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芝觉得谢盛的态度也很谜,林彩霞问问题他说不会,过几天她拿着林彩霞准备的题去问,谢盛又会仔细地讲给她。这俩人之间你来我往捉迷藏般地互动,让王国芝和郭绒花直看得大呼过瘾,连带着跑知青点请教问题都勤快了许多。“这件事倒是个问题,抽时间我得跟彩霞聊聊。”王国栋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插手提醒林彩霞一声,他跟秀英老大姐保证过要看好孩子们的。伸手在妹妹脑袋上呼噜了一下,顺嘴夸她:“这次你做得很对,以后你彩霞姐姐和谢知青有什么事,都要赶紧告诉我知道不哥给你买果子糖吃。”说完突然想起还有个林建中呢,赶紧问自己妹子:“林建中最近咋样了干活还是那么卖力”这林建中倒是个能吃得下苦的,赶着秋收的尾巴来到安平县后,一不怕苦二不怕累,可是获得了小王庄生产大队所有人的一致好评。“林建中啊这人可有意思了,种完小麦后他突然发烧了,送到公社卫生所看病,大夫说他干活累着了,让他多歇歇呢,吓得保国叔从那儿开始都把他安排在妇女队里干活了。”王国芝说完乐得哈哈笑,在他们村,还真没听说谁累到发烧过,干不动就少干点呗,还把自己累生病,看病不花钱啊生产队上可不给出医药费。王国栋听后笑着摇了摇头,这林建中也是个二愣子,自己能干多少活,难道心里没个数吗这下可好,混到妇女队里去了,不知道这个心高气盛的小伙子能不能放下这个面子韩老太交代小闺女:“明天过年,你去知青点把红梅和建中都叫到咱家来吃饭,顺便给你谢老师带一盖帘儿包好的饺子过去。”大年三十,王国栋他大伯娘和二伯娘下午早早就过来了,坐在堂屋围着炉子帮韩老太包饺子。大伯娘和二伯娘都是孤身一人,自打他娘嫁到小王庄来,每年的年三十,都是在他们家过。二伯娘性子开朗会说话,包着饺子就夸韩老太:“三弟妹就是手巧,这饺子馅调的真香。”大伯娘是逮到机会就要刺二伯娘两下的:“有些人就是爱卖乖,既然要夸人你就好好夸,不想夸你就闭嘴。每年都是这句话,说得人不觉得,听得人都烦了。”二伯娘脸发烧一样的红,气得把筷子在装饺子馅的盆沿上敲了两下:“有你什么事又没有夸你,不爱听捂住耳朵别听,我请你听了”大伯娘把手里正包的饺子往盖帘儿上一放,腾地一下站起来道:“我这么大个人坐这儿你看不到啊没请我听你出去说去”一旁帮着择菜剥蒜苗的王国栋眼看事件要升级,赶紧地上来打圆场:“大伯娘二伯娘,今天过年可不兴吵架生气。来来来快坐下,一会儿家里还来客人呢,您二老都给我个面子,咱都各退一步别吵了。”大伯娘对着二伯娘翻了个白眼道:“好,看国栋的面子今儿我不跟你吵,便宜你了。”二伯娘毫不示弱:“你以为我怕你要不是国栋开口,我非和你分出个高低不可”俩人互相放完狠话齐齐冷哼一声,又接着开始包饺子。旁边的王国看得是摇头失笑,也不想着认真去化解俩人之间的旧日恩怨。这妯娌俩斗了半辈子了,隔三差五的吵架斗嘴都已经成为了她们生活中重要的组成部分了。俩人都是孤身一人独居,如果没有这么个老对手经常斗一斗消磨时光,日子肯定过得是更凄惶。到了晚上,除了远在阳城的王国梁,王国栋一家人和林家姐弟齐聚一堂,一群人团团围坐在堂屋的八仙桌旁吃年夜饭。当地的老传统是大年夜吃饺子,再别的也没啥菜了。家家户户都穷,年三十晚上这顿饺子是社员们一年到头难得能改善伙食的机会。宽裕点的人家能买三两斤肉,掺和着白菜萝卜又或者大葱拌上一盆饺子馅,包上几盖帘饺子,一家人都能吃个肚子溜圆。困难点的也得买个半斤几两的,剁碎了再掺进去一大盆子菜,沾点荤腥也算过年了。王国栋看他娘准备的年夜饭也就是几盖帘的白菜猪肉饺子,实在觉得寒酸的不行。虽说没有条件像后世一样七碟子八碗,那三两个菜还是能凑出来的吧他把院子菜地里种的菠菜和蒜苗拔了许多,忙忙活活地择菜洗菜,最后做了一盘凉拌菠菜粉条,一盘凉拌土豆丝,一盘蒜苗炒肉,一盘大葱炒鸡蛋,还打了个菠菜鸡蛋汤。王国栋拿出了乔福山送他的高粱酒,给每个人都斟了一杯。饭菜都已经摆放妥当,现在破四旧树新风,也不用祭拜祖宗神明了,王国栋站在院子里放了一挂短短的小鞭炮,回到屋子里和众人举杯:“一年更比一年好”众人齐齐举杯,一饮而尽。第45章 声名鹊起吃过年夜饭, 大伙儿聚在一起闲聊,韩老太张罗着妯娌几个打骨牌, 林建中没见过农村老太太消磨时光的玩意儿,颇有兴致地在一旁围观。林彩霞跟王国芝在一边嘀嘀咕咕说着话, 王国栋站门口使劲儿朝林彩霞使眼色,挤得眼都快抽筋了林彩霞才注意到他。林彩霞把王国芝打发到了韩老太旁边看玩牌,站起来跟着王国栋来到了院子里。外面又冷又黑,借着暗淡的星光,能模糊看清个人影。刚走出屋门,林彩霞就被冻得打了个寒颤,她问道:“国栋哥, 叫我出来是有啥事”王国栋沉吟了一声道:“彩霞,按理来说我没有资格过问你的事。但是你也知道,我把你妈当自己亲大姐, 咱两家也走得近,在我心里你跟我的亲人是一样的。有些事我想和你聊聊, 要是说得有啥不妥当的, 你别生气好吗”林彩霞点头道:“国栋哥有啥事你直说吧, 我妈经常夸你稳重,让我和建中跟你学着点,我也是你当哥看的, 你只管说。”“那好,彩霞你是不是和谢知青在谈恋爱”王国栋单刀直入,他决定还是干脆明白地把各种厉害关系给林彩霞讲清楚的好。林彩霞却不防他有这一问, 哼哼唧唧了半天才道:“没有,国栋哥你听谁说得”林彩霞虽然否认了,但她的表现明明白白告诉王国栋,她跟谢盛之间绝对不单纯。“好,就算没谈恋爱,是不是互相有好感”王国栋接着问道,林彩霞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彩霞,你妈跟我说过,过几年她就退休,让你回去接她的班,你和谢知青的事跟你妈说过了吗”王国栋接着说:“还有,谢知青他家庭背景很复杂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和他在一块儿,最近几年日子肯定不好过,你做好思想准备了吗”林彩霞犹豫了一会儿回道:“国栋哥,现在考虑这些都太早了,我对谢盛也只是有好感而已。”王国栋见她并没有泥足深陷,松了一口气对她说到:“好,我相信你是个有理智的人,不会让感情冲昏头脑,就当我这个做大哥的多事提醒你一句,感情这码事讲究个你情我愿。如果谢盛不回应你,你可千万不能一厢情愿地往里扑,记住了这种事儿它最伤人,沾上了比老鳖叼你一口还难受”他这番话一出口把林彩霞逗乐了,扑哧一笑道:“国栋哥,你说得好有道理而且特别形象,感觉你很有经验哦你是不是一厢情愿地扑过啊”“打听那么多干啥”王国栋轻轻一笑转移了话题:“你是女孩儿家,可得端住了,矜持点,别那么主动知道吗”“避而不谈啊你”林彩霞笑着跺了跺脚:“知道了好冷啊,我脚都冻麻了。”“那我送你们回去,晚上也没个什么玩儿的,早点回去休息吧,别冻坏了。”王国栋说完回到屋里,拿输液瓶用的玻璃瓶子灌了一瓶子热水给她拿着暖手,又喊了林建中,打上手电筒送姐弟俩回去。知青点里倒是热闹,男男男女女聚在一起打扑克,几个人脸上多多少少都贴着纸条。王国栋进去先跟谢盛打招呼:“谢知青,玩着呢”谢盛大概是没怎么输,就右边太阳穴贴了一条。谢盛放下手里的扑克牌招呼他:“王同志来了,国芝今天送来的饺子很好吃,替我谢谢韩大娘,真是麻烦她了。”王国栋笑着摆手:“你们文化人就是客气,这有啥国芝跟绒花经常来向你请教,我还没谢你呢你倒是先道谢来了。”谢盛拿手里的牌示意了一下:“一起玩会儿”王国栋婉拒了谢盛的邀请,告辞出来后暗暗纳闷,这谢盛也就是个大众化的长相,气质也有些阴郁,林彩霞到底是看中他什么了难道这就是文化人之间的心灵吸引主席礼堂的建设要过完元宵节再开始,王国栋满以为自己能好好歇上十天半个月,哪知道从初一开始,他就忙得不可开交。初一一大早就有村民登门请王国栋帮忙建房,自打去年主席礼堂开工建设以来,王国栋就打出了名号。乡下人实在,他们对王国栋特派员的职务嗤之以鼻,却真心佩服王国栋在盖房建屋方面的能耐。村民们以前建房都是请个有经验的老师傅把关,三五间泥坯房恨不得全村人都去帮工,顺利地都得拖拖拉拉建上个一二十天才能完工。不顺利地有建到一半泥坯不够了的,房梁尺寸不对了的,还有这边墙垒好那边墙塌了的,各种奇葩事情都出过,拖上三五个月才建好的也不是没有。王国栋就不一样了,他招了一批人集中在一起练了三天手,就把这群人分成了七八个建筑队,派到各个村子里去分开施工。各个村子里的礼堂,量好尺寸打完地基,王国栋说备多少料就是多少料。这礼堂一建好,备的料基本上都正好用完,不多也不少,这一手就镇住了一众乡下汉子。他年龄小,刚开始建筑队还有些人不服,觉得他也就是靠跟县里和公社上的领导走得近,才混了个什么劳什子的特派员头衔,除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特派员名头,他还有什么了不起的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凡是能被王国栋选入建筑队的,都是有一定盖房垒屋经验的社员。王国栋把这些人集中在一起培训的时候,展示的拿手绝活可不是一两年能练出来的,这下子众人算是心服口服了,再没有人挑刺找茬。各个建筑队的队长都听他的调派,他怎么安排,队长们就怎么办。县里的大礼堂整整建了半年还没完工,虽说村里的礼堂比起县里的大礼堂要小得多,简陋得多,但也全是实打实的三层楼,没有哪个工期是超了两个月的。一众乡邻对他是推崇有加,主席大礼堂的工程催得紧,队里还有生产任务,一众社员也就是元宵节前有那么十来天的功夫,等不及想马上建房的人,全跑来请教王国栋。当地有初五之前不动针不动土的规矩,过了初五离元宵节就十天了,没有一个老练的人统领调派,十天就想建起一套房来,发梦呢附近几个村里都有来请的,于是王国栋年也没过好,连他舅家都没顾上去,从早到晚的这村跑那村,给上门来请的人家筹划。元宵节还没过呢,上梁的鞭炮声就在附近几个村子里此起彼伏,十几户人家都盖好了新房子。虽说都是房屋主体完工了,后续还少不了再收拾,但矗立在一众灰扑扑又矮又小的土坯房中间的青砖大瓦房还是无比的惹人注目。主人家一个个红光满面,向来庆贺的乡亲们派瓜子糖果共沾喜气,来道贺的一众人等个个眼露艳羡啧啧称赞。于是十五一过,来窑厂上工的,要求加入建筑队的人就更多了。窑厂的活又脏又累,整天泥里来水里去的,只要有把子力气或是吃得下那份苦的,乔福山是来者不拒。王国栋掌管的建筑队就不太好进了,除非通过王国栋的考核再经过三天的培训练手才能分到各个建筑队里去。于是一些被刷下来的社员心怀不满开始说王国栋的小话,只是这些酸话在他强大的群众基础下很快就烟消云散了。王国栋对这些全然不理,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工程上,地里的冬小麦开始拔节抽穗的时候,朝阳公社的礼堂全部落成了。王国栋站在小王庄礼堂的屋顶上环目四顾,天上的月牙儿仿佛一块儿被啃得干干净净的西瓜皮倒悬在空中,深蓝色的天幕如同一口铁锅似的扣在黑黝黝的大地上,头顶一簇簇的星星发散着微弱的光华。远处的房屋仿佛一块儿阴影浮在地平线上,阴影里偶尔闪现一点微弱的灯火,那是谁家的煤油灯从窗子里透出来的光。村子里安静极了,没有狗吠,也没有人声。他想起前世洪水来临那天,也如同现在这样平静,一点征兆都没有。八月里农闲,刚办完小妹国芝的婚礼,就开始没完没了地下暴雨。国梁那时候正和弟妹许兰谈恋爱,连续七八天的暴雨把他在家憋坏了,雨一停他就迫不及待地去许庄找许兰去了。当时他正在院子里清理被雨水泡垮的鸡窝,突然那堆泥巴开始细微的抖动,他吓坏了,盯着那堆黄泥发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原本在院子里找食吃的几只鸡也开始咯咯哒地叫着满地乱跑,他娘慌慌地从屋里出来,苍白着脸沙哑着嗓子对他说:“国栋,好像要来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