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地躺在木盒里,因为他刚刚的触碰倒映着灯光一晃一晃,显然就是他今天用的那个禁药。沈隽意盖上盒子,将柜门关上,敛着眉给他穿衣服,然后端起水盆去卫生间将毛巾洗干净挂起来,又重新拉开柜门,拿着木盒子转身出了房门。他坐在客厅里,静静地看着那个木盒,几乎能将它硬生生刻出花儿来。这种药不仅能改变一个人的性征,他还是个“毒药”,对身体伤害极大,像母亲那样的常年呕血,连端个碗都要发颤,更遑论她还能拿枪,操作战舰。沈隽意闭上眼,头一回放任自己在脑海里回忆起母亲的样子,没有模糊,清晰的仿佛上一秒才见过。她长得很美,但她眼里的不服输才是最美的,她偷偷地衬着沈开云不在,跟他讲起自己当年带着战舰征战的时候,眼里有光,身上也发光。母亲到死,都没有认过输。死对她来说不可怕,被沈开云那样践踏折磨才是认输,她怕自己终有一天会彻底沉沦,变成真正的“沈烟”。那些aha,站在食物链顶端,享受着基因给他的高人一等的待遇,怎么懂得被硬生生打碎尊严,成为被欲望驱使的奴隶是什么感觉。沈开霁能轻而易举地说原谅,因为他觉得在他眼里那些都无伤大雅,沈开云那么“爱”母亲,为了她宁愿与世界为敌,他多伟大,多可怜。母亲多不识抬举,被他这样“宠爱”还要寻死。母亲死的那年他九岁,但从他一出生一有记忆开始,母亲的样子就刻在他的脑海里,被情欲驱使,毫无尊严,然而每次沈开云走了以后她就开始呕血,甚至自残。她的身体抵抗不了沈开云,但精神可以。那时候她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自己自杀,她躺在床上,身上还有沈开云留下的白色的、干涸的东西,床单半遮着她的身体。露在外面的身体青青紫紫还有许多纵横交错的鞭痕,毫无尊严可言。沈隽意见过母亲当年骄傲的几乎睥睨全世界的样子,在录像带里,她偷偷藏着的,沈开云不允许。有一次她放给自己看,被沈开云发现了,她足足被沈开云锁在房间里一周,凄厉的求饶和哭声响彻整栋别墅。沈家的大宅人人冷漠,没有人在意,甚至觉得oga做错了事就要被惩罚。他们不知道,母亲只是给自己的儿子看看自己当年的模样,她其实不是现在这样放纵又下贱的样子,她也曾骄傲,燃尽人间绚烂色。沈开云不喜欢她那样,觉得那样的她不被自己掌控,他要她臣服,完完全全地从身到心的臣服,即便不能,屈服也可以。那天。小小的沈隽意拧开门把,跌跌撞撞地跑进房间里看见她的样子,原本蓝色的瞳仁几乎血红,眼白布满血丝,嘴唇咬的血肉模糊,黑亮的长发裹成一团,已经崩溃。不知道是被情欲,还是被折磨。她说:“隽意,妈妈爱你,但是妈妈坚持不了了,你原谅我,帮帮我。”沈隽意亲手杀了她,用他们一家四口的合照打碎了,他用一片玻璃结束了她的生命。沈遥没有见过母亲这种样子,她不知道沈开云做过什么,她可以轻易说原谅,但他不可以。如果连他都原谅,母亲的尊严就彻底被踩在了尘埃里,任人践踏。沈隽意看着自己的手,他小的时候见母亲痛苦,发誓要学医要救她,然而学医根本救不了她,他看过太多人因为这种药失去生命,像母亲一样。他束手无策。救不了母亲,也救不了那些人。沈开云是个废物,他也是。傅清疏这种人,清高冷傲,为什么也要碰这种药,他再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另一个人在他的生命里,因为这种药而失去生命。沈隽意睁开眼,看着桌上的手机被震动画了一个圈,轻轻颤抖。他拿起手机,指尖在红色和绿色两个键位上挪动了几遍,回过头看了眼楼梯,这辈子头一回接了那个人的电话。那边是凌晨三点,和这边有四个小时的时差。他竟然没睡。“隽意。”对方的声音很温和,像是一个儒雅斯文的前辈,声音不算低沉但很好听,仿佛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让人非常舒适。但听在沈隽意的耳里却仿佛是一道冰锥,猛地刺破了耳膜还要往里钻再拧上一圈。沈隽意手指发颤,必须死死地咬着牙才能忍住不把手机摔成粉碎。“遥遥到你那里没有她现在怀着孕,我说让她别担心你,不用过去她就是不肯”“有事说事,没空跟你扯淡。”沈开云猛地顿住,呼吸也停了下,直到憋得他胸口发疼,才说:“过几天是你妈妈的忌日,我想去看看她,她一个人在那边也很孤独,一定很想见你,你回不回来”沈隽意说:“不去。”“你离开家那么久了,就不回来看一眼吗她去世的早,我知道你跟她可能没有太深厚的感情,又恨我,可她到底是你妈妈,你就不能回来让她见见吗”沈隽意心里的怒气几乎灭顶,拼命克制才能忍住不冷笑出来,淡淡地说:“人死了就是一把灰,没什么好看的。”“你你怎么说这种话”“我说什么话了”沈隽意身子绷得笔直,坐在椅子上像是一把被安在武器架上的长枪,利落又锋利。“你妈妈身子不好,她也不是故意不要你的,她很爱你,你说这种话就不怕她伤心吗”“您没事儿吧。”沈隽意说:“她死的时候我九岁了,该长的脑子都长全了,她爱不爱我我心里有数,你少在我面前演慈父,我不是沈遥,不吃这套。”沈开云握着座椅扶手,被沈隽意气的牙根打颤。沈隽意似乎能想象到他现在这样,有种报复的快感,接着又说:“你知道她怎么死的吗我告诉沈开霁了,他没跟你说你这弟弟也不怎么样啊。”沈开云声音一凛:“什么意思”沈隽意淡淡道:“我跟他说,我妈妈是我亲手杀的,就用我们一家四口的全家福的相框打碎了,玻璃片割上了她的动脉,血喷出来,落在你留下的那些脏东西上。”他说完,电话两端陷入了极致的宁静,要不是沈开云的呼吸声很重,沈隽意甚至以为他已经挂了电话。“你以为自己瞒得很好”沈隽意冷嗤了声,搁在桌上的那只手又开始渗血,他却恍若不觉地继续说话:“你知不知道,每次我看见你以为她是自杀而对我百般隐瞒的时候,我有多恶心。”沈开云不能接受地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喃喃地说:“不是,不可能”“你是不是忘了,你惩罚她、折磨她的时候,从来没有避过我。”沈隽意胸中憋着一团气,冷冷地说:“你大概忘了吧,所以能心安理得地在我面前演这种慈父戏码,来诬蔑她抛弃我”傅清疏恍惚醒来,艰难地睁开千斤重的眼皮,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先本能的低吟了声,这才发现嗓子里像是被人塞了把滚烫的铁砂。疼。他吞咽了口唾沫润嗓子,却被刺激的皱起眉,艰难地撑着床坐起来,茫然了半秒忽然发现这是在自己的卧室里。傅清疏一怔,脑海里瞬间回忆起来,他晕倒之前好像是在实验室,然后是好像是有些到了发情的感觉。再然后就不记得了。他抬起酸软的手臂捏了捏额头,被子滑落,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被换过,身上很清爽。他揭开被子,才一下床便摔在了床下,双腿软的打颤,好不容易才撑住了站直身子,扶着墙出了门,隐约听见说话声。在楼下。傅清疏扶着墙,一点一点地挪到楼梯边,看见背对着他坐在客厅里和人讲电话的沈隽意,离得不算远,尽管声音不大,还是传到了他的耳里。“我能杀了她,如果你继续研究那种药,我也能杀了你。”作者有话要说:啊其实也不是多大的问题,出于尊重罢了,既然大家觉得不介意就不改了,我也很喜欢教授第一次看见沈隽意名字时候,神意隽永的解读,爱你们啾啾啾。别说了,我先表白沈妈妈,我爱她第三十一章 出其不意傅清疏还有些昏沉, 迷迷糊糊地听见这句话打了个哆嗦一下醒了。他杀过人傅清疏眉头拧紧, 看着沈隽意笔直锋利的后背,话音比脊背还要锋利,像是一把刚开了光, 还映着寒光的刀刃,裂金断玉。虽然沈隽意平时说话没分寸, 斯文内敛跟他完全没关系,莽撞狂妄有他一份儿, 但杀人他不信。沈隽意能救他、救沈烽,证明他是一个心里有三分赤诚的人,那团火骗不了人。他在跟什么人讲电话, 说“继续研究那种药, 我也能杀了你。”什么药傅清疏无意听人墙角,但客厅是开放式的,站在这里就必然能听见, 沈隽意没发现他索性就没走, 鬼使神差地继续听了下去。“过几天我回去。”房子里静悄悄地,沈隽意的声音甚至能在客厅里返出一点回声。傅清疏腿软的不像话,将手按在楼梯扶手上没有发出声音, 静静地听他过了会,冷笑了声说:“没人要跟你演父慈子孝,我要带她走,她叫诺拉珀西,不叫沈烟, 别用你的姓来侮辱她,我嫌脏。”诺拉珀西。傅清疏觉得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却一时记不起来了。沈烟。都姓沈,和沈隽意是什么关系“你以为你拦得住我”说完这句沈隽意就挂了电话,但没有转过身,反而是将手机往桌上一扔,浑不在意的由着它滑的远了落在地上,发出轻轻一声。傅清疏敛住眉眼,不太自然的缩紧了下又轻轻松开,感觉从那里到肚子下腹都酸软不已,有些酸涨过后的不适。他闭着眼睛,努力回忆自己在晕倒之前和后来半昏半醒的之时发生了什么,微微低头时感觉后颈有些微刺痛,伸手摸了下,一愣。他被人暂时标记了。沈隽意还给我,好不好,还给我。不、不要暂时标记你湿成这样,不暂时标记会被活活烧死,难道你要他最尊敬的教授以这幅样子出现在他面前他今晚因为沈隽意的信息素强行被挑起发情期,又被他突然的暂时标记将发情期给硬生生逼了回去。傅清疏抬起酸软无力的手臂碰了碰额角,想起他逼问自己哪儿来的药,又问自己用了多久,他没回答。沈隽意捏碎了他的药,还暂时标记了他。这是禁药,他不能把祝川供出来,何况用这种药和他有什么关系,生死是自己的。没过多久,沈隽意站起身估计是要上楼,一回头看见了他。两人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对视了一会,沈隽意问:“你醒了。”“嗯。”傅清疏点了下头。两人无言。沈隽意没多说话,他不顾傅清疏的意愿强行暂时标记了他,他没那么高高在上地说什么为了你好,也没打算洗白自己迫不得已。傅清疏排斥自己身为oga的身份,也厌恶发情期,虽然没那么矫情,但沈隽意的暂时标记对他来说,像是给十三年的坚持撬了一个角,有什么吹进来,扯他的原则。过了一会,沈隽意问他:“饿了吗吃饭”“嗯。”傅清疏又是只点了下头,但却扶着扶手慢慢地往下走。沈隽意看着他,想去抱他,但觉得傅清疏应该不会想要在他面前这么示弱,想了想还是转过身进了厨房。他只会煮粥。傅清疏坐在餐桌旁边,有心无力地喘了口气,直到沈隽意给他送了碗粥到面前,才伸着有点颤的手指去拿勺子。啪嗒勺子落在了碗里。沈隽意看了他一眼,忍住了提议要喂他的话,板正地坐在餐桌对面,看他一下一下地搅动碗里卖相极差的稀粥,以为他嫌弃。“不好看,也不是很好吃,你忍忍吧,等你明天恢复了自己做给自己吃。”沈隽意顿了顿,眼皮抬了好几遍才说:“暂时标记你的事儿,我认了。我跟你说过等你清醒了,要杀要打我不会反抗。”傅清疏吃了口粥,嘴角动了动喉结动了动忍着疼艰难地咽了下去,慢条斯理地吃了半碗,“不难吃。”“这就吃饱了”沈隽意看着巴掌大的碗还剩一半儿,问他:“不难吃就再吃点儿还是你哄我呢。”“不吃了,嗓子疼。”傅清疏坐直身子,抬眸看向他坐姿笔直,是个谈话的架势,笑了下说:“你想问我什么。”沈隽意从桌子底下抽出那个木盒啪的一声放在桌上,感觉傅清疏的眸子顿时颤了颤,伸手去夺:“你动我东西”沈隽意眼疾手快地将木盒勾回来,问他:“你从哪儿弄来的药,知道这是什么吗就敢瞎用,不要命了你,还是个教授,你那文化水平看也就跟我侄子差不多。”“你侄子”沈隽意撑着脑袋笑,“对啊,在他妈肚子里还没出来呢。”傅清疏:“说正事儿的时候不要胡说八道。”沈隽意怕自己吓着他,拐弯抹角地说:“这种药第一期是一周,这里还剩五支,去掉我打碎的一支,你用了一支,还是八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