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殷殷着实不妥,长老撑着脑袋又想了想。片刻后,她有了主意,便回了洞中,拉开自己的石床。石床下是空的,装了许多东西,她打了个火寻了一阵,从里头拿了一张纸和一支笔。许久不写字,铺在桌上时,这纸传来一股霉味。长老嫌弃地拿手扇扇,拿水磨了些磨,抬笔。一刻钟过去纸上空空。这着实,是她第一次写信,该写些什么呢长老想着,又到隔壁藏书之地,寻了本书过来。这书是她人界得来的,是本情爱之书,她记着,里头的男子,是有给女子写信的。翻了几页,长老终于寻到那男子写信那段。“见字如晤。”长老立马抄了过去,一笔一划,写上。见字如晤。长老又看,那男子第二句写的是“一月不见,甚是想卿。”长老咬住笔头。不妥。她又往下看。“卿近日如何可吃好睡好”长老偏头。接下来信中之言便与她不搭了,又看了几句,长老将书合上,提笔自己写。“师父今日才想起半月前应了虎帝,明日需去寻他,所以明日不能陪你。”长老写完这个后,折了起来,可想了想,又翻开。“师父教你的这些,你好好练,待我下次见你,你做给我看。”长老放下笔,想了想,又提笔。“师父或许得好几日才能再见你。”她写到这儿,忽的想到初见殷殷时,浅缃色的光在她周围萦绕时的画面,像是镶层金边。她又低眸加了一句。“师父不在,殷殷要吃好,睡好。”她想了想,又加了句。“要乖,师父会想你的。”这般,她才将信折好。这事了当,她才安然睡下。次日离开前,她托了考淡将信送去。这一去虎族,便是五日。为何需五日这样久因着这虎帝的破船,不是这儿坏了,就是那儿不牢,初时放在海里,还未稳上片刻,便沉了下去。于是这般,长老便和虎帝一同修了五日的船。说是修船,实则是将这船重造了。终于等到这船能稳能动后,长老连谢还未来得及听,便朝幽都去。在虎族的第一日,考淡便给她送来了一信,是殷殷给她回的信,只两行。“好。师父回来,若在洞中寻不见我,可来山下林中。”长老看完,结了三个问题。殷殷的字为何如此好看她的字为何这样丑她为何要不自量力给殷殷写信长老行至那林子里时,天已然暗下。天秋,林子树上的叶子几乎落光,只几片枯叶还晃晃挂着,此刻淡淡的弯月,正挂在树梢,似是长在树尖儿上一般。长老过去时,殷殷正抬头望着月,那被羽毛绑着的两根辫子垂垂挂着,风一吹,轻轻晃着。听闻声响,殷殷却也不动,仍是那般抬头的姿势,轻声道了句:“师父来了。”被夜色一染,也被殷殷一染,长老也柔了下来。她缓缓靠近,也轻声道:“我来了。”眼前人淡淡一笑,扬袖回头,转身的瞬间双手一挥,眨眼间,便见碧色的两团火便被她抛上天去。这火升至半空,而后落下。抬眼瞧着,这火却不似先时那般,而是散开化成细小的火花,似星辰般落下,点在周围每颗树的枝头上。周围的树顿时亮了起来,那些枯了的叶子也全被燃了起来,有些立在枝头,有些从树上飘了下来。长老活了这么久,头回见着这样的景色。一团一簇,很是美妙她哇的一声。殷殷眉眼弯弯地看着长老,开口问:“师父,我学得如何”长老的视线从树上,移到殷殷的脸上。殷殷偏头,又对长老一笑。火花还在落,一片片地从殷殷的身后落下,长老瞧着这片殷殷亲手做成的火林,心似乎被什么击中,似是要化了。“真好看。”长老柔柔地说:“你学的很好。”她说着,又抬眼看,接着忽的伸手,接住就要落在殷殷头上的一片枯叶。枯叶至指尖,火立马灭了,长老一搓,手指腹被抹了一道灰烬。长老心生一计,忽的将灰抹在了殷殷的额头上。殷殷自然没料到此状,下意识蹙眉一缩脑袋,可惜没能躲过去。长老立马笑了起来。殷殷抬眼朝上看,忽的上前,将长老压在了长老身后的一颗树上。她也学着长老那样,迅速夺了下落的一片枯叶,在手指上一抹,手上沾了一层灰。她伸手过去,眼见就要抹上,却一顿,手指停在了长老的鼻尖外一寸处。长老还未从被殷殷压在树上这事回过神来,此刻正眨巴眼,愣愣地看着殷殷。殷殷眼眸柔和,定定地看着眼前人。火叶还在下落,一片片的,在二人的眼中,闪着一道道的光。殷殷的手,迟迟没有落下。两人四目相对,什么也不说,就这么看着。片刻,长老终于回神。她一笑,一个迈腿,接着闭眼,仰头凑过去,殷殷那带了灰的手指,这么的便点在了她的鼻尖上。白皙的鼻子,顿时黑了一块。殷殷一顿,立马收回手。她这才发觉,自己同长老的距离有多近。她猛地收回撑在树上的手,后退一步。可就要离开时,腰忽的一紧,她被长老一拉,搂住,殷殷轻哼一声,整个人贴在了长老的身上。有月,有风,有火林,还有聊殷殷。长老歪头一笑,不客气地对准殷殷的鼻尖,将自己鼻尖上的灰蹭了过去。退回来后,她看着眼前人,低声笑道:“我的徒儿真好看。”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没有话说第70章殷殷回过神来时, 耳根已然红了一片。长老此刻的双手, 还紧紧地搂着殷殷的腰。二人的距离, 着实。过于近了。殷殷抿嘴,猛然压着树干往后一退,从长老的怀抱脱离出来。臂中之人忽的这么离开, 长老也不觉着奇怪, 她将手收起后,带着笑仰头继续瞧着林间火光。没多久,火渐渐的都灭了,她伸手接住最近一片快燃尽的枯叶, 那叶在她手心停了片刻, 最后变成一团灰。“你果真厉害, 这才五日便能练至这般模样。”长老偏头看着殷殷:“你知为何, 你如今生的火,是为碧色么”殷殷点头,答道:“因我是鸟族的, 我族施术时,便是这个颜色。”长老又问:“那为何五日前,你第一次施此术时, 是为蓝色”殷殷想了想,道:“因是师父教我的,师父是狸族,狸族之妖施术,是为蓝色。”长老点头:“便是这个理, 从今日开始,你从我这儿学的东西,开始时都是我的颜色,待到何时施术,显的是你鸟族的碧色,便说明你何时将这些术法练通练透了,明白了么”殷殷点头:“明白了。”她想了想,又摇头:“又有些不明白。”长老问:“何处不明白”殷殷造下的火林全落下后,这地儿,便暗了下来,今夜天空无星,此刻只一弯被乌云遮挡了一半了月儿挂着。殷殷抬眼寻了片刻,找到一根粗枯木,点了火上去,将这周围照亮些许。她开口问:“既狸族施术时,是为蓝色,为何那日,师父施术将我从山上打下,现的是缃色。”缃,是虎族之色。长老闻言,淡然一笑,仰头寻了个粗树杈,一跃而上,坐了下来。“你可知,妖族四大族,施术时这四色由何而来”殷殷朝后退了一些,仰头望长老:“听闻一些,但也有些片面。”长老:“你说说。”“妖族四大族,一族一海一山,占的是妖族大地东南西北四个地方,四地四色,是为天降。”长老靠着树干,抬眼望月:“不全。”她悠悠道:“天降四色,是为春夏秋冬,也为东西南北,四山四海环绕,周而复始,始又复周。这一山配了一海,每一山一海,它占了一方,也占了一季。春为碧,夏为赤,秋为缃,冬为蓝,此为四季,也为四方。四大族每一族稳一山一海,是均,也是衡,在这妖族大地,是不能随意变的,所以古至今来,这色融于族,便有了施术之色。”殷殷点头。长老继续:“那为何我,施术时是为缃,施火术时,是为蓝呢”长老说这句话时,嘴角勾着笑,尾音上扬,听起来。骄傲极了。“因我身份特殊,我为大地赠予妖族的回礼。虽生于虚妄海深处,是为狸妖,但其实我身上,混了四色”长老说到这儿顿了顿,摇头:“不对。”她喃喃自语:“我施火术时是为蓝色,施法术时是为缃色,平日同妖兽打架时,双眼血红为赤。”她仰头,忽的一顿:“这碧色呢”殷殷听长老这样自问后,低低一笑。殷殷:“许是还未发觉。”长老点头:“不错,定是这样。”她又仰头,一副我天下第一特别的样子。这下殷殷了然许多。火术为妖的基本之术,不论是能修成人形的妖,还是寻常妖,寻常妖兽,会的第一样便是火术。长老真身为狸,所以她施这术时,现的便是狸族的蓝色,其余的,便因她长老的特殊身份了。长老这几日休歇少,这会儿坐着树杈又十分舒服,她斜着身子伸了个懒腰。“师父。”下头的殷殷唤了声。长老闻言低头,听殷殷问:“我听你那位部下说,你这几日是去虎族,给虎帝修船”长老点头:“是啊。”殷殷疑惑:“为何他的船,要请师父去修”长老低笑一声,又懒懒地靠着。她知晓殷殷疑惑什么。她一个受万人敬仰爱戴的长老,理应享受无数关怀的,能被请出门的,也理应是别族大事,怎么修船这样的琐事,也要她亲自动手因为旁人不知。也正是因她这样的特殊的身份,才会各族大小事都要叫一叫她。加上长老她着实,很有能耐。除了不能文,她能武,能药,能制灵器所以这么些年。“这修船都是小事了。”长老摇摇头:“这些年,我收过许多邀,狼族边上的小兔妖被妖兽欺负了,叫我,虎帝大哥的女儿想要个摇车,叫我,狸帝不想让还未成婚的大殿下生出孩儿,也叫我。”殷殷失笑:“师父都去帮了”长老:“自然都去帮了。”她望着月,长叹一声。有些人,表面风光,殊不知,暗地里在配避孕药。“这总结下来,还是虎帝的事儿比较多,也比较琐碎。”长老扬眉:“不过虽然他事儿多,但他的虎族却活出了一种十分安逸的状态,即翼山是个非常有趣的地方,那儿的许多妖能歌能舞,山上也热闹,倒有些像人界。”长老笑了笑,又道:“这么想来,虎帝挺让人喜欢的。”殷殷听闻,抬头看长老:“喜欢”长老点头:“是啊,喜欢。”她没多解释,一跃从树上跳下来。既提到是人界,长老走了两步到殷殷跟着,问:“还记得,前几日我说,你若练成施火术,我会答应你什么”还未等殷殷回答,长老突然一蹦,蹦到殷殷身边,开心道:“明日师父便带你去人界玩。”她扬眉:“人界可好玩了”殷殷失笑,点头:“好。”长老困得慌,将殷殷送回去后,便也回了霍山。走之前,她还迷糊地说了句,待人界回来,她要先教会殷殷如何飞,这一来一去的,着实不便。这夜,长老早早便睡下,次日大早,早早便醒,因睡的久了,她精神的很,随意吃了些考淡送来的东西,便去了幽都。殷殷也早早起了,长老远远见着,干涸的土地上站着一个黑色人影。殷殷素来喜爱穿玄色,长老走过去时想着,殷殷这样的样貌,只穿这样的衣服,也太浪费了些。走至跟前,长老将身后藏着的一朵花,别在了殷殷的脑袋上。殷殷抬眼瞧了瞧,没瞧见什么。“走吧,这会儿去正巧能赶上早晨最热闹的时候。”不多废话,长老搂着殷殷的腰便带她去了。人界的清晨,全是小摊和叫卖,口口声声说带殷殷来玩的长老,自己倒是玩开了。想来也许久没来人界,她大早向考淡要了点碎银子,这才刚到人界,便将银子全给了殷殷,这会儿才不到半时辰,她便买了许多东西。有吃的,有玩的。凡是遇到新东西,她总要拉着殷殷一起试试,她开心地在前头吃着用着,殷殷在后头付钱。一个上午过去,殷殷手上拎了许多东西。待长老最后将一包酥果递给殷殷时,她才关切起自己的徒儿来。“我是不是买太多了”长老问。殷殷摇头:“不会,师父还有喜欢的都买吧,我还能拿。”长老摆手,左右瞧了眼,心生一计,拉着殷殷便去了一个茶楼。这个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