的高温沥青拌料散发的热量,工地热得就像密闭的蒸笼,让人喘不过气来。可是沥青摊铺就得在这样的高温下干活,机器一开就不能停,如果停了再开就会影响路面的平整度。料车上的原料不断地铺到路面上,沥青与低温地面接触,瞬间升起一片白色的烟雾,工人们紧跟着用铁锹将倒下来的沥青铺平。路边,长安松了松安全帽的带扣,用衣袖擦拭着脸颊上的汗珠,她的脸被热浪烤得通红,衣服也已被汗水浸透,湿哒哒地黏在身上,用力拽也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