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福山安顿王国栋明天等他派人去家里接,砖窑要开始建了,他明天要派人开拖拉机进城采买一批工具,正好把乔会计他们三个给送到火车站。王国栋应下了之后就和王世全一起溜溜达达一路回去了,路上王世全语重心长的跟他说道“国栋,我听乔社长说你提议建大礼堂是为了防洪水”“三大爷您没听错,我提议建礼堂,确实为了防汛。”王国栋也不满他“咱这地块太平了,连个高地都没有,又总发水,洪水一来泡垮房子淹死庄稼淹死人都是常事。每个生产队如果能有一栋三层的楼房,洪水来了咱往楼顶上一躲,一般的洪水都不用怕了。”“每个生产队”王世全倒抽了一口凉气,“那得多少钱”“其实也用不了多少钱,其他公社建大礼堂,让他们的社员来出工,沙子就由县里出面调度,每个公社轮流去南沙河自己挖,缺的也就是些钢筋水泥而已。隔壁武县有水泥厂,有社员想给自己弄砖瓦的,做五留三,留的砖卖了,咱们去武县买水泥。也就是钢筋有点麻烦,这个东西贵,离咱们最近的就是市里有了。”王国栋心里有个比较羞耻的想法,钢筋不太好买到,较其它的建材也更贵些。他不能把这些负担都压在红星公社里,只能每个生产队负责自己那栋礼堂消耗的钢材。他想去市里卖惨,看能不能得到一些政策上的补助,在价格上优惠些,这样各个生产队也能负担得少些。不过要卖惨也不是现在卖,怎么地也得开始打地基,用到钢筋时才能去。王世全沉默不语,他想象不出这么大的工程到底怎么能实施。听了王国栋的计划他心里暗暗后悔自己太快和乔福山表了态。乔福山为了改善社员们的居住状况,同意了王国栋的胡闹会不会太草率王国栋闹的过大,会不会给公社里的社员增加过多负担会不会又是对社员们变相的劳力剥削他觉得不管是作为一个本家的长辈也好,还是作为王国栋所属公社的社长也好,他都有必要警告这个小子,让他把握住分寸,别弄得过火了劳民又伤财。“国栋,你的想法很好,范主任和乔社长也都支持你。但我今天还是要倚老卖老说你一句。”王世全沉声道“你要记住,被你指望着干活的社员,都是你的父老乡亲,都是和你祖宗几辈子一起生活在一块土地上的亲人。你得注意分寸,别伤了他们的身,又伤了他们的心。”王国栋听了他的话也整肃了神色应道“三大爷,您放心,正因为我当这块儿地上的乡亲们是亲人,所以我才要做这件事。我不能也不会为了避免以后的灾难,现在就给他们带来沉重的压力。”王世全见他话说的笃定,低下头沉默不语,心里却在暗暗思量,如果王国栋不注意分寸胡闹太过,自己哪怕顶上个不团结的帽子,也不会让他在朝阳公社胡来王国栋回到家,和他娘韩老太交代要去顶山一趟,自己回屋准备收拾几件子衣裳,一进屋就看到他弟王国梁正在摆弄着个倒扣在地上的竹筐,屋子里一股子怪味儿。他探头一看筐子下扣着大大小小四五只刺猬“你哪弄这么些东西味儿这么大”王国栋觉得简直不能忍“干嘛放屋子里,拿外头去。”“我夜里巡逻的时候在地里逮的,不能拿外头,咱村可有几只厉害的老猫,拿外头猫再给我糟践了咋办。”王国梁可舍不得,整天在村里活动的那几只猫简直成精了,逮着家养的半大鸡崽子都能糟践了,天上飞的喜鹊也能被它们抓住,再把他这些宝贝给祸害了,他哭也晚了不是。王国栋实在拿他弟没办法,这小子调皮的厉害“你养这么些东西干嘛”“还能干嘛,吃肉呗这刺猬皮不是还能当药卖钱吗”王国梁觉得他哥莫名其妙,这抓刺猬套兔子逮青蛙摸泥鳅,不都是他哥教给他的吗干嘛现在这么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第29章 幸运的小刺猬逮了几只刺猬就喜滋滋地想开荤的王国梁, 哪儿能想到他哥是活过一辈子的人呢王国栋上辈子可是亲眼见证了野生动物灭绝式的命运。他们这地界儿虽没有什么老虎野狼之类的大型野生动物,但是兔子刺猬青蛙蛇之类的小动物却不老少。可惜了以后工农业大发展, 县里建立了开发区。除了原来的造纸厂,还开办了塑料袋厂, 石棉瓦厂等高污染的工厂。把一条绕县城而过,清凌凌的南沙河给染成了一条臭水沟。农业上大量使用各种化肥农药除草剂,田野里别说兔子刺猬了,连青蛙都没剩下,全变成了保护动物,他们村里哪年都有因为抓野生青蛙被罚款拘留的小青年。亲历过这一切的王国栋,自然对这些可亲可爱的小生灵充满了感情, 他是绝不肯再让王国梁把这些小东西给祸害了的。“国梁,哥现在能挣钱,你馋肉了, 就去高家集的屠户那看他啥时候杀猪,找咱娘拿钱买块肉回来, 要不你问问谁家的鸡不下蛋了, 看能买一只回来不。这些小东西身无二两肉, 又是野生的经常吃老鼠,身上说不定有啥寄生虫病菌类的东西,你还是把它们放了吧”王国梁哼哼唧唧不情愿, 买来的怎能和他亲手抓来的比呢要说吃,还是家养的猪和鸡味道更好些。这些野物腥膻味都大,家里又少盐没油缺调料, 做出来味道并不好,但是这感觉不一样啊“国梁,你听话前人种因后人得果,咱们做的这些孽,都会报应到后人身上。又不是前几年活不下去的时候,咱现在不缺这口吃的,以后别做这种事了,啊”王国栋记得当初自己的两个孙子只能在画片上认识刺猬,他上辈子临死前也好多年没见过这些活物儿了。有次他带两个孩子去菜市场,看到卖家禽的那儿有一笼兔子,两孩子稀罕得都舍不得走,直到他给买了一只,才把他们哄回家。“哥,你咋这么迷信,说这种前人因后人果的话,跟个老头似的。”王国梁找来一口麻袋开始往里装这几只刺猬“今晚就放回去,行了吧”“好,我就知道国梁你懂事明理,以后肯定会有出息。”王国栋上辈子虽然总爱对弟弟端着长兄如父的架子,其实他心底还是非常佩服自己弟弟的,脑子活,胆子大,敢于尝试,改革开放后是他们这一片儿最先富起来的一批人。王国梁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一边低着头装刺猬一边道“这些东西放回去有什么用呢现在队里组织巡逻看青,社员们怕瓜田李下的惹人误会,这才晚上没人出来寻摸了。你看着吧,等秋收后可要有一拨人专门去抓,这些小东西的日子也就到头了。”“这个倒不用操心,这些东西可精着呢。别看现在它们都待在地里,等秋收完玉米杆放倒后你再去看,保准不好找到它们了,都躲起来了,被人抓到的都是些笨的。你巡逻的时候留意些,如果巡逻队里的人要抓,能劝的就劝一下。”“你当别人都像我一样会听你的话好容易抓到了,肯定是要拿回家吃的,我倒是能劝,有人肯听才怪”王国梁嘟嘟囔囔。这个问题王国栋倒是没想到,不过也难怪。现在社员们都是勉强能吃饱不饿肚子罢了,一年到头也就是过年时能舍得买上两斤猪肉剁点饺子馅,日常哪里能见到荤腥这些小动物在大家伙眼里,可不就是难得的美味吗对王国栋本人来说,青蛙还是可以吃的,他认为青蛙就和泥鳅或者鱼一样,是没脑子的东西。每到春天,青蛙一大片一大片的把卵下得满河沟都是,许多孩子都被大人打发着捞了蝌蚪来喂鸡,也没见哪只青蛙把自己的蝌蚪藏起来。但是这些陆地上的小生灵就不一样了,它们都会趋吉避凶,做窝打洞,养育后代,所以这些都是有脑子的东西,那还是能不吃就别吃吧他安顿弟弟“你只要好好跟他们讲道理就行,这些东西身上脏得很,寄生虫啥的,吃了对身体不好,容易得病。别人要是不听,你也别强扭着。咱管住自己不去干就行了,记住了”收拾好了衣服就出去帮他娘烧火做饭,饭做好了天还没黑,韩老太喊着王国梁在院子里摆了桌子,一家人团团围坐开始吃饭,晚饭还是老几样,拍黄瓜,蒸茄子,菜团子,玉米面糊糊。经历了后世那种牛羊猪肉随便挑,想吃鸡吃鸡,想吃鱼吃鱼的生活后,王国栋看着眼前的饭菜就没胃口,拍黄瓜没放香油,只拿盐拌了,蒸茄子也是一样。生产队里虽然种的有芝麻,但香油可轮不上社员们吃。像芝麻绿豆红豆一类的高档杂粮,一收起来就全部被统购走了,生产队里顶多留点黄豆黑豆。所以生产队里种了什么,基本上是和社员的餐桌没多大关系的。他们生产队每口人的自留地是一分二,只有这块儿地才是社员们能尽情发挥的地方,每个人都把自家的自留地伺候的是妥妥当当。王国栋家的自留地里种了玉米,下面套种红薯,边上还栽了两垄棉花,角角落落里都被他娘见缝插针的点上了各种豆子,可是把这一小块土的地给利用到了极致。家家户户都是如此,土地就要种玉米豆子红薯类能饱肚子的的东西。要不也得种棉花,家里的棉衣棉被都需要棉花,还得纺线织布,不然就只凭生产队年底发给社员们的那点子布票,全家人都得光身子。大人一年给发三尺票,孩子一尺半,全扯回来将将能做一件衣裳,够谁穿呢社员们基本上都是自己纺线织布,家里的布票都被要办喜事的人家给淘换走了,运气好的能凑够一条被面的票,运气不好的,就只够给新人做一身衣裳。至于芝麻香油这种享受类的,暂时还是不会出现在人们的餐桌上。王国栋端起玉米糊糊喝了一口,玉米产量大,他们本地的玉米种子都是省城农业大学的研究所里专门培育出来的。王国栋看来除了棒子稍微细短了那么点之外,跟后世的玉米比也不差了,甚至口感还更黏糯一些。煮玉米糊糊可是个苦差事,这东西粘锅,下到锅里之后要小火慢熬,还要人站在旁边一刻不停的搅和,这样不偷懒四五十分钟后就会有一锅甜糯的糊糊可以喝了。王国栋唏哩呼噜喝了半碗糊糊,又夹起来个菜团子咬了一口,这菜团子也算是他们地方的特色了。皮是用的玉米黄豆小麦混杂的三合面做成的,把这些面和好,擀成薄薄的皮,里面包的是夏天最易生长的苋菜或者其它什么绿叶菜。把菜在热水里烫熟挤干水分,有条件的人家,里面还要掺点豆腐粉条之类的东西,没条件的就直接拌一点盐,拿三合面的薄皮包了,放到笼屉上蒸熟。这东西不废柴火,比馒头可省柴多了,毕竟皮薄嘛,气一上来没多大会儿就熟了。这样的一餐饭,也就是现在没开始农忙,凑合着能吃饱。真正干起活来了,这连点油星都没有的菜,这薄薄的一点面皮和糊糊,根本就顶不了啥事,没一会儿就饿了。王国梁对韩老排道“娘,明儿让国梁去高家集看看高屠户啥时候杀猪,买块肉回来做了吃。国梁跟国芝都正长个儿,您也瘦的厉害,咱现在家里有点钱,别亏着身体了。有条件能吃,就赶紧吃上点,钱不花放那就是张纸,您可别老想着省。国梁也大了,我们以后肯定能挣更多钱,咱以后肯定能过上好日子,您保重好身体,以后也好跟着我们多享福。”他这话一出来把韩老太乐的见牙不见眼“好好,明儿就叫国梁去,我是得好好保重身体,以后俩儿子出息了,我也好好享享做老太太的福。”王国梁听得是直撇嘴,王国芝对着他道“二哥,你以后地位不保了,咱娘最疼的人就该是大哥了。看大哥开窍了把咱娘哄的眉开眼笑,以前这活儿不都你干的吗”韩老太听得在她背上拍了几下“净胡扯,你们仨都是我亲生的,哪个我都一样的疼”王国栋又对着妹子安排“我明儿就要出门,说不准得几天,你可要抽空好好学,不会的就去知青点请教那个大脑门姓谢的。咱队上的知青,也就他是个真正有学问的人,除了他,别的人跟你搭话你少理。”“我知道了,哥你放心吧,我们学校现在啥都不教,一天到晚除了背宝书,就是上劳动课。课本上的数学题我们老师都不会,我去找谢知青他给我一讲我就听懂了。”王国芝自从决定长大要当公社供销社的售后员后,对学习还是很上心的,尤其是数学,售货员不能不会算账是不是抽空还请她二伯娘教她打算盘,二伯娘的爹解放前在县城的一家布行做账房,算盘打得好,连带着二伯娘打算盘也非常利落。以前二伯娘就说要教她,是她觉得学了没用,现在主动求上门去,二伯娘非常高兴,一个教得仔细,一个学的认真,俩人热热闹闹的,感情都亲近了不少。王国栋最后又对她妹子安顿道“你学习的时候可别忘了带着绒花。”提到郭绒花,王国芝情绪低落下来“绒花她二哥还没出院呢,她妈留在医院照顾她二哥,绒花在家里要做饭做家务,她忙得都没时间和我一起学习了。”王国栋眼珠一转给他妹子出主意“那你学会了就去她家教给她,当她的老师。”他这主意把王国芝乐的咯咯直笑,挤眉弄眼地对王国栋道“那行,她以后都得喊我王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