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家庄如同世外桃源一样,这里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把蒋家庄打造成了一座世外桃源。而且这派田园风光,也不过是迷惑世人的假象罢了。蒋家庄人人尚武,却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正因为如此,别人也只能说一句蒋家庄民风彪悍,却寻不到他们别的错处。蒋家庄颇有几分神秘,他们很少与外界接触,亦少与外界通婚。一个外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小庄子,竟然是北疆谋逆的贼窝这事儿谁能想到。旁人想不到,杨峥等人更是想不到。证据一旦摆出来,实在让人头疼。杨峥在书房看资料,他对霍青和方聪递上来的东西不是很满意。“这些都是旁枝末节,真正有用的东西一点也没有。”杨峥皱眉道“蒋家庄不可能一开始就是谋逆窝子,之前你们查过的,这个庄子存在的年头快一百年了。”有史可查,说明这庄子并非是谋逆者建成的。但是他有本事将这个庄子渗透成自己的老窝,可见本事不凡。“这庄子的姑娘难不成都不外嫁所有的汉子娶妻都娶蒋家庄的人吗”杨峥道“这根本不可能,还要查”方聪很是不解,“五哥,我觉得事情不应该这样麻烦。既然觉得那些人有问题,直接派兵就好了,将整个庄子封锁住,他们还能翻出花来不成。”“胡闹”杨峥此时一改往日沉默的形象,有些暴躁,“事关重大,你怎么知道他们在外边没有眼线若是外嫁之人与人联手,挖一个坑给你,你能知道因小失大,到时候事情没办成,再搭了小命进去”方聪摸了摸鼻子,不敢说话了。霍青仿佛完全不受影响似的,“五哥,不如还让我再去一趟”杨峥想了想,摆手道“罢了,打草惊蛇,实在划不来”两个人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上次他们去蒋家庄,就差点露出马脚,如果再去,他们也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肯定是要有一些牺牲的。眼下杨峥改变计划,也算是替兄弟们着想了。“看来动静闹得还不算大啊”杨峥微眯眸子,心中隐隐有了一个决定。田间地头都是忙碌的身影。一个壮实的老汉,头戴斗笠,腰间挂着一只鱼篓。他双脚陷入稻田之中,袖子挽至手肘下方寸余的位置,时不时弯下腰来除草,又或者将手抻进泥中寻找着什么。突然,他的双臂猛然动了一下,然后利落地将双手举出水面,将一条黄鳝塞进腰间的鱼篓里。中午能加菜了老汉直起腰身,向远处的稻田看去。今年雨水充沛,年景不错,老天爷赏饭吃,应该是个丰收年。“阿公,回家了”远处有人喊着,听声音,应该是位少年郎。老汉应了一声,拔腿往岸上走。老汉在岸边站定,用稻田里的水清洗腿,手臂上的淤泥。“阿公,天气冷了,仔细你的腿。”少年早有准备,拿出一条半旧的毛巾来,给老者擦手,擦腿。老者穿上鞋袜,“回家去,捉了条黄鳝,正好加菜。”“好嘞”这对看似寻常的祖孙二人,优哉游哉的离开了田间地头,往村子里走去。一进村子,老者的气势就隐隐有些变了,那个原本十分活泼的少年,似乎也收敛了心性,变得沉默寡言起来。村中最显眼的建筑,就是一座三进的院子。这宅子虽然不如城里富商贵人的宅子讲究,但是用料考究,占地面积也不小,高墙大院的,瞧着很是气派。老者和少年一前一后的进了宅子,大门被咣当一声合上了,隔绝了外面的一切视线。身材高大的老者进入后宅,将腰间的鱼篓交给下人,去净室泡了汤浴,换了一身衣裳。衣裳还是家常的,料子却好了不少,虽然不是很名贵,但是穿着很舒服。有人奉了茶,老者喝了一口,觉得舒坦不少。他闭目养神,像是一个悠闲度日的闲散翁一般。突然有脚步声传来,那步子很急,似乎有什么要事一样。老者突然睁开眼睛,那步履匆忙的人也正好走到门口,“爷”只一声,那老者便起身,率先往前院走去。报信的人连忙跟上。书房内,有淡淡的檀香味儿。老者眉目中暗藏着几分精明,但面容上却端的一副慈悲模样。“可有消息”报信的人个头不高,黑胖黑胖的,一双手上满是老茧,那是常年在田间耕种的人才会有的标记。“姓杨的买了很多庄子,田地,还在江湖上招募了许多好手做护院,花费颇多。”他说出来的话,跟农夫完全没有任何关系。“挺能折腾啊”老者若有所思。“不仅如此,我还打听到,他似乎在筹集,囤压粮食,数额很大。”老者眼中射中一道精光,“依你看,他意欲何为啊”那人沉默片刻,才道“似是在筹措军粮有招兵买马之意。”老者轻哼一声,“朝廷都是废物吗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人追究”“他毕竟是镇北侯义子,或许是事出有因。”老者缓缓道“可惜啊只是义子。”镇北侯没有亲生骨血,否则的话,事情会比同在进行得顺利得多。“你怎么看”“我猜,他们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老者笑了笑,眉目间全是神采飞扬的自信,“再如何精怪,也查不到我头上来我年少离乡,来到这片土地上已经多少年了那些人还能挖出我的过往”不怪他猖狂,而是他确实有这个资本。他衣食住行,早与大雍千万子民无异,“这片土地多么的肥沃啊”老者感叹,“幅员辽阔,特产丰富,气候也很宜人。有四季分明的地方,也有四季如春的地方,每一块土地好像都很肥沃,能种出各种各样的粮食来。”那人把头一低,没有接话。“北疆就不行一年只有两个季节,不是热死就是冷死。早上还是晴空万里的艳阳天,到了晚上就能下冰雹,穿着皮袄子也不会觉得热。”老者叹了一声,“怎么会有那样的地方啊水草不肥美,还有黄沙盖脸的地方,人们吃也吃不饱,穿也穿不暖,嗯”黑脸汉子连忙道“是的”他对北疆的印象,已经越来越淡薄了。“所以说,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总得把这些不公平全都抹去,让整个世界都整合到一起。”老者起身,“她到哪儿了”这话问得没头没尾,但是黑脸汉子却是听懂了。“还未出大雍,送嫁队伍很慢。”老汉站在一副画像面前,喃喃地道“原本,我想着,她能堪大用,结果也是个废物到底是让洛家养废了啊”屋里一片寂静,仿佛连呼吸声也听不到了。“也好”老汉突然很高兴,语气也轻快起来,“让她去吧没准儿到了那边,还能搅个天翻地覆,或许还能理应外合,做点贡献出来。”老者突然兴奋起来,“去把老大老二都叫过来,我有事与他们说。”黑脸汉子如临大赦,连忙退了出去。不多时,两个穿着粗布短揭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兄弟二人眉眼有相似之处,年纪相差也比较大。老大看起来人到中年,已是年近四十的模样了,老二呢,瞧着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父亲。”“父亲。”老者有片刻的恍惚这二人,只不过是他众多孩子中的两个,他们命好,生在了大雍,没受过什么苦难。“你们去把老三找回来,是时候了。”兄弟二人相互看了一眼,连忙道“是”最近蒋寒星的心情很是不好,平静了十几年的生活突然就要被打破了,他觉得很恼火。他一直想要脱离那个人的掌控,想要过自己的日子,可是他试过很多次,每次都是无功而返,无能为力。他身上,到底是流着那个的血的,他再怎么想否认,也否认不了这个事实。蒋寒星站在街上,望着湛蓝的天空,心情越来越郁闷。真的很想回到小时候,那时候他还不懂事,每天过得都是快乐无忧的日子。那时候他最大的烦恼是如何能够不练功,如何能够多睡一会儿,多玩一会儿。可是自打那一次,他悄悄溜进书房里,见到了那副画像以后,一切都变了。他不敢相信,原来父亲竟是那样的人,他甚至为了一个女人,不惜与整个大雍为敌,甚至不惜把全族的身家性命都搭进去。他所谓的公平,真的是公平吗难道不是他想要报复世俗的一种偏见吗他是个自私自利的人。蒋寒星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理智的人,他与他的父亲应该没有一处相像的地方,可悲的是,他们确实是父子,毋庸置疑。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蒋寒星眼中闪过一抹无法抑制的悲凉。“你们怎么来了”年长的哥哥憨厚的笑了笑,“找个清静的地方说话吧”这里确实不适合。三人去了一个偏僻的巷子里说话。“爹想你了,想让你回去商量点事。”老大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应该懂事了。”多么慈爱的父兄啊蒋寒星很想笑,“我抽不开身,还有好几个病患等着我去救治呢”一直没有说话的老二突然道“他们死不了,难不成你行医,这世上的人都不看病了”蒋寒星很愤怒,“我以为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学医,为什么要当一个大夫我是在替你们赎罪”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眼睛没有温度,似乎根本不在乎蒋寒星说的那些事。一向温文尔雅的小蒋大夫发了怒,额上青筋直蹦“你也是爹的儿子”“可是我不想助纣为虐”逆来顺受,似乎他对每一个子女的要求他不是帝王,却摆着天家的款,这一点让蒋寒星接受不了。他的出身注定让他无法成为北疆的王室成员,难道就因为他曾经受到过排挤,奚落,就要让他们也重新走一遍他的路子他不稀罕。“我说过,我这辈子都不想为他卖命,不想被他摆布”蒋寒星道“要不然你们就杀了我,带着我的尸体去见他”两兄弟似乎有备而来,“父亲说你天生有反骨,果然不假”“你可想好了,若不是顾及你,父亲早就对杜氏动手了”蒋寒星心中蓦然疼痛起来,他拼命咬了舌尖一下,迫使自己冷静。“你们什么意思,是想反悔吗”“并不是”老大往前走了一步,“老三,父亲的孩子已经不多了,他最看中你,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一下他的苦心呢你跟父亲之间有协定,你怕什么呢”“你应该了解他的”老二双手环抱在胸前,十分悠闲,“父亲这个人说一不二,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除非他自己放下了你与他之间有约定,又何必难为我们。见父亲一面,不正好说清楚嘛”蒋寒星心有不甘,眸子里的怒火简直像是要窜出来似的,心情更是糟透了,恨不能扑过去将二人狠揍一顿,好出出气。他无力反驳,为了维护自己心中的坚持,只能妥协。蒋寒星到底还是回去了。因为秦大夫不在,他甚至没有请假,直接背着药箱跟着两个兄长回了蒋家庄。那老者看到蒋寒星的那一刻,双眸中立刻带了几分欢喜,情不自禁的勾了勾嘴角,证明他的心情很好。明明这个儿子跟他水火不容,但是他就是没由来的喜爱这个幼子,发自内心的喜爱。他甚至已经不记得幼子的生母长什么样了,但是他对于蒋寒星的疼爱,却是实打实的。“你是很不情愿的回来啊”老者屏退了众人,只留蒋寒星一个人在书房里说话。蒋寒星轻笑一声,十分蔑视地道“你又何必惺惺作态呢我很了解你的。”他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为了他的理想,为了他自己的好处,他可以牺牲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