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吗”“哦,不用不用。”江落秋都还没弄清楚他是谁,赶紧客气地笑笑。少荆河也不以为意,点了个头:“那好,”他下巴向车站的方向一抬,“您走前面,我在您后面给您看着。”揽客者们不知他是什么来头,既见两人认识,而这人又显然不太好说话,于是只又尝试喊了两句,不被搭理后就四下散开去找其他客人了。那些人一走开,江落秋顿时连呼吸都感觉顺畅了。他依言向着车站进发,又感激地回头看着少荆河。他是南方人,说话带了一点江南的吴音:“谢谢啊。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少荆河看人都走开了,便走上来和他并肩,脸上不轻不重,挂了一点应酬用浅笑:“我是少荆河,梁教授的助手。江教授好。”江落秋脚下一顿,瞠着眼睛站在原地,望着他像遭了道雷劈。少荆河也跟着站住了,回头瞧着他这模样,勾起嘴角:“江教授,不走吗车要赶不上了。”江落秋回过神,埋下头拉着箱子疾步往前走,嘴里咕哝了句:“你怎么不早说”在公共场合,尤其是车站机场这些地方,都应尽量避免报出真名实姓以免被有心人趁虚而入利用,这是旅途常识。少荆河听他在话里埋怨,也懒得跟他认真解释,只说:“刚才人多不方便,反正我们同路,有时间慢慢介绍。”江落秋瞟他一眼,知道他身份之后看他就跟看自己的一个学生一样,语调里也带上了不跟他客气的师长意味:“你不是不来吗”他越是摆出老师的架子,少荆河就越不把他放在眼里。这时反而一改面部肌肉懒惰症的常态,轻轻松松笑了。他也不提是硬盘的事,只说:“因为我正好昨天答辩,教授就没给我报名。今天学校的事情也完了,这边教授有需要,我当然得义不容辞来。”江落秋不是大气的人,自从知道他的存在,对他心里就有疙瘩。这时听他叫梁袈言连姓都不加,似乎自然而然就该知道他叫的是谁,便敏感地觉得这是在有意凸显他们两人关系并不一般,语气不禁尖锐起来:“有需要那里那么多人,最低学历也是研究生在读,参与项目都比你久,他要找帮手随便找,对你还有什么需要”他意在贬低少荆河的学历普通,资历更是连一般都谈不上,不必给自己脸上贴金。少荆河也不着恼,微微一笑:“那就不知道了。大概在教授看来,我能起到其他人起不到的作用吧。”说话本就是少荆河的擅长,把人说高兴还是说得不高兴,全看他高不高兴。这话模棱两可,果然落在江落秋耳朵里就越想越生疑,疑心又生了暗鬼,当下与自己之前的疑虑两厢应和,脑海中直接便萌生出了一些这两人或有或无但又不宜言明的情状。不禁越发生了暗气。虽然在门前耽误了些许时间,但好在没误车。买了票上了车,两人自然还是坐在一起。此地距离鱼村还得近两个小时,路途漫长,就算再不乐意也是搭了伙的旅伴,总不能刻意到真一句话都不说。临上车前,少荆河提醒江落秋保险起见应该先去趟厕所,江落秋一听也是,跟着他一起去了。完了回到车上,他从一身疲惫中感到了一些轻松,心情也好了不少。这时坐定下来,鼻端开始萦绕长途汽车车厢里那种以浓重皮革味为主,还混了空调和各种人气的特有气息,他有些不适应,下意识在座位上蠕动了两下,揉了揉鼻子,又听到少荆河问:“江教授,您不常坐这种长途汽车吧会晕车吗”哦,这话一问出来,他当下就找到了自己不舒服的根源。是啊,确实是有点窒闷要呕的迹象。“江教授,我这里有晕车药,您要不要先吃两颗”他低头一看,一盒晕车药已递到了面前。真晕车不是开玩笑的,江落秋想了想,倒是从善如流接过了药:“那我还是先吃两颗,保险一点。”药没开过封,他拆开掰了两颗出来,少荆河又给他开了车上刚发的水:“来,给您。”江落秋吃了药,看少荆河又把药拿回去放好,自己并不吃,他有些奇怪:“你不吃怎么还准备啊”这药本就不是少荆河给自己准备的,他依然懒得多说,只答:“备着有备无患。我现在感觉还行,所以先不用吃。”吃了晕车药,江落秋就感觉安定多了。靠在座椅里,回想起从刚才到现在,确实都是少荆河在照顾他。一想到这人其实心底还挺好,做事挺周到,对他的那疙瘩也小了些。他当然不会想到,其实少荆河并不为照顾他,是为了自己路上少些麻烦。不然他要一会儿憋不住尿,一会儿又吐了,倒霉的不还是同行的人么第45章第45章如果两个本就不熟的人硬要坐在一起,还非得聊点什么才能掩盖那种无话可谈的尴尬的话,那就只有从大家都认识的人身上找话题了。与自视甚高,轻易不与凡夫俗子打交道的江教授相反,少荆河正是常在俗人堆里打滚的人。碰的人多了,才能练出跟谁都相得益彰的处世技巧。所以他看人,以及观人看他,早有一套路数。江落秋不用多言,单从他看自己的眼神,少荆河也知道江教授对自己是怎样的心思:因有芥蒂,所以小看;又因不知底细,所以好奇。从常理推断,那自然也是好奇占多。芥蒂是情绪,不管了不了解少荆河其人,只要他在梁袈言身边,江教授总免不了要有这个小情绪。而好奇是空洞,是虚无,是人对未知的本能探求。而且越是有芥蒂,就越会好奇,因为知己知彼方好百战百胜。所以他不着急,他等着江教授主动找他攀谈。客途硬聊这种事,主动的那个要等着别人回应,所以从一开头其实就站在了下风。果不其然,江教授吃了晕车药,靠在椅子里安静了一会儿,长长地呼了几口气,便对他微侧过脸,不经意地扯开话头:“你们是才开始答辩”少荆河也放低了椅背半躺进椅子里眼睛看着车载电视,随口答着:“对,昨天才开始。c大呢”“我们昨天最后一天。所以我也今天才来。”江落秋说,从眼角瞟他两眼,看他状态松散,便又问,“那个,袈言,现在在b大怎么样”少荆河是真不喜欢他,以至于听他叫了“袈言”两个字就咬牙咬得生疼,但面上他不惊不动,故意轻轻叹了口气,用一种彼此都该心知肚明的语气答:“还是老样子,没太大变化。”连带也引得江落秋跟着叹气,沉重地点了个头,很有些无奈:“唉,我也想得到。谁摊上那种事,谁都一辈子抬不起头。”少荆河听他这意思,似乎是知道真相,心里一动,正要打蛇随棍上问个清楚,不想江落秋抢在了他前面又好奇地问:“你倒是不介意”少荆河想着得从他嘴里撬出点什么,这时精神抖擞起来,表面上反倒显得愈加的惫懒无城府,状似天真地点了个头:“啊。”跟着向江落秋也侧过头,笑一笑,“我本科不是b大的,所以当时具体情况知道得也不很清楚。去了b大之后倒真听到不少传言,说实话听多了之后,对教授确实挺怵的。”他想着江落秋若是在乎梁袈言的名誉,这时就该忍不住用事实驳斥他两句。却没想到江落秋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对他故意漏出的风口视而不见,脸上照样是那副惋惜痛心的表情:“唉,该怎么说呢,虽说外面那些确实多是以讹传讹,但又有句话,空穴易来风嘛。袈言自己确实也有他做得不对的地方。”这个表态倒很有些出乎少荆河意外,让他都不禁转头看着江落秋愣了一愣。这话这语气,可丝毫听不出朋友之谊,反倒是有点落井下石,就差直接说梁袈言活该了。少荆河不禁迷惑起来,这是看出了他打探的意图故布迷阵,还是真情实感的流露要是后者,那他都要开始怀疑自己之前揣测江落秋和梁袈言的关系暧昧,是庸人自扰,妄自专断。他不由装作玩笑追问:“是吗这话怎么说”不知江落秋是不是提起这事就有点冒火,拿过自己拿瓶水“咕嘟咕嘟”一气喝了小半瓶,才歇了口气。目光转向他的方向,正要开口,忽然留意到这小子如此近距离地从侧面观看,也是无可挑剔的鼻梁高挺,眉清目秀,顿时心里再次泛起了最初见他们照片时的酸意。于是转念又想:他嘴里说是对袈言有成见,那怎么还偏来做了他的助手可见这成见即便是有,恐怕也敌不过别的心思更多。他跟在袈言身边这么久,到现在还像是什么都不知道,想必袈言也没对他说过那事。既然这样,显然这两人目前也还是如袈言所说只是普通同事。我这时候给他解了惑,要是不小心帮了他一把,对我又有什么好处一念起一念落,不过都是转瞬之间。江落秋收起要说的话,改了口,哂笑:“既然你也对他犯怵,怎么又来做他的助手”少荆河听着他硬生生把话转开,真是有种突遇便秘的郁闷。但也无可奈何,只好依然假装洒脱:“我毕业在即,手头无事,正好遇到教授招助手。这又是本专业重要的项目,我就想跟着进来能涨涨经验也好。”“哦。”江落秋点点头。他这理由合情合理,倒是也没能挑出什么问题。加之他见少荆河始终神色轻松,说起那事就像纯粹在闲聊一件八卦,不禁又觉得自己可能是多虑了,这么帅的男生说不定早有了女朋友,未必是他以为的是对梁袈言有什么。“那您刚才说教授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少荆河微笑提醒。“哼,他做得不对的地方多了”江落秋莫名地轻哼一声,倒是因为那事想起更早一些的事由来,“千错万错最不该的就是没听我的”“听您的”“我当初劝他像我一样找个人结婚,他非不听”“结婚”少荆河蹙眉,“可,教授他不是--”“对啊。就因为他是,所以才要结婚。你结了婚,就等于有了挡箭牌,谁还会觉得你喜欢男的又怎么会让人找到可趁之机况且以他的条件,找个有些背景的老婆难吗一点都不难他非不听嘛。不听就算了,还跟我吵。好,结果就闹出了这种事,到最后一个能帮忙的人都没有。那不只能活该自己受罪”“那不是”少荆河就差把“骗婚”两个字脱口而出了。他一旦进入应酬式陪聊状态就很少加入自己的个人喜好,从来都是顺着对方走,不过这时候是真有点忍不住。“是什么从古到今,古今中外,有几个男人会因为喜欢同性不结婚结了婚的同性恋多了去了好吧”他不说白,江落秋像是也听得出来。车厢里安静,江落秋声音压得很低,但振振有词斩钉截铁的语气是一点不软。不仅说,还加上手势,十足十是要给少荆河讲课的架势。他似乎对自己这套理论十分信服,一点不受晕车药的影响,此时不仅精神抖擞,甚至可说是亢奋。似乎也不再把少荆河当少荆河看,而是当成一只迷途的羔羊,一个满脑子只有理想的学生,而说服这样的一个人就是他此刻最大的目的。手都伸到了少荆河面前,他从眼角睨着少荆河冷笑:“你们这些学生,整天在象牙塔里呆着,没见识过社会的残酷,所以你就和他当年一样,年轻尚轻阅历又少,对现实还整天抱着自己那点单纯美好的幻想,以为找到个喜欢的人就真的一辈子不结婚都可以。哼可能吗谁理你谁支持你以后老了怎么办没有孩子,还没有婚姻,要什么没什么,一点保障都没有,到时候怎么办啊”少荆河眨眨眼,他屏气凝神半天,就听到这么一番理直气壮的说辞,他在难以置信中又感到了一种荒谬到极处萌生出的喜感,以至于竟忍不住笑了。见他一笑,江落秋以为是被自己的话所打动,终于堵上了他那些天真可笑的疑问,并且也改变了他那不切实际的人生观。当下欣慰了不少,也不由对他放缓了语气:“对不对你现在明白我的意思没有”少荆河哪有什么不明白不仅明白,而且还已经彻底放弃和他争辩的想法,仿佛看着第二个许立群,眼里只有笑意,含笑再问:“您的意思就是,就算喜欢的不是女人,也应该找个女人结婚。然后把这婚姻作为自己日后生活的保障。对吧”少荆河的笑容一向具有欺骗性,江落秋看他也不犟也不争,态度良好,进入理论很快,自然也非常受用。顿时对他的印象都大为改观。对他的总结给予充分肯定,手指和头一起点:“对,这才是活在当下”“是,明白了。您说得很有道理。”少荆河也点着头表示自己很受教,又虚心地问,“那您我能冒昧地问一句,您有孩子吗”他问得很委婉,但江落秋此时沉浸在自己完美践行了自己的那套理论,进入了正常家庭的成就感里,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