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不言声,以为她嫌弃饭不好吃,于是侧着身子,用自己还粘着油汤的筷子搅合着女友碗里的饼丝,一边搅动,一边吹凉,“今天饼丝有点干,你吃的时候注意点,别噎着了。”张梦璐瞅着自己面憨憨的男友,心里却漾起阵阵暖流。幸福,果然是这样,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与其羡慕别人,不如好好经营握在自己掌心里的幸福。张梦璐拿起餐巾纸,主动为宋大江擦汗。宋大江愣了愣,随即脸上逸出狂喜,他憨厚地笑了笑,叫她,“璐璐”张梦璐冲他笑了笑,端起碗拨了一半烩饼给他,“快吃。”宋大江感激得快哭了。因为和梦璐谈恋爱之后,他总在被勒令减肥,像这样鼓励他吃饭的场面,从未有过。长安刚放下筷子,就收到张梦璐递来的眼神。“安安,我去卫生间,你去吗”长安点头,跟着张梦璐起身,“一起。”两人默契十足地走到饭店外面的桐树下,吹着夏夜的热风,看着熟悉的街景,半晌,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过了一会儿,张梦璐伸手拉住长安,“对不起,安安。”长安看着握着自己的一双圆润白皙的手,不禁想起同梦璐一起度过的那些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那个时候,可真好啊。好到不分彼此,好到情同姐妹,好到恨不能住在对方家里才能纾解分别时的苦恼。就是这样一对儿形影不离的儿时伙伴,却因为温子墨的出现而渐渐产生罅隙,从此山高水阔,再无联系。长安笑了笑,“为什么要向我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张梦璐难过地低下头,“我不该因为子墨喜欢你就疏远你,针对你,在你最需要朋友安慰的时候,我却”提起当年愚蠢固执的行为,张梦璐的心口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头,让她喘不过气来。这种痛苦悔恨的感觉折磨了她很多很多年,只要一想到成为孤儿的长安,她的心就禁不住缩成一团,恨不能时光倒流,让她重新再活一次,那样的话,她一定会紧紧地抱着长安,让她不再害怕,不再孤单第八十四章 小夫妻“我知道你来了。”长安抬起晶亮的眼睛,看着一脸震惊的梦璐。她反手,握住梦璐,叹了口气,说:“我父母火化那天,你是不是躲在我家的葡萄架子后面”梦璐咬住嘴唇。长安潸然一笑,“见到我和宁宁,你赶紧揪了树枝挡住脸,我看到你了,当时也想过去和你说说话,可大人们催着走,我只能装着没看见你,带着宁宁走了。后来,我去你家找过你,可邻居却说,你父母退了房子,带着你去外省考学了。”后来,就再也没能见到对方。梦璐先是愕然,后悔恨不已地说:“对不起,安安,我不知道你去找过我。我要是知道,说什么我也不会走”“又说傻话。叔叔阿姨为了你牺牲了那么多,你不走,让他们怎么办。”长安说。梦璐原本的家在临省一个不起眼的郊县,当地教育资源落后,连一所像样的中学都没有。为了女儿的前途,梦璐的父母早早的就把她转到朔阳来上学,从小学一直读到高中,又回到临省参加高考,之后,她的父母就留在家乡,没有再来过朔阳。梦璐嘴唇微翕,眼睛里已经盈满了水光。“安安”她低低地叫了一声,走上前,抱住比她高出半个头的长安,接下来,长安只感觉到来自梦璐身体的颤动,却听不到任何声音。过了一会儿,长安忍住眼眶里的水汽,把梦璐的身子扶正,“不说这些伤感的往事了,说说你吧,怎么兜兜转转的和宋大江好上了”梦璐扭头在脸上擦了擦,然后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容,说:“说来也巧,我大学报到的时候,居然和宋大江分在一个班。起初,我跟他水火不容,见面就掐,可后来,后来他无意中说起你的消息,我就有意去接近他,想多听一点,再后来,接触的多了,我觉得他人挺实在的,心又善良,我们就好上了。”原来如此。长安想到梦璐接近宋大江的目的,心里又感觉暖暖的,她看着梦璐微笑,“大江人不错,你们在一起很合适。”梦璐看看她,眉宇间犹豫了一下,问:“那那你和子墨”长安抿了抿嘴唇,目光坦然地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无论是我和子墨,还是我和你之间的误会,现在看来,都是时间链条上最微不足道的一个点。在人的一生当中,有很多事远比沉浸在往事里计较得失更加的有意义。璐璐,我们要学会向前看,珍惜现在拥有的幸福,好好的生活,好好的去爱人,这样,才不会辜负那些教会我们成长的旧时光。”梦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大道理我说不过你,可我赞成你说的,人要向前看。因为我奶奶活着的时候常对我说,人只有向前看,生活才有奔头,人只有心存希望,那些不可能的才能变成现实。就像我们今天的相遇,是我一直以来最大的心愿,你和我想象中的安安一模一样,你没有变,你还是我熟悉的安安,是那个重情重义,聪慧敏锐的安安。”梦璐紧紧攥着长安的手,渴盼地看着她:“我们还是好朋友,对不对”长安微笑,点头,“一辈子的好朋友。”梦璐眨眨眼,再次上前,抱住长安,“无论今后遇到什么困难,记得到朔阳来找我。”长安拍拍她,感动的说:“你也一样。”梦璐还有一件事憋在心里,特别难受,她拉着长安,盯着她脸上的表情,低声问:“严臻他是做什么的我怎么觉得他身上有股子杀气,让人心里怵得慌。”长安眨眨眼,却没有笑,她故意瞅了瞅梦璐的身后,悄声说:“你谁也别说啊,严臻刚从里面出来。”梦璐蓦地瞪大眼睛,身子一哆嗦,攥住长安的胳膊,“你你说啥他是犯犯”见长安不吭声,她又气又急地说:“你疯啦他长得再帅,也是个有前科的,你不是打小就嫉恶如仇吗,还跟我说长大了要嫁给大英雄可你现在现在”梦璐急坏了,眼里隐隐显出水光。长安扑哧笑了,她捏了捏梦璐的脸颊,解释说:“我找的就是大英雄啊。”梦璐呆了呆,“啥大英雄啊,你不是说他”“他是刚从里面出来,不过不是监狱,而是军营。璐璐,严臻是位军人。”长安说。严臻,是军人梦璐这次不仅瞪大眼睛,连嘴唇也撑大变成了o字型。太让人惊讶了,不过看他的模样和气势,倒和印象中那些龙行虎步,威武阳刚的军人如出一辙。她缓了缓,才拧着眉头,打了长安一下,嗔怪说:“讨厌你吓死我了”长安抿着嘴笑。梦璐不甘心被整,就去挠她痒痒,“我叫你骗我,叫你骗我。”“哈哈璐璐哈哈哈”长安大笑着躲避,于是,两个笑容明媚的女子就像是回到了天真无邪的孩童时代,在马路边玩闹起来。之后,两人回到餐馆,互相留了手机号码和地址,约好了随时联系,这才恋恋不舍的散了。夜色阑珊的街头,行人却比来时多了数倍。许是见到故人的激动尚未褪去,长安的表情显得有些怔忡,她被迎面的路人撞了几次,最后严臻看不下去,主动牵了她的手,把她护在自己身边。“比蜜还甜的本地大西瓜,沙瓤无籽,不甜不要钱”街头的拐角处,有个穿着大裤衩,光着脊背的中年篷正向路人兜售西瓜。晚上吃瓜的人少,生意看着很是萧条。瓜农看到严臻他们,眼睛一亮,立刻从三轮车里抱起一个黑皮西瓜向他们热情推销起来,“比蜜还甜的本地大西瓜,沙瓤无籽,不甜不要钱这位小哥,带个西瓜吧,吃了我的瓜,保证你们小夫妻甜甜蜜蜜、和和美美过一辈子”严臻心中一动,牵着长安就迎上去,“老板这个瓜我要了”那瓜农呆了呆,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生意上门了。于是欢天喜地的上称,又嘀嘀咕咕地算账,“六斤半,八块二,收你八块。”“这么大的瓜,晚上吃不了。”长安蹙着眉头,阻止严臻掏钱。“你放冰箱里,吃三天也坏不了。”瓜怕他们不信,指着三轮车上切开的西瓜,说:“这是我昨晚切下来的,刚才我还吃类。这是咱自家种的西瓜,不打药,不施化肥,浇的是山泉水,经放得很。不会坏”长安看到瓜农眼中急切的光芒,心一软,松开手,“算了,买下吧。”严臻拿了张十块的钱递过去,瓜农从背包里掏出一沓子有大有小的钞票,数出两张一块的找给严臻。“你屋里头是媳妇儿当家吧。瞧她刚才一厉害,你就不敢吭声了。”没想到瓜农还是个喜欢逗趣的。严臻浓眉一挑,朝一旁安静站着的人影儿瞥了一眼。长安似笑非笑地看着瓜农,没有立刻驳了他的话。严臻的心里美滋滋的,嘴角朝上一扬,弯下腰,单手轻松地托起西瓜。瓜农拿着袋子在后面追。“套个袋,套个袋”严臻却摆摆手,“没事,我正好锻炼身体。”瓜农摇摇头,想起什么,冲着这对儿长得特别好看的小夫妻喊道:“放心吃,不甜你还回来找我”越过卖瓜的路口,人就没那么多了。可人行道却变得凹凸不平,行走起来颇为费力。长安正凝神瞅着脚下的路,左手一轻,竟被严臻牵住。她偏头看他,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嘴角微翘,低声说:“小心摔了。”第八十五章 我需要你怎么可能会摔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可是在这样夜风轻柔的街头,被他这样牵着手,却只觉得岁月静好,握住的是人间极致的幸福。她的指尖被他无意识地拨动,薄薄的指甲传来一阵酥麻微痛的感觉。她脸一红,缩了缩手指。他却挠了挠她的手心,她微微一颤,手指自然松开,他趁势探过手指,与她五指交缠相握。她挑眉看着他,一双眼睛犹如黑宝石熠熠闪光,“你为什么喜欢拨我的指甲”严臻一愣,回想了一下,呵呵笑着道歉,“可能是习惯,我从小握着谁的手,就会不自禁地拨他的指甲。”说完,瞅着她,“弄疼你了”她笑着摇摇头,攥紧他的手,靠过去,依偎着他的肩膊。严臻的眼里闪过一道光芒,嘴角高高扬起,身子朝她那边靠了靠,让她枕得更加舒服。“严臻。”“嗯。”“谢谢你能来朔阳。”“以后不要跟我说谢。要说,我需要你,严臻。”他偏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她却扬起脸,主动迎上去,亲了亲他的嘴唇。他挑眉,眼神里除了惊讶还有无尽的喜悦。她真的,非常需要他。一路上,严臻的嘴角就没落下来过。长安被他的大手攥得手心冒汗,到了单元门口,她挣脱开来,指着严臻齐肩举着的西瓜,“你倒是换换手啊,不嫌累吗”她瞅着都累。严臻笑呵呵地说:“不累。”依旧举着。长安无奈的摇摇头,指着一楼东户说:“这就是我家。”严臻点点头,跟着长安进了楼道。长安打开门,开灯,转身看着沉浸在阴影里的严臻,说:“傻站在外面做什么,还不快进来”严臻应了一声,大腿一迈,跨进长家大门。长家的房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房型也是过时的小三居。就是那种进门是厅,迎面是厨房和卫生间,右首并排三间巴掌大的小卧室。客厅只有七八个米,挨墙放着一个长沙发和一个黑色的茶几。可是现在,有限的空间也被各种杂物塞得满满当当的,仅容下脚。长安搬开地上的一摞书,转头,脸上露出歉意:“家里乱得很。”她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卖房子。房子不属于自己了,自然就要把家什物品腾空,给买主提供方便。可收拾起来,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昨天晚上回到家,她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拾掇到半夜,也没清理出个眉目,反而把客厅也搞得一团乱。严臻点点头,像蜻蜓似的踮着脚尖在杂物堆里腾挪闪绕,一路走到厨房,把西瓜放在桌案上,他回头问长安:“家里有水吗”“有。”他拧开水龙头,水管先是滋滋喷了一会儿空气,然后才流出一股铁锈味的黄水。他不禁哑然失笑。敢情她根本没碰过厨房里的水管。他在灶台上找到一个刷子,挤了点早就过期的洗洁精,用力刷洗着灰蒙蒙的不锈钢水槽。期间水管一直汩汩流水,慢慢的,水管里的黄水颜色变淡,最后变成了透明的清水。水槽已经锃亮如新,他满意地点点头,找到橡皮塞子堵住出水口,接了半水槽凉水,把硕大的黑皮瓜沉了进去。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刚转过身,却看到长安倚在门框上,笑吟吟地望着他。昏暗的灯光下,眉目漆黑的她宛如童话里落入凡间的精灵,美得动人心魄。他心口一烫,一个大步,上前,把她抱在怀里。她仰起头,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熠熠生辉的眼睛,笑着向后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