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刚吼完,墨卿又后悔了,她不禁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因为身体变小也变小了,怎么和五岁孩童一般置气。当她正想说点什么补救一下时,又是五雷轰顶的一声清脆响声。熟悉的地方,又是火辣辣的疼。墨卿的脑子瞬间又空了,她一瞬间怒极,险些连气都喘不上来,心中对扶苏起了一瞬间的杀意,许久未曾有过的阴冷暴戾三三两两浮在心头。随后,无能为力的无奈也浮上了心头。墨卿忽然觉得自己惨极了,先是不明不白死了,好不容易重活,又被白般折腾,自己的师傅师兄被武林正道迫害,她如今还沦落到被人捏圆揉扁的地步。朦胧水汽在眼中积蓄,墨卿死死瞪着扶苏,半点不肯让步,表情既凶又狠,像只长满獠牙的小兽。扶苏微微一怔,扣住她手腕的手不自觉略略松了一份。就是趁着这么一瞬,墨卿猛地甩开,瞬间便从床榻上蹿了出去,刹那间就不知跑到了哪去。扶苏坐了许久,一直坐到手中的热度散去。那是墨卿手腕的温度,他的手终年温凉,是不会暖起来的。他微微垂眸,一点疲倦浮上面容。墨卿漫无目的跑了出去,在府中一阵狂奔,然后跑入了一片养花的园子,园中无人,她便直接坐在了地上。无名火在心头乱窜,她也不知自己气什么。她分明可以不在意,从前受过的屈辱多了去了,这算什么,连挠痒痒都算不上。可就算知道,她依旧是忍不住,依旧是气得牙痒痒。满心怒气下,墨卿冷脸揉了一把那些开得娇艳的花儿,然后瞬时躺在了花丛中,也不管压塌的一片花枝。区区几枝花,他扶苏有钱得很,想必不会在意的。墨卿折了一支淡粉的花朵,将花瓣一片片拔了下来,看起来好像不是在拔花瓣,倒像是要杀人一般。就这么拔着拔着,墨卿蓦然惊醒,她现在的行为,与五岁孩童有什么区别仔细思索了片刻,她不禁有些绝望,好像当真没有区别。墨卿慢慢坐起身来。她垂眸打量着手中好不凄惨的花,忽然有些想笑。若是鹤归在这,他应该会发现,她已经在随心了,但只是在扶苏面前如此。墨卿从前的脾气真的谈不上好,后来日子久了,生死见得多了,也渐渐冷淡了,也不会动怒了。能在扶苏面前接二连三动怒,虽然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脾气,也足以说明。她信扶苏。、十八章沉默。三人沉默用完晚膳,扶苏照例去了书房。楚亦晟陪墨卿走了几圈权当消食,尽量拣了开心的事情来说,费尽心思逗她开心。晚间,墨卿早早歇下了。侍女无声将烛火吹熄,轻手轻脚放下了纱帐,然后退到了外间候着。墨卿并无睡意,她看着帐顶,开始梳理最近得到的信息。首先,中原有东瀛势力渗入,意图不明。其次,扶苏在查谢家案,按他的样子看,谢家案似乎另有隐情,隐隐约约和东瀛有关。但谢家案已发生十余年,若是真与东瀛有关,那东瀛十余年前就已经在中原有势力分布。真是如此,恐怕又是一阵腥风血雨。假设谢家案有东瀛暗中作梗,那图的是什么此事之后,落月崖与武林正道彻底决裂,东瀛要的是落月崖与武林正道的决裂么即便混乱又如何,对他有什么好处。墨卿闭目假寐,一点不可思议的念头逐渐浮现。如果真是她想的这样,那远远不止武林间的恩怨。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陷入了一个极浅的破碎的梦境。极轻的脚步声伴随着推门声响起。然后是细碎的衣衫褪下声音,床榻上忽然一重,那点幽幽清涩的药香浅浅浮在空中。墨卿忽然惊醒,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摸向臂上那薄如蝉翼的匕首。梦中的刀光血影依稀还在,她有些疲倦地闭了闭眼,正准备当做不知道扶苏回来继续入睡时,低冽温和的声音极近响起“七七,梦魇了”墨卿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他这是贵人多忘事么今日发生的事还想当做没发生一笔勾销她才没这么宽宏大量,他扶苏做梦去吧。墨卿翻了个白眼,翻身用后脑勺对着他,抱着被子闭眼入睡。得把他晾几天才好。抱着被子,教主有些气得牙痒痒。扶苏似乎微微叹了口气,他低声道:“我错了。”他声音极好听,这么近在耳边响起,墨卿险些没有把持住。她闭眼在心中默念,美色误人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她不能因为美色而妥协。“你若真想出去,我带你去便是。今日多危险,你不知道么要是来晚了一时半刻,你就不知道在哪儿了,我如何能不气”“罢了,先前是我不对,好不好”墨卿念不下去了,她只想马上妥协。但是,扶苏为何没有怀疑她,或者说,完全没有在明面上怀疑她对于她的身份,他究竟又猜到了几分“哥哥,是我不好,没有下次了。”墨卿看在美人哄她的份上,又乖又甜妥协了,认错认得心甘情愿,骗扶苏骗得心安理得。什么没有下次,下次很快就来了。这句话她不知和师兄说过多少遍,只是骗骗人罢了。扶苏只是一笑,摸摸她的发顶,声音温柔:“睡吧。”似乎是因为扶苏身上的浅浅药香,墨卿再次睡下后,一夜好眠。如此又过了几日,这件并不愉快的事被两人不约而同遗忘了。枫园后山的枫叶逐渐染上秋意,漫山枫叶将红未红,艳艳红叶尖略带一点明艳微黄,似午后斜阳铺满的云端。墨卿懒洋洋躺在柔软的竹席上,楚亦晟在一旁安安静静看着书,看到不解处便蹙起清秀的眉,嘴中不时念着什么。十来岁的年纪,正是贪玩又不羁的时候,像楚亦晟一般自律用功的少年,真是少见。早上练武,然后听先生授课,午后习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楚亦晟在御马上实在是没有天赋,这一门就暂且放下了。今日正好是看书的日子,他陪墨卿来枫园玩,还不忘带上君子论。太无聊了墨卿默默翻了个身,再一次感叹。她坐了起来,推了一把正看着书的楚亦晟,眨着眼睛道:“二哥,好无聊呀,去寻本书给我看吧。”“正好,兄长还留着我以前看过的书,我去给你找来。”楚亦晟说找就找,放下手中的君子论就往书房走去。墨卿连忙起身跑向他,丝毫不见心虚:“我也去”楚亦晟自然没有生疑,他拉着墨卿的手,朝她一笑:“七七想看什么书”“画本。”墨卿想也不想就答道,让她去看满篇“之乎者也”的书,她还不如去睡觉。“画本”楚亦晟有些为难了,他可没看过画本,也不知他兄长书房里有没有,清遇师叔倒是经常来,也会带些乱七八糟的书,也许里面就有画本。书房里枫园不远,依揽月湖所建,湖光山色俱美,凉凉秋风卷过,带来几片微红枫叶。直到楚亦晟带她进去,墨卿还觉得有点不敢相信。扶苏的书房,竟没人守着吗还是说他早把重要的文书卷宗放在了别的地方。单单这样看,就是一间书房,雅致讲究,也许是扶苏经常坐在这儿处理事宜,这里也染上了他身上那清涩的幽幽药香。书房内的小熏炉燃着清心香,墙上挂着三三两两的画卷,墨卿略略扫了几眼,瞬间对扶苏有了新的认识。全是遗失在世的画卷,若是让喜欢收集书画的人看见了,说不定会激动到晕倒在地。这些有价无市的画卷,就这么随意挂在了墙上。一支秋桂斜斜插在羊脂细颈瓶中,清雅不失风骨。隔间的木榻小几上,放着一把黝黑中透着朱红的琴,那隐隐的朱红,像鲜红的血。墨卿的眉尖微微一挑。她虽不好风雅,但她师傅师兄皆是风雅之人,耳濡目染已久,她十分肯定,那把琴是“苍龙”。这琴背后有个传闻于世的故事,这故事她自然知道。只是这故事的格调,与扶苏十分不像啊。她将怀疑收在心中,然后看楚亦晟站在那乌木书架上熟练翻着一本本的书籍。书架极大,几乎占了一面墙。左边是陈旧些的书,应该是前朝或更久以前的古书。楚亦晟只是翻着右边的书,一本本抽出又放回。墨卿仰头看去,发现右边的最上面,放着一些看起来不太一样的书。她心中一动,转头对楚亦晟说:“二哥,我好渴。”“好,你等一会,我去茶间给你拿水来。”书房重地,自然是没有侍女守在外面的,楚亦晟当即就出去给墨卿拿水了。见他出去,墨卿立刻走到书房里唯一的桌案前。一尊小巧玲珑的印章压着宣纸,纸上是扶苏的手迹,应该是闲来无事练的字。翩若惊鸿,风骨卓然,笔画间隐隐含着三分清贵傲然。墨卿忍不住看了一会。欣赏了一会,她动作极为迅速搜查桌案上可能存在的密信与情报。仿佛是轻轻一翻,她就已搜完。她逐一敲打可能有暗格的地方,细微的敲击声在书房里响起,周遭极静,墨卿全神贯注,一边敲一边细细听着屋外的动静。她手法十分奇特,按着五行八卦图的方位迅速敲打。“咔。”微不可查的一声细响后。她定睛一看一方两指宽的乌木令牌静静躺在小暗格中。上面隐约是笔走龙蛇的一个字“晏”。晏墨卿微微皱起了眉。扶苏姓陆名宴,是“宴”而非“晏”。绝不可能是错字,那这令牌,究竟是谁的她默不作声将暗格轻巧推回。刹那间,她听见了那几乎察觉不到的脚步墨卿二话不说,一把拖过旁边的小圆凳,然后摇摇晃晃踩了上去,即可身上去够那几本看起来很别致的书。书房暗了一暗,修长影子映在书房大门洒进的日光里。就在那么间不容发的一瞬间,墨卿抽出了那两本看起来格外不同的书圆凳一斜,她抓着那两本书往后一摔。清幽药香飘来,她摔进了一人怀中。上方,扶苏略含责备的声音响起:“七七,你这是在做什么”“和二哥来找书”一片混乱间,墨卿还记得帮自己辩解一下。两本特别的书飞了出去,一本险些砸到了墨卿身上,幸好被扶苏伸手截住,另一本摔到了地上。墨卿从扶苏怀中起来,正想告诉他楚亦晟去给她拿水了,当她目光不经意扫过拿在扶苏手里那本书时,眼珠子险些就掉了出来。玉房指要玉房指要墨卿瞬间扭头看向摔在地上那本书。一百零八式墨卿沉默了,原来扶苏君竟是这样的扶苏君。她默默看着扶苏,扶苏看了看手里的书,又看了看书架最上面空出的位置,眼中若有所思。然后,他过去拾起那本摔在地上的另一本书。作者有话要说:墨卿:啧啧啧,不得了了,原来是这样的扶苏君扶苏:今晚还有一更、十九章墨卿的内心复杂极了,虽然这些书她多得是,她也算个阅遍群书的人,扶苏看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毕竟这种书,大家都喜欢。扶苏刚一回头,就看见了墨卿那复杂的目光。他忍不住笑了,顺手将书扔进了装废纸的小桶里,然后说:“想什么呢,这是清遇留下的。”先前清遇说送了两本好书给他,放在了书架上,他草草翻了一下,却没找到,以为他只是说笑的,没想到被墨卿找了出来。原来是那个不靠谱的小师叔送的。不知为何,墨卿心情好了几分。“七七,水来啦。”楚亦晟左手拿水,右手捧着一碗桂花羹走了进来,看见扶苏,他顺口解释道,“兄长,我带七七来找画本,书房里有画本吗”有,不过你兄长把它扔了。墨卿在心中默默接话。“嗯,我来找,你去温习吧。”楚亦晟点点头,很快便走了。扶苏转身走到书架旁,当真给她找起了画本。墨卿百无聊赖,坐在小圆凳上捧着桂花羹一口一口吃着。“主子,人带来了。”陆九无声翻进书房,见墨卿也在时,眼中浮现出一点惊诧,不过是一瞬,他又重新低下了头。扶苏专心找着画本,头也不抬道:“请进来吧。”陆九心中满是惊诧,却也不敢质疑扶苏,略略犹豫后,他点头应下,再次出去了。不多时,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妪被带了进来。侍女扶着颤巍巍的老妪走了进来,她看见温雅出尘的扶苏,险些以为见到了仙人,顺势就要跪了下去。她只觉得眼前一晃,扶苏便稳稳扶住了她。“老人家,请坐。”扶苏客气有礼扶她坐到了软榻上,侍女极有眼力去给老妪倒了被茶,然后默默退了出去。老妪捧着从未见过的名贵茶盏,一时不知所措。她看着神情温和的扶苏,犹豫了许久,才稍稍安了心。墨卿坐在扶苏桌案前的椅子上,定定看着那老妪。扶苏似乎忘了她的存在,并没有避开她,而是直接问那老妪:“老人家,你莫要担心,我只是想问些事,问完我会差人送你回去。”扶苏将一袋子银两放在了软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