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苏木更希望在山下的路上碰到一个人。山高林密,她放眼望去,除了树影,什么都看不见;侧耳听去,除了山脚偶尔传来的微弱车声,什么都听不见。“苏木”“陆常山”几声呼喊在山顶响起,苏木刚迈出的脚步骤然急停:“是哥哥还有杨灿”心下狂喜,她忙收拢双掌合在嘴边,朝上大声回应:“我们在这儿”她跑回陆常山身边,抱起他的头,喜极而泣:“常山,哥哥来了这下好了”没过几分钟,张力就从上面的陡坡上飞了下来,嘴里急问:“怎么在这儿受伤了”两行眼泪“唰啦”蹦了出来,苏木哭道:“我没事,是常山。哥,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张力疾速奔上前,只看一眼就变了脸色:“怎么不打电话”苏木哭得稀里哗啦:“我把手机扔家里了,他的不见了。”张力抱起陆常山的上身就往前拖。前面人影闪动,是张叔叔从另一边攀着树木下来了,后面跟着杨灿。苏木松了口气。有叔叔和哥哥在,她就像找到了主心骨,再多的难过都可以暂时撇在一边了。“我就说唉”张叔叔一脸沉重,抬起了陆常山的脚。“天啦”杨灿捂嘴惊呼,见苏木从头到脚沾着乱草和泥污,衣服的左边肩头处张着一个大口子,露出了白色的鸭绒,脸颊边还有一路破皮的血痕,一看就是被野蔷薇的尖刺挂到的。“阿木,你身上受伤没有”苏木抹了一把泪:“没有。常山他晕倒了,我们从上面摔了下来。”“怎么会这样啊我们刚到你家门口,就看见叔叔的车跑了出来,你妹妹追出来说去山上找姐姐,我们就跟来了。”苏木哪有心思去跟她细说抽着鼻子说道:“你打一下常山的电话,我找他的手机。”“别找了,掉了就掉了吧”“那是他的东西,我要给他找出来。”“可是,你真没事吗”杨灿是想要她快点进医院检查。“真没事。两分钟就好,我很快的。”苏木怕陆常山手机里有什么重要的信息,万一他不,他不会有事的她不敢往下想了,得用最快的速度把手机找到。杨灿按了陆常山的电话号码。树林里越发阴暗了,苏木竖起耳朵细听,他们滚落的大树周围没有。两人再往上走了几步,杨灿再打,终于听到了有铃声从一堆乱草里传出来。苏木冲过去扒开草,幸好这一片林地土壤肥厚,没有乱石,手机完好无损,她捡起手机放进包里,转身就和杨灿去追张力两父子。陆常山感觉自己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和苏木变成了小男孩和小女孩,在一望无际的薰衣草田里奔跑。紫色的薰衣草映着苏木纯真的笑脸,美得好像天上的晚霞。“木木,我要给你画很多很多画。”他说。她回眸一笑,又往前跑。他要拉着她的手一起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面前突然一片漆黑,薰衣草不见了,苏木不见了。恐慌如一张密实的网包裹着他,他在黑暗中手忙脚乱,跌跌撞撞,失声狂喊:“木木木木木木”时间仿佛恒久到宇宙的尽头,他躺倒在地,全身像散了架般筋疲力竭,连手指尖都不能动弹一下,心中只有一个声音还在呼喊:“木木木木你在哪儿你等着我”天空落下了雨,打在他身上冰冷彻骨,他想睁开眼,雨点鞭笞着他的眼睑,又重又沉。他仿佛置身于另一片白雾迷茫的世界,耳边雨声唰唰,周身寒气弥漫。渐渐的,他好像又感知到了时间的流动,似乎还有一个声音在浓雾深处喊着他的名字。他努力集中涣散的意识,细细谛听,声音越来越明晰了,由远到近,近到咫尺,触手可得:“常山常山常山”他真的伸出手去,模糊中觉得手似乎在另一双温软柔腻的小手里,一颗温热的水滴滴落在那双小手没有握得住的手背上。“木木”他欣喜若狂,睁开了眼。四目相对,他看见苏木在他头顶上方欢喜而又悲伤的脸:“常山老公你终于醒了”他笑了,牵引着她的手摸到她脸上,拭去她的泪水:“醒来就能看见你,真好”苏木把他的手按在脸上,泣不成声。“醒来就好,醒来就好”身后,张叔叔点着头,仿似卸下了一块千斤重的大石头。张力神情淡定,扭头见杨灿捧着脸,也哭得抽抽嗒嗒,心头一软,摸出两张纸巾递给她。“我睡了多久”陆常山问。苏木止住泪水,抽噎着说:“现在、现在是、是早上八点。”“第几天”“第二天。”“还好,只睡了十多个小时。”陆常山又笑起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经过这一次,我这颗脑袋必定更发达,造一台高端精密的时空穿梭机都没问题。”“你还说你的头还痛不痛”苏木的眼泪又止不住流下来。陆常山皱起眉:“还有点晕。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从前,呵呵”苏木除了哭,再拿不出别一个表情来对他。再过一天,陆常山才从医院出来,期间,母亲没去看望过一次。回到家,她依旧没有一个好脸色,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对他那一声“妈妈”选择性的失聪。“妈妈是在绷面子,你别介意。”苏木悄悄说,其实心里也忐忑,不知道母亲会不会再弄出什么难关来。“没关系,她对我向来如此。”陆常山轻松一笑,心想,来日方长,就不信搞不定这个丈母娘张力找到个机会对母亲说:“您再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恨,他现在都是您女婿。如果他这次没醒过来,豆豆怎么办婚礼都还没办就变成了寡妇,还是说得一辈子守着个植物人如果他三天两头喊头痛怎么办不能好好工作赚钱养家怎么办操心的是豆豆,受苦的是豆豆。阿姨,求您别再揪着过去不放了”母亲昂着头,态度没有一丝和缓:“我做了什么我自己清楚,用不着你们一个个来游说”张力无语,心头想着,恐怕这母女俩的嫌隙会越来越深。苏木在厨房守着锅给陆常山熬粥,母亲走过来,在她背后生硬地问:“婚礼的事,他就没个说法”苏木一顿:“妈,我答应过您的。”“那是你的事,我问的是他。”“他爷爷刚去世没多久。”母亲沉默了一下,又说:“豆儿,你别怨妈妈不讲理,当年我受的苦,你们没有一个人能够体会。我和你爸爸从读师范时候就在一起,那么多年的夫妻,他就那样走了,换作是谁,谁会受得了。我后来为什么要和张叔叔结婚,那是因为那是因为”声音哽咽,母亲褪去坚硬的壳,露出柔软而辛酸的触须。苏木明白了,母亲这是对她前天走时说的话起了芥蒂。“妈妈,”她扔下勺子,回身抱住了她,“我没有怨您,您受的苦我都懂,我都懂”母亲扬起头把眼泪吞回肚里,恢复了平静:“那时候你外公外婆接连生病去世,你姨妈和姨父做生意亏得一分钱没有,我一个人要拿出三个人的治病钱来,哪里去找陆家给的赔偿款就交给医院,又还了那些债,都还不够。妈妈收入太低,又怕你将来读大学没钱受气,所以我”“妈,您别说了”想起前天的狠绝,苏木很是愧悔,“对不起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母亲再吞口气,把想说的话说完,“张叔叔和你姨父有些生意上的往来,我看他人也实诚,就答应了,后来他说阿力是判给他妈妈的,他还想要个孩子,我也答应了。豆儿,其实妈妈并不想走这条路。我知道你怨我,你爸爸也怨我。”“妈妈,我没有怨您从来都没有爸爸那么爱您,更不会让您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您看张叔叔人多好,说不定就是爸爸托梦给他让他来照顾我们的。”母亲一动不动地站着,心里太多的苦楚如翻江倒海,谁又真正体谅苏木抱紧了她:“妈妈,求您快别这样张叔叔知道了会伤心会生气的。是我错了是我说错了话”屋外,张叔叔和陆常山正在聊天,不知道陆常山说了什么,叔叔开怀大笑。母亲终于抬起手拍了拍苏木的背:“锅里要糊了。”“哎”苏木放开了她。“橱柜里有糖。”“他只喝白粥,什么都不放。”苏木回头看着她出去的背影,忽然回过味来,笑了。张力和杨灿午饭后出了门,到晚上才回来。苏木这两天忙着照顾陆常山,没有精力来过问他们的事,此时就把杨灿喊到楼上卧室去,开门见山问她:“我没来得及问你,你和哥哥来这儿以后每天都要出去兜风,是在约会”杨灿嘴里啃着苹果,嘟嘟囔囔地说:“约个屁会我和你哥现在是清白的上下级关系,出去是在工作。”,,;手机阅读,